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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與我等何干?

對于秦觀的建議,陳宓笑著點點頭,但隨即道︰「這個主意不錯,但現時還是先在這江陵府試一試,若是行之有效,再推薦上去也不遲。

而且在這個實驗的過程之中,咱們也可以總結經驗, 看看試驗過程之中會不會有什麼缺漏,咱們隨時執行,隨時修改,等全然試驗過,才好推薦上去。」

听了陳宓的話,秦觀嘆服道︰「還是靜安的方法妥當,那現如今咱們該當如何?」

陳宓眼楮眯了咪道︰「在你來之前, 我所做的工作是將這些即將被發送回原籍的案卷全部給過一遍,按照我修訂的宋刑統來審理一遍, 然後在召集司法曹官們來審理一遍,正好驗證一下修訂後的宋刑統正確與否,以及看看效率上是否有所提升。」

秦觀听完之後,若有所思,輕輕笑道︰「靜安所想要的恐怕不僅僅只有如此吧?」

陳宓哦了一聲,笑道︰「少游兄的意思是?」

秦觀低聲道︰「靜安初來乍到,但想必也知道江陵府情況復雜,別說是靜安了,就算是齊稽中,恐怕也無法指揮得動這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江陵府官僚系統吧?」

陳宓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秦觀笑道︰「依我看來,靜安恐怕主要目的不在于驗證這修訂的宋刑統如何,恐怕是想要通過司法系統來打開江陵府一個缺口吧?」

陳宓看了看秦觀,眼里流露出來欣賞之色,緩緩點頭道︰「少游兄,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秦觀笑道︰「信息自然是通過我叔叔那邊知道的,這些便是我自己推測出來的。

靜安作為新科狀元,又是宰執弟子, 來這江陵府, 自然不可能只是鍍金吧?

先不說這地方無金可鍍,若是想鍍金,留在翰林院不就是了,何必來這蕪雜之地呢?

所以啊,靜安一定想在這里有一番作為的,既然如此,那掌控江陵府便是必須的,即便不想逾距,也該掌握幕職官群體才是,唯有如此,靜安才能夠有所作為。

所以,在下推測,靜安潛伏在這庫房之內,所干之事一定是撬開這重重鐵幕的驚天之事!」

看著秦觀言之鑿鑿的說法,陳宓忍不住笑了起來。

秦觀有些詫異道︰「怎麼,靜安,是我的推測錯了?」

陳宓搖搖頭道︰「不,你的推測是對的,我來這江陵府,的確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嗯……和你所認為的干一番大事有些區別,但途徑是類似的,便是要先立足扎根,才能夠辦好接下來的事情。」

秦觀興奮道︰「我就說嘛,這才對嘛,是了,靜安想要做什麼事情?」

陳宓笑答︰「這個便留些懸念吧,以後少游兄自然會看到的,不如聚焦當下的事情?」

秦觀大笑起來︰「也好,也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將眼前的事情做好了,之後的事情,就算是你陳靜安想要隱瞞,也是隱藏不住的。」

陳宓也笑了起來。

……

陳宓找到了桑端學,說清楚了自己的打算,桑端學吃了一驚︰「聯合法庭?」

陳宓笑著點點頭道︰「沒錯,便是聯合法庭,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夠真正解決問題。

我觀察過了,為什麼江陵府院會將這麼多的案卷發回原籍,原因自然是桑參軍所說的人力有所不逮,但這個不逮卻是有原因的。」

桑參軍愣了愣問道︰「什麼原因?」

陳宓道︰「司理參軍是州郡的專職法官,只掌獄訟勘鞫之事,不兼他職,專于推鞫,研核情實,即負責刑事案件的「事實審」部分。

而司法參軍也是州郡專職法官,他負責的是刑事案件的「法律審」部分,與負責「事實審」部分的司理參軍相互制衡,也就是所謂的「鞫讞分司」制度。

至于司戶參軍雖然受理民商事訴訟,但他的主業卻是則掌戶籍賦稅、倉庫受納,而這民商事訴訟卻變成了兼任。

也就是說,他大部分時間並不太管這些事情,我看了那些卷宗,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案卷是民商事訴訟。

