第二天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按照律例,三皇子和陳翠幾人當晚就應該入宮回稟賑災的事宜,但幾人才把入宮覲見的帖子傳進宮里,福公公就帶了皇上的旨意出來。
皇上這些天著了風寒,已經歇下了,特命三皇子等人今日不用入宮覲見,一切等到早朝的時候再說。
皇上病了。
陳翠的心有些沉重。
雖然只是一點小風寒,但這也提醒著陳翠,皇上年紀大了,體弱多病,隨時都可能駕鶴西去,而繼任這個位置的三皇子卻又……
唉……
陳翠無聲地長嘆了一聲氣,而後各自回了家。
陳翠的憂心讓家里幾個孩子嚇了一跳,怎麼說這一次賑災都是危險重重,上一次運送糧食的官員死在了洪水當中,幾個孩子差點就瘋了,要不是賽翰翮攔著,可能他們都已經拖家帶口的回去了。
孩子們都猜測她多半是因為朝堂上的事情鬧心,也清楚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故而匆匆一頓晚飯之後,大家都沒有去打擾陳翠。
只是莫縣心中默默下定了決心。
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太多了,朝堂不必商場,商場上輸了大不了就是賠錢,狡兔三窟,商人大都狡猾,也不一定就能傾家蕩產,但朝堂上斗輸了,那就是人頭不保了。
也許,母親並不適合一直都在朝堂中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皇上首先就是問起了此次東南之行的賑災事宜。
按照尊卑,三皇子算是他們這一行人中的領頭人,也該由三皇子來回稟,等他說完之後,有什麼遺漏的,再由陳翠來補充。
三皇子出列,不卑不亢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中響起︰「……安陽鎮和三巫縣馬家村等地水災最是嚴重,兒臣不負父皇重托,總算是將這些百姓全都安置下來。」
從他們進入安陽縣道從馬家村離開,三皇子事無巨細地都一一回稟,全都和實情對得上,唯一不對的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提到陳翠,原本陳翠的那些功勞,都被她概念模糊化,成為了他的功勞。
陳翠立下的功勞比他的功勞多了去,他連為柏子村修建堤壩的事情都能記得起來,卻沒有提陳翠的功勞,明顯的,他不是忘了,而是故意把陳翠給遺漏了。
也就是說,他冒領了陳翠的功勞。
賽翰翮第一個不服,準備出列伸出來的腳在被陳翠狠狠瞪著的眼神下縮了回去。
三皇子的心思,陳翠當即就明白了,這樣的功勞,她不要也罷!
皇上是老狐狸,做了一輩子的皇帝,對兒子的能力了如指掌,對陳翠的本事更是清楚,哪怕是三皇子嘴里陳翠的功勞小的微乎其微,皇上或許都會看在這是親兒子的份上選擇相信,但要說陳翠半點功勞都沒有,他第一個不相信。
老皇帝雖然病了一場,但眼神依舊犀利,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三皇子之後,他把目光放在了陳翠身上︰「佔星師,對于此次賑災,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內容沒有?」
賽翰翮還以為陳翠會自己說,而賑災事宜三皇子已經事無巨細地都說了,皇上故意這麼問陳翠,是給她一個為自己的功勞正名的機會。
但陳翠讓皇上和賽翰翮都失望了。
「回皇上,臣無話可說了。」
皇上和賽翰翮都側眼往她身上看過來,就連三皇子也忍不住打量了陳翠兩眼︰是陳翠對他昨天說的話醒悟了麼?還是因為別的?
三皇子心中惴惴不安,但陳翠沒有捅破這層紙,他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最後皇上論功行賞的時候,給三皇子賞賜了不少東西,也給陳翠和賽翰翮都分別賞賜了一些金銀財帛,只是,正如陳翠所想,不管怎麼說,三皇子才是一家人,就算皇上知道了三皇子可能做了什麼事情,他也沒有拆穿,給三皇子和陳翠的賞賜更是遙遙兩片天。
下朝後,陳翠誰都沒有理會,直接就準備回觀星閣了,誰知道在快要到了的時候,卻被賽翰翮給堵住了。
賽翰翮看她興致不好,也不怎麼想說話,滿月復的疑問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跟著她一起回到觀星閣。
「這一次的功勞可不小,讓皇上給你的官升一級都沒有問題,你怎麼忽然就放棄了?」
賽翰翮是了解陳翠的,她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也從來不會把錢財和名利都放在心上,但只要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後果,她也不會隨隨便便地糟踐。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什麼事情刺激到了她,這樣的功勞她是絕對不會不要的。
陳翠愁悶地猶豫了一下,她才說道︰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一個女子入朝為官已經是極大的恩典和破例了,就算皇上現在支持我,假以時日我的功勞越大,身份敗露之後的風險也就越大,我家里還有好幾個孩子,不想讓他們都為我的事情提心吊膽的。」
她沒有把三皇子猜忌的事情說出來,但聰明賽翰翮,已經能夠從她的這番話中明白了什麼。
「三皇子猜忌了?怕你的功勞蓋過了他?」
陳翠有些無力地答道︰「或許吧。」
賽翰翮還想再說什麼,但嘴皮動了動之後,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樹大招風,當樹大到引起砍伐樹木的人注意後,往往就是最先被砍掉的那個。
從古至今,哪一個功臣不被上位者猜忌呢?就是他跟在皇上身邊快要二十年了,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可有些時候皇上不是一樣會猜忌他?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陳翠說道︰「我的目的是讓當地受災受難的百姓都得到幫助,能夠盡量讓他們快點恢復到原來的生活中,而三皇子想要的就是這個名利,我們各取所需,各自安好。」
賽翰翮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再說了,我這個身份在朝廷中,總歸是有風險的,這事兒降低了朝廷對我的聚焦程度,也算是降低了我的風險,我們皆大歡喜。」
賽翰翮這個時候才發現陳翠竟然早就看透了這些事情,他還一直以為陳翠出入朝堂,鋒芒畢露只是想要獲取名利。
伴君如伴虎,說得不就是這樣嗎?
賽翰翮雖然也無奈,可為人臣子,他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