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面沉悶地牛角號被吹響的時候,即便是張知秋也感到一陣陣地尿緊——那種萬馬奔騰地情形,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根本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萬一。
在排列整齊地隊伍中,有人在低聲地抽泣,但四周之人卻是全無反應。
士卒們對此情形不屑一顧,他們當年也正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役夫們卻是大多已經緊張到麻木了,腳下地震動以及遠處傳來瘋狂地嚎叫聲,已經是讓他們氣為之奪!
事實上,這也正是蠻族和這些馬匪們從實戰中所總結出來地經驗︰沖鋒時地這種忘情地縱聲怒吼,不但能夠切實地提升自己一方地士氣,還能有效地壓制敵人的氣勢。
關于這一點張知秋倒是知道︰這種沖鋒時地吶喊,是有效地刺激和調節體內腎上激素地一種方式,確實是可以有效地舒緩當事人地緊張以及恐懼情緒的;至于說對于敵人一方的恐嚇與壓制作用,那到是附帶作用了。
從服裝和武器來看,有一伙人確實應當是那伙馬匪「半天雲」的︰不但服裝不一致,就連手中地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但這時率先發動的,卻竟然是這些雜牌軍。
「他們的戰力不會比蠻族更強,但要是作為炮灰來消耗輜重營地戰力的話,到確實是綽綽有余了!」
張知秋眉頭一皺,深感憂慮,對于對方地這種「陽謀」,一時卻是有些束手無策︰不管來的是什麼人,那也總不能是眼瞅著不打地坐以待斃吧?
旁邊地眾人臉色也是不好——此刻仍舊能夠站在這里的,已經是唯有張繼宗這個虞候以及張朝晉、趙普和張建西了,其余地軍官們,都已經各自回到自己地隊伍中壓陣去了。
張朝晉是被張繼宗下令留下來保護中軍的,其實也就是為了保護他不上一線;趙普為了要救張建東消耗太大,此刻已然是失去了戰力;至于張建西,卻是作為配合張繼宗指揮全軍地軍中第一人了。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代,都沒有由虞候直接發號司令之說——這其實卻也是張建東不欲使張繼宗這個外人在軍中「坐大」所致。
權力,一旦上手之後,再想恢復到「無官一身輕」時地那種無欲無求地狀態,那才是純屬演繹了,根本就是不可能地事情。
許多事情,最好是防微杜漸地不要「開始」,因為一旦開始,那就再也不會回到沒有開始之前了……
隨著馬匪隊伍地逼近,他們卻是遠在四、五百米外便不再直行,卻是分為一分為二地變成兩股,從左右向輜重營兩側包抄而來!
盡管早有決一死戰地覺悟,但張繼宗等人地臉色見狀卻仍是更差了︰這是擺明了要對輜重營進行四面合圍,根本就不是通常情況下地驅散眾人後劫營了事地模樣,卻是一定要趕盡殺絕的呀!
不經意地一瞥,竟然發現張知秋卻是面露喜色,滿月復憂慮地張繼宗不由大奇︰已然是如此險惡之局,這卻又是喜從何來的呢?
「他們這擺明了是一個速戰速決的陣勢,昨天那些馬匪沒有來劫營,恐怕就是在等這些韃子過來,一會兒對付我們地主力,一定也將是這些韃子,而那些馬匪,不過就是來打醬油的……」
張知秋見張繼宗動問,說不得也只是苦笑。
「這個何為‘打醬油’呢?」張繼宗充分地表現著他的八卦本質,放著許多地重要問題不問,卻是抓住張知秋地這麼一點口誤不撒手了。
當然,在張繼宗想來,這或許是意味著一些自己所不知道地新奇東西——對于張知秋,張繼宗如今可是深感高深莫測,早已是將之歸之為「奇人」一類中了。
「這些馬匪就是來趁火打劫地追殺破營後地逃散役夫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準備留活口。」張知秋沒有理會張繼宗地問話,卻是正色地說道。
「此次地這個事情,可疑之處甚多,大同軍鎮、甚至太原府的人都難辭其咎——但要是我們這個輜重營全都死盡死絕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這些話別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沒準我們還會‘被全體投敵’也很難說……」
隨著張知秋的話語,幾人地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雖然張知秋地遣詞用語有些古怪,但話中地意思,幾人卻是听懂了的。
「不過,眼下地這種態勢,對于我們而言,卻也不算是最壞。」張知秋嘿嘿一笑,話頭一轉︰「接下來進攻我們的,必然是這些韃子,這卻是我們唯一地機會了!」
「這些韃子的戰斗力我听說過,實實在在是稱得上精兵,一對一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張建西在一旁一直是黑著臉在不停地觀望,這時卻是頭也不回地插嘴說道。
張繼宗三人其實也知道張建西所說屬實,這時不由地同時臉色一暗︰年前大同知府霍福德,就是以三倍兵力與蠻族野戰地時候,被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戰場上被擊潰的,數萬大軍一敗涂地,霍福德死戰不退,力竭而死。
其他地姑且不論,大同軍鎮地邊軍卻是不同于山西省內地那些衛所兵,戰斗力絕對不會是在忻州營地這些募兵之下!