所以啊,只要司法參軍與司理參軍一起聯合辦公,同時處理法律審與事實審,便可以將所需的時間降低到原來的十分之一,這樣案卷就算是再多,也總是可以審理完畢的。」

桑參軍忍不住咋舌︰「將那些案卷都在府院解決?這工作量要嚇死人的。」

陳宓耐心道︰「其實沒有桑參軍想的那般為難,這所謂的工作量,一是流程,二是法規繁雜。

先說流程,原本的做法是先進行事實審部分,這部分審完了,再交予法律審。

原本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在走這個流程的過程,卻是時日太久,各個部門之間相互推諉。

以至于一個案宗從發起道結束,沒有兩三個月絕難完成,如此一來,自然難以高效完成了。

至于法規繁雜,這段時間我看了地方上呈送上來的案宗,關于他們審判的法律依據,五花八門都有,宋刑統、各年的朝廷敕令、地方敕令。

有些是重復的,有些則是相互矛盾的,我甚至看到在同一個卷宗里面使用了全然矛盾的律法,然後也稀里糊涂得出一個判決來。

可以想象得到,這不僅會造成冤假錯案,期間的效率也可想而知。」

陳宓說到這個,桑參軍倒是頗有同感,大吐苦水起來。

「是這樣沒錯,而且這司法與司理之間也是相互扯皮,我這當上司的也是不好當的,光是相互協調,便要耗費大量的精力。

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這「鞫讞分司」制度便在這里,下官也不能隨意亂改啊!

還有,您所說的法規混亂,這個也是積累的問題了。

有時候別說一般人了,連司法參軍都搞不懂里面的區別。

有精明一些的,還能夠根據最新的法規法條來審判。

可要是守舊的,用的甚至還是幾十年前的法規法條,全然不管後面頒發的敕令。

這里面的問題自然是極多,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那法規法條浩如煙海,誰又能夠去真將這些都給理清?

到了現在,恐怕連修敕局里面的人都搞不明白了吧?」

陳宓笑道︰「是這個道理沒錯,正是因為這個痼疾,所以,我才要嘗試著進行改變。

桑參軍,這個事情便本官來牽頭,你來組織,將這聯合法庭給建立起來。

到時候我這個簽判、你這個錄事參軍,以及司法參軍、司理參軍、還有司戶參軍一起出席。

如果這個流程里面的所有人都在,雖說復雜的案子不是一次便能夠解決,但對于一些不算復雜的案子,卻是可能用極快的速度解決的。

本官有信心每季度都能夠將這些積攢下來的案卷給處理完畢,只要咱們府院不講這些發回原籍,便可以減少諸多的冤假錯案。」

「啊?」

陳宓給桑參軍派了這麼一個任務,桑參軍頓時有些愣了。

「怎麼,桑參軍有什麼問題麼?」

陳宓盯著桑參軍問道。

桑參軍支支吾吾之後,問道︰「陳簽判,不知道這個事情通判大人知道麼?」

陳宓呵呵一笑︰「通判知不知道重要麼,你怎麼不問知府知不知道?」

桑參軍吃了一驚道︰「府尊知道這事情?」

陳宓大笑起來︰「通判不知道,府尊也不知道,而是本官決定的。」

桑參軍苦笑道︰「簽判大人,您要不還是與通判大人商量一下吧,不然我們不好做事啊。」

陳宓呵呵一笑︰「來之前,家師告訴本官何為簽判,家師道,判官為郡僚之長,本府趨走之吏,皆當屏息以听命!

府尊、通判之命,自然由本官去請示,至于你們,都是本官直屬,本便不該去與府尊通判有些交匯,越級歷來是大忌,你桑參軍作為官場老人,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麼?」

桑參軍苦笑道︰「話雖如此……」

陳宓呵呵一笑︰「嗯……你們懼怕通判,這個本官是理解的,但是你們便不怕我麼?」

桑參軍悚然一驚。

陳宓眼神陰冷看了桑參軍一眼,桑參軍只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本官來歷想來你也是清楚的,嗯,通判大約也是知道的,本官本不願意拿家師壓你們,但你們這番作為,卻是令人齒冷。

