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文萱不肯解衣, 初嵐放軟聲音,安慰道︰「別擔心。」
她意念一動,瑩瑩藍光閃爍, 浪蕊杖出現在她手中,仗尾對準文萱。
「我給你除魔氣。」
還除魔氣?
巫千星冷笑,半攏的掌心躺著一塊黑琉璃。
見紫衣那老頭子出去了, 他坐起身, 陰惻惻看著初嵐︰「好。」
初嵐一笑,下一瞬,虛影閃過,那塊黑琉璃射入她眉心。
她不過金丹, 且毫無防備,乍然對上潛伏已久的分神魔尊, 直接中了招。
什麼都沒看清,什麼都沒察覺,初嵐手持浪蕊杖, 靜靜立在原地,閉著眼楮, 好似睡著了。
看著初嵐昏迷的模樣,巫千星神色輕蔑, 他剛剛所種之魔種, 名曰列當藤, 十分適合這女修。種子入體便扎根丹田, 吞噬靈氣,產生魔氣,滋養藤蔓沿宿主經脈生長,最後從水靈根里長出一條黑漆漆的魔藤, 而宿主肉身逐漸被魔藤消化,最後開出一簇藍色小花。
待三日後,他再來采摘花朵,煉丹服用。
巫千星視線一轉,移到初嵐手中長杖。
他猛地怔住。
那是——
那是嗜日?!
巫千星又驚又疑,不敢置信。
嗜日不是把玄色長劍嗎,怎麼被她用成一根燒火棍了。
而且,據說嗜日被日神仙奪走,怎麼跑到她這里來了。難道,她表面是個道修,其實效力于日神仙?
巫千星冷笑一聲,正巧,得來全不費工夫。從今天起,嗜日就是他的了。
巫千星伸出手,指尖觸踫嗜日尾端的一瞬,他整個人猛地發顫,如同牢牢吸附在磁石上。
洶涌澎湃的黑煙傾巢而出,被吸進嗜日里。巫千星心頭大駭,渾身動彈不得,怎麼也拿不開手。
他的魔氣——
他修煉千年的魔氣啊!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初嵐依然在沉睡,巫千星一邊抖出殘影,一邊大張著嘴。
與此同時,文萱洞府之外。
紫衣尊者負手立在屋前,身後站著文莆、以及幾個幽峰師兄師姐。
忽然,屋子里傳來文萱的呼聲,如同吐著舌頭上下顛簸︰「啊啊略略嗚嗚嗚嚕嚕——」
「???」
這聲音好生奇怪。
此時,天邊飛來一柄青劍,風止塵定,齊君落地收劍,看向文萱的洞府,長眉微蹙。
他的識海中,吞天瓶瘋一般亂躥︰「仙尊救命!那那那里有魔修——」
然而齊君不為所動,只是與紫衣尊者行了禮,便站在一旁等候。
吞天瓶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魔修來抓瓶瓶了!」
齊君直接制住它,緩緩在識海中道︰「下界道魔相爭,與萬物生克無異,自有定數。」
很明顯,仙尊不會插手。
吞天瓶枯了。
仙尊不插手,那它這段時間就別想出來玩了!
半晌,文萱洞府的門卻開了。
只見初嵐神色略顯疲憊,站在門邊︰「可以進來了。」
眾人趕忙上前,文莆不顧禮節,慌忙跑過去︰「萱姐她……」
初嵐挑眉,揮舞手中浪蕊杖︰「你還不信我?」
文莆這才放心,趕忙跑進去。
他一走,初嵐眼角眉梢都垂下來,疲態更顯眼。
齊君看著她,唇角抿成一條線,再看向屋子里時,眼神漸漸發冷。
紫衣尊者等人進去後,看見文萱,腳步一頓。
只見她面色蒼白,骨瘦如柴,兩眼空洞,嘴里有裊裊青煙飄出。
「……」
這是治病還是被吸干精氣了。
初嵐非常自信,剛才她為文萱治療,好家伙,不過就愣了個神的功夫,文萱體內浩瀚如海的魔氣全沒了。
紫衣尊者上前,一探經脈,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而巫千星躺在床上,氣得雙手發抖,兩眼血紅。
他的魔氣!他的魔氣全沒了!