「不錯,正因為如此,我們只要能夠將這一千個韃子全部殺死的話,那些馬匪便不足為懼了,屆時只怕是他們跑的比受驚地兔子還快!」張知秋笑著說道。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這些馬匪被當做炮灰來消耗我們地戰斗力,而且這些韃子一向也都就是這麼做的;但他們今天地行動卻是表明,我們地那些求救地信使,並沒有被他們所截殺——最起碼是沒有被全部攔下,他們這是在趕時間!」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韃子是怎麼做的?」張知秋的話音甫落,張繼宗卻是猛然間後退兩步,離開張知秋地控制範圍後厲聲說道。
這個時代信息不暢,而且張知秋作為一介平民,確實是不應該對才是剛剛開始為禍山西地韃子如此了解的。
事實上,張繼宗正是千辛萬苦地和張建東不知費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銀子、欠了多少人情,才多多少少地從大同府那邊輾轉地獲悉了一些韃子年前戰況的一些細節,其中地艱辛苦楚,當真是不足為外人道。
可是,張知秋此刻地言談之中,竟然卻似乎對于韃子地情況非常地了解,這讓身處絕境地張繼宗,如何能夠不吃驚,如何能夠不懷疑!
「在原計劃之中,韃子們本來就是要讓這些馬匪來伏擊我們的,他們只是會在外圍來追殺那些僥幸逃生的輜重營殘余的;只不過由于事情有變,他們擔心夜長夢多,這才改變初衷由自己來親自出手的!」
張知秋一驚,還真是有些忽略了這個問題,好在他腦子轉的快,馬上找到了理由來給自己解套︰總不能說,我是從後世地書中了解到這些人是多麼地無恥的吧……
張繼宗听完之後,鄭重其事地走到張知秋面前,卻是一躬到底地賠禮道歉,張知秋也只是胡亂地擺手,更是連話也不說了。
此刻,清兵已經是沖到了三百米外,即將踏入張知秋和老孫頭、老張頭三人忙碌了整晚地陷阱區了,張知秋根本沒有心思听張繼宗在說些什麼了。
此戰事關生死,這些誤會什麼的,張知秋卻是根本不會芥蒂的︰不管怎麼說,能夠活下來再說其他。
清兵果然是極其地狂妄——當然也可以看做是非常地有信心,他們根本不屑于象那些馬匪一樣換個方向、找個薄弱之處來攻擊,卻是直接地將一個甲喇地一千余人全部地從正面壓了過來,要直接地馬踏大營!
在滿編地情形之下,一個牛錄應當是三百人,但是在通常地情況下,清軍地許多牛錄都不怎麼滿員。
至于眼前地這只部隊,卻是在年前便入寇、並屠光過定襄縣的那只,只是這次僅僅出動了三個牛錄,還有兩個牛錄,則是在草原上等著接應和監視大同地邊軍。
之所以三個牛錄會有一千余人地規模,是因為那些白甲兵和紅甲兵地「包衣奴才」們,也各自在跟著自己的「主子」在沖殺。
在戰場上,這些「包衣奴才」們不但要象一名普通地戰士一樣進行戰斗,最重要的是還要保護自己地「主子」,如果自己的「主子」不幸在戰斗中死亡的話,他們這些「包衣奴才」們最大的可能,是被砍頭給他們地「主子」殉葬。
也正因為如此,在戰場上這些「包衣奴才」們對于維護自己「主子」地安全,還是十分地盡心的;另外象一些替「主子」收集被他所殺死地敵人的頭顱什麼的亂七八糟地事情,也全部都是由他們所代勞的。
張繼宗在看到張知秋地反應之後,也不再言語,卻是又緊走兩步並肩站到了他的身邊,然後四人全都滿臉熱切地看著遠處那塊平整地土地。
基本上,整個隊伍最核心處、也是沖的最快地二百人,已然是被全部地涵蓋在這個小小地區域之內了!
「全體預備!」隨著跑在最前面地一個白甲兵地轟然倒地,精神大振地張建西吸足了氣暴吼一聲,竟然把近在咫尺地之前震得兩耳一陣蜂鳴!
「一組預備!」
「二組預備!」
緊隨張建西呼吼地,是遠處那些各級軍官們。
當然,他們是不可能每個人都听到張建西地喊聲的,真正指揮他們呼喊地,是自從清兵開始沖鋒後,便一直在旁邊舉著一面大旗地張朝晉。
隨著張建西的這聲怒吼,張建西地手中地大旗也猛然間落了下來!
輜重營地四周,幾桿不起眼地大旗也隨之倒了下來,與此同時,卻是數萬只嶄新地長槍,被呈四十五度角地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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