你們想要拿這些官場陰私招數來對付本官,便別怪本官借用九天雷霆之力滅殺你們這些魑魅魍魎了。

家師作為宰執,想要動一個在朝堂沒有什麼根基的通判,也不過是動動嘴巴而已。

至于你們……呵呵,芝麻大的官兒,也敢跟我擺譜?」

桑參軍渾身冷汗沁出,心里早將魯知灝給罵了一遍又一遍,但口上卻只能唯唯諾諾。

從陳宓那里出來之後,桑參軍直奔通判廳。

魯知灝看到桑參軍如同喪家之犬的模樣,心里也是瞧不上的,這個桑參軍是個外來戶,沒有根基,本來便不算是他這邊的核心圈里的人物,若不是為人比較听話,早就被他干掉了。

魯通判冷哼了一聲道︰「桑參軍,你這渾身大汗淋灕,如此狼狽,這是怎麼了?」

桑參軍驚魂未定,趕緊將陳宓所交代的事情給說了一遍,魯知灝听完之後也是冷笑道︰「你管他作甚,那張參政固然是天上的人物,但他還真能干一桿子捅到底麼,想要動我們,可沒有那麼簡單!」

桑參軍直愣愣地等著魯通判,本來已經漸漸收了的冷汗又開始沁出了。

他內心是難以置信的,面前這個魯通判,固然在這江陵府之中行事霸道,有時候也有些魯莽,但在桑參軍眼中看來不失為一個聰明人。

但現在卻要去對抗一個宰執,還是一個無冤無仇的宰執,這是瘋了不成?

桑參軍滿嘴都是苦澀,艱難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魯通判輕蔑地看了桑參軍一眼道︰「本官的意思是,你特麼的什麼也別管,他叫你籌辦聯合法庭,哈,他甚至都不來問問本官的意見,這是要做什麼,這是要打本官的臉麼?」

桑參軍苦笑道︰「這是人家僉判本身的權力,本不無須通告知府通判……」

魯通判狠狠地瞪了桑參軍一眼,冷聲道︰「無須……在這江陵府,知府都得看本官臉色行事,一個小小的僉判,就敢不問而行之,這是要作甚,這是要打本官的臉!

此事本官若是忍了,接下來他便要插手處理政務、公文,在之後更要拿走稅籍、戶帳,以及管理倉儲的權力,這讓某些人看了,是不是要有別的心思,到時候人心散了,這隊伍便不好管了!」

桑參軍苦笑道︰「可是這本來便是僉判的權力啊!」

魯通判大怒道︰「那又如何!江陵府是江陵人的江陵府,不是這些外來人的江陵府,甭管他們是什麼來頭,來到這江陵府,便要按照江陵府的規則來,誰敢不服,那便打到他們服!」

桑參軍不可置信地看著魯通判,這話已經有些叛逆的意味了,若不是親耳听到,他還真的不敢相信這魯通判竟然跋扈至此!

魯通判看到瞠目結舌的桑參軍,心下厭惡,揮揮手將其趕了出去。

推官秦長年看了一出好戲,心下頗為愉悅,笑道︰「看來這個陳宓還真的是不甘寂寞之輩啊,這才來了多久,便迫不及待將野心給暴露出來了。」

魯知灝呵呵一笑︰「大約都是如此,那齊稽中剛來的時候不也是如此,打幾次便服了。」

秦長年笑道︰「那是,那陳宓很快便會發現,在這里,除了他房里的小吏,他誰也指揮不動,除了打掃他房里的衛生,他也啥都干不了,嗯,不對,他還可以游山玩水,可以吃香喝辣,可以寵幸江陵府的美人們……哈哈哈哈,這生活可是美妙地很!」

魯知灝橫了他一眼道︰「你也別太大意,這陳宓與齊稽中不同,齊稽中沒有背景,所以咱們怎麼揉捏都沒有關系,但那陳宓卻是有通了天的關系的,最好還是有點策略才好。」

秦長年愣了愣︰「那您又讓桑端學壞他的事情?」

魯知灝呵呵呵呵一笑︰「那是桑端學干的壞事,與我等何干?」

秦長年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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