初嵐︰「恭喜啊!」
文莆︰「堂姐,恭喜啊!」
紫衣尊者撫掌大笑︰「真是大喜的日子,你要好好謝謝清嵐!」
頓時,滿堂恭喜轟隆隆,在巫千星空空如也的腦海中縈繞,回蕩,不絕于耳。
「哇!」
巫千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最後一絲魔氣也逸散出來。
他最近走了什麼霉運,先失了兩個□□,又被吸干一個分神期的魔氣。
巫千星剛要開口,就听紫衣尊者贊許道︰「吐血好啊!」
幽峰師姐︰「是啊,把魔氣髒污都吐出去。」
初嵐托腮︰「姐妹你吐得妙啊!」
巫千星嘴角溢血,目光向上,恨恨盯著初嵐。
初嵐抽出手帕,擦了擦他唇邊的黑血,動作輕柔,無微不至,如同照顧一個智障兒童。
對著她背影,紫衣尊者陷入沉思。
清嵐定有些不能見人的法寶,但遇到文萱被魔氣入體,她冒著法寶暴露的風險,也要救同門。
雖然文莆交好清嵐,文萱卻與她沒什麼交情,能做到這一步,只說明一點。
——清嵐的確是個重情義的人。
雖然她有時行為乖張,看似隨心所欲,關乎性命的大事上卻一點不含糊。
紫衣尊者內心溫熱,感嘆不已,
清嵐,今後定能肩負大任!
他轉身道︰「清嵐關愛同門,一點也沒藏著掖著,你們也要多學學。」
聞言,巫千星狂翻白眼。
眾人听了,也恍然大悟,頓時看初嵐的眼神都多了些敬重。
初嵐瞥了眼文莆,擺擺手,語氣鄭重︰「關愛同門是真,但藏了很多,你們不要學,畢竟我這吸魔氣的道法,你們學不會的。」
「……」頓時,眾人眼中的敬重凝固了。
紫衣尊者擺手︰「待你元嬰以後,就要出師了,對吧?來我和掌門身邊,我們教你如何處理宗門事務。」
此話一出,幾個幽峰弟子羨慕得眼楮都紅了。
大乘期尊者,和太虛宗掌門兩人親自教導,這是要當下一任掌門培養啊!
聞言,初嵐瞳孔地震。
處理宗門事務?繼續996?
想得美。
初嵐笑了笑,看向文萱︰「多謝尊者,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這幾天我得每天看望文萱道友。」
塌上巫千星一愣,眼底迸發出恨意。等他潛心恢復一點魔氣,下次初嵐到來,紫衣老頭子不在,旁邊無人。
——就是你初嵐的死期!
初嵐繼續道︰「若是文萱道友體內再滋生魔氣,我就效法今日,重新除去。」
「保證她體內干干淨淨,永遠也生不出一點魔氣。」
「???」還吸?
巫千星氣得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注意到文萱雙目緊閉,紫衣尊者頷首起身。
一眨眼就睡過去了,眉頭都不皺一下,應該是終于安心了吧。
初嵐一回眸,驚訝道︰「文萱睡了,我們先走吧。」
眾人輕手輕腳出去,帶上了門。
文萱洞府前寂靜,幽峰修士雖數量眾多,但皆是自掃門前雪。
因此,無人注意一炷香後,文萱洞府的門開了又關。
齊君垂眸,站在巫千星塌前,面容無悲無喜。
巫千星昏了許久,意識到一股別樣的氣息,恍惚睜開眼,只見塌前閃動著一團金光,絲絲縷縷的仙氣飄散出來。
——吞天瓶!
巫千星忽然迸發出無盡的力量,伸手抓去,吞天瓶猛地後退,一柄小劍撞進巫千星手中。
劍身被青光包裹,漸漸漲大,欲飛入巫千星丹田之中。
巫千星瞪大雙眼,慘叫︰「啊——給我滾開!」
吞天瓶也在慘叫︰「不要啊!惡臭魔修滾啊!」
音波和吞天瓶的意志形成強勁的波紋,吵得齊君蹙起眉,他拖著吞天瓶,向前移動。
而吞天瓶的淚,射了出來。
它在齊君識海中吶喊︰「仙尊你不是說不能插手下界俗務嗎!!」
齊君不動聲色,山洪般威壓從吞天瓶身側而過。
瓶瓶再不敢多嘴。
漸漸地,青色玉劍沒入巫千星丹田,巫千星渾身發抖,青色玉劍只有築基的氣息,卻死死釘在巫千星丹田中,他嘗試運行功法,卻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冷靜下來,仔細一看,才看清吞天瓶背後站著一個人,通身包裹在一團紫色輕靄間中。
齊君不欲與巫千星交談,轉身而去。
屋內,巫千星眼眸轉深,警惕起來。
他是誰?
太虛宗如何有這等人物?
但魔尊叱 魔界萬年,手上法寶多不勝數。誰也沒注意,齊君出現的一剎那,巫千星胸口的琥珀閃了閃。
那團紫色輕靄的倒影,凝固在了琥珀之中。
屋外,吞天瓶沉默了很久,意識到齊君都做了什麼,淚水嘩啦啦流著。
混蛋仙尊,果然還是愛瓶瓶的,為了保護瓶瓶,竟然破例對巫千星出手了。
這就是霸道仙尊愛上瓶嗎?
「……」齊君目光涼涼,上下瞧了吞天瓶。
他依稀回憶起仙界的無盡歲月,吞天瓶的舉止言行。
吞天瓶乃天生之靈,別的器靈懵懂時乖乖窩著,它倒先學會四處亂撞。齊君偶然發現後,用一滴心尖血徹底啟蒙開化。因此,只要他心緒一動,吞天瓶也不受控制,跟著動。
雖然吞天瓶天性乖張愛熱鬧,但如今,這一嘴胡話是跟誰學的。
瓶瓶還在飆淚︰「這就是沖冠一怒為瓶瓶嗎?」
齊君雙手抱臂,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肯定。
他抽出背後長劍,御劍向清峰飛去。
清峰。
一個築基弟子敲響了初嵐洞府的門。
「太虛宗掌門傳見真人,請真人去主峰大殿。」
初嵐猜測,定是她御劍大會得了第一,宗內長輩要賜禮了。
「抱歉,可以等到午後嗎?」初嵐揉了揉眉心,「我需要休息一下,等下午親自向掌門賠禮。」
若是平時,初嵐收拾收拾就去了,但今天興許為文萱抽取魔氣,累了,頭暈得厲害,帶著丹田里的靈氣翻滾。
傳令弟子哪敢拒絕,關心了好幾句,初嵐應付說睡覺就好,他才放下心,回去了。
屋門吱吱關上,初嵐頭暈眼花,倒在床上,剛沾上枕頭,就陷入一片黑暗。
自修煉外丹田以來,她丹田中的靈氣若一潭死水,此時卻洶涌起伏,被一顆黑色水晶攪得天翻地覆。
魔種不斷吞噬著她的靈力,產生魔氣,化作黑色枝芽。
似是感受到危機,初嵐丹田里小周天加速運行,馴化更多靈氣,一鼓作氣試圖擠走魔種,卻反被魔種吞噬。
如此不出三日,初嵐定會丹田枯竭,身死道消,徹底化為魔種的養料。
就在此時,浪蕊杖隱隱浮現,嗜日撞見魔種,如同狼撞見了肉,撲過去吸取。
于是初嵐丹田中,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景象。
魔種不見長大,靈氣卻越來越多,越來越滿。
……
半個時辰後,初嵐迷迷糊糊睜開眼。
怎麼睡了一覺,跟打了一架似的,頭倒是不暈了,精神也很飽滿。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癱在床上,睡午覺沒有鬧鈴真爽。
金丹期大圓滿,真爽。
但她還記得,要去見掌門。
不僅僅是她,據說整個清峰,乃至各大峰門的峰主、親傳弟子都要到場。
初嵐緩緩起身,隱隱感到有人靠近她洞府。
是她徒弟。
估計是師父派來叫她的。
于是她主動打開門,陽光霍然照進來。
屋外,齊君一身白,沐浴在灑金般的秋陽,他神色一頓,似是沒想到初嵐已經起了。
初嵐一眼看到他,四周林風都爽朗起來,吹拂著齊君的發絲。
「師尊,師祖已在大殿等候。」齊君嗓音清冽。
他背後是碧空雲海,與他白粲的衣擺幾乎化為一體,仿佛下一刻,他便要融進光風里。
初嵐陷入沉思,以前怎麼沒發現,人長得美,竟能令光風雲葉為之改變嗎?
她仔細品了品,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清嵐真人,選徒弟的眼光,妙。看人的品味,高。
她初嵐都佩服不已。
「好,你稍等幾息,我馬上就來。」
她沉浸在奇妙的得意洋洋中,就要往屋里走,回身動作略急,蕩起丹田里洶涌澎湃的靈力。
嘩——
初嵐重心不穩,差點一個平地摔,直接扶住雕花木門。
「。」
初嵐摟著門,重新站直,一抬頭,視線正好和齊君對上。
「……」齊君半伸著手要扶,但沒輪上他。
畢竟初嵐平衡能力很強。
初嵐沒來得及細想,先咳了咳︰「丹田里靈力太多,就這樣,你以後會懂。」
齊君聞言,眼中一點一點泛出笑意︰「嗯,我懂。」
語氣非常正經,絕對不似故意調侃。
「……」你懂個鬼。
初嵐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道︰「不磨蹭了,趕緊準備出發。」
齊君被她轟了出去,站在檐下,背對屋門。
識海里,吞天瓶裹著通身金光,正在狂笑︰「平地摔哈哈哈!臭女人橫行多年,欺瓶霸瓶,沒想到也有今天!」
「那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剛才的景象。」吞天瓶晃動小圍脖,「松鼠溜冰!」
它嘲笑了好一陣,忽然想起什麼,渾身一抖,立刻收斂成一團,小心翼翼瞧了瞧仙尊。
然而——
仙尊居然也!在!笑!
吞天瓶快樂了,膨脹了,揚眉吐氣了。
吱呀一聲,屋門再度打開。
「走吧。」
齊君折身回望。
下一瞬,吞天瓶不受控制,直接摔了個底朝天。
只見初嵐站在門欄邊,光與影交界處。
她換了身新衣服,白衣織上波光粼粼的銀,披風卻更青翠鮮亮,一層雲紋扣如出岫,自她前襟處攀上肩尖,清風所到,翩翩欲飛。
正值午後,蟬不再鳴了。她步入光中,微塵浮動,葉影稀朗,投在她素白的側臉上。
齊君眼中的笑意本似流水,如今卻緩緩靜止了。
林海靜謐,沉默無聲,一瞬比一晌更長。
直視她難免有僭越之意。
片刻,齊君垂下眼,低低喚了一聲。
「是,師尊。」
來到主峰太虛宗正殿後,初嵐感覺越來越不妙,丹田中的靈力翻滾得厲害,她仔細探去,卻沒發現有何異樣,就是……靈力多了點。
宏偉空曠的正殿上,兩側金柱雕祥雲盤游龍,正中擺著三張金剛玄木椅,分別坐著清塵真君、紫衣尊者,他們二人簇擁著太虛宗凌宗主。
凌宗主一身絳衣,唇色鮮紅,眉眼彎彎。
她看向初嵐,眼神中帶著欣賞︰「清嵐真人不必多禮。」
初嵐頭上冒出一陣冷汗,丹田激蕩越來越明顯。
此時,主峰正殿外,一層濃厚的烏雲籠罩,隱隱有紫色的雷電翻滾。
重重白玉階上,數十位各峰親傳弟子仰頭而視,皆面露震驚。
不會吧,不會吧。
這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
元嬰雷劫!
而且此次劫雲竟隱隱有龍紋出現,天生異象,必定是了不得的人準備渡劫。
他們望向大殿里,頓時意識到此人是誰。
「清嵐真人要變成清嵐真君了?!」
「沒听她要結嬰了啊?」
「渡元嬰劫需要閉關一個月準備,若是就這麼平白硬渡,很容易修為倒退,被雷劈死!」
「呸,你就是嫉妒人家。」
大殿里,凌宗主剛要開口,說說巫千星搶奪混沌雙極匙,準備前往南海,打開混沌雙極碑的事。
她臉色一凝,抬頭看向天空。
而初嵐再也撐不住,眼楮越來越花,直接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剛才怎麼也打不開jj,晚了10分鐘(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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