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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迷亂

牛力鳴雖見時宇已經基本失去了身體控制,癱倒在飛舟上,仍然不敢大意,不住引誘時宇放開神魂,讓自己四人的神魂附著上去,當然他不會是為了交出自己的神魂烙印,而是在時宇的神魂上刻下奴化烙印。

此時的時宇神魂已亂,牛力鳴四人的神魂剛剛附著上去,就被時宇神魂之力撕扯攪割,四人都是心頭一痛,急急撤回。

牛力鳴停住了話語誘導,輕輕喊了時宇一句︰「時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若是時宇轉醒,他立刻放棄眼下的一切,乖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會真的交出神魂讓時宇烙下奴印。

但時宇毫無響應,還是癱在飛舟之上,雙目赤紅,眨也不眨地看著遠方。

「這小子境界高深,怎麼會如此輕易陷入失魂?叫都叫不醒?」一名長老不解地問道。

「誰知道呢?」牛力鳴蹲在時宇身旁,「這是好事,趁他還在迷失,我們再來一次,加把勁,制服了這個小子,就憑他破障取物那一招,我們便可享用不盡!」

說著他便再次將神魂探入時宇魂海。

其他三名長老听完眼楮一亮,依言施為,還拿出不少法器增幅魂力。

時宇飄搖的神魂在劇烈的沖擊之下奄奄欲熄。四人見狀更是加力,恨不得立馬在時宇神魂之上刻下奴印。時宇的神魂似自有靈性,緊守著最後一點靈光不滅,抵擋著四人的輪番攻擊。

時宇的思緒還浸沒在悲慘世界中,似乎有無數聲音在耳邊轟鳴。無數悍猛的金靈界修士,都在斥責他才是戰爭的元凶;無數悲戚的神虞子民,都在低語是時宇帶來了災禍。一波斥責接著一波哀怨的話語輪番襲來,讓時宇不知所措,不堪忍受,一股暴戾之氣自心底猛然激出。

時宇看到自己站在金靈界的戰場上,目睹神虞將士們恣意沖殺,他向著戰場仰面高呼,像是在為自己辯解︰「是你們先欺侮我的!是你們先逼迫我的!我不願傷害你們,可你們為何要來害我?今日果,往日因,你們不能都怪我!」

「娘!你們不要打我娘!」一個小女孩哭喊著死死拽住一名神虞士兵的褲腳,那士兵的刀刃正插向面前一委頓女子的胸膛。

「辱我神虞者!必死!」那士兵高喝一聲,狠狠插下手中兵刃,順勢一腳踢飛了小女孩。

小女孩慘呼著遠遠飛出,重重落地,再沒了聲息。她小小的身體周圍,同樣的場景反復上演。

將將怒喝完的時宇又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是啊,幾百萬頭顱,怎可能都是修士,多少無辜被波及?我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他自己受到的欺侮,似乎也不是那麼值得去這樣報復,自己一個人的痛苦,又怎麼能和這百萬犧牲相比!

「你看,我金靈界死傷無數,你是不是很高興?心里很舒暢?當日你被我金靈界修士捉住,差點就死了,你是不是覺得今日復仇很痛快?」金靈界大長老突然出現在了時宇身旁。

「你們死一個,我們卻要死幾十個,幾百個,成千上萬個。你的命,真的比他們尊貴這麼多嗎?」大長老喋喋不休,像是個怨婦般在時宇耳邊呢喃。

「啊∼∼」

時宇覺得自己全然無法面對慘況,無法接受那些英勇將士,無辜百姓的生命因為自己一一逝去,無論他們屬于金靈界,抑或屬于神虞界。

「既然你這麼痛苦,那就讓我來幫你。」大長老突然單掌一劈,重重砍在時宇的頭顱

上,鮮紅的血液順著裂口噴出,掩面而下。

世界一片血紅。

「對,這才是原因,這才是真正的原因,是你們先要殺我!」

時宇在大長老的重擊之下略有清醒,同時也試圖用這個早已動搖的信念說服自己。瀕死之境,一股暴戾之氣涌自心間,時宇瞬時失去理智,投入了戰斗。

一把扯下大長老還半陷在自己顱骨的手臂,時宇狂放的身影肆虐金靈界,無論男女老幼在自己手上毫無抵抗之力,一個個被殘殺,一個個被肢解,全身染滿了金色血液。

「死吧!都死吧!你們都死了我就不用選擇!沒有選擇,我就不會再有愧疚,都去死吧!」時宇內心高喊著,不知疲倦的追逐擊殺。

淒淒痛呼,慘慘哀嚎,這更是燃起了時宇的殺戮之心。他獰笑著,高呼要為神虞死去的將士復仇,用這個牽強理由不斷麻醉自己。

一座座城池破滅,一個個村鎮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金靈界已經沒有任何活著的生靈,整個大界滿目瘡痍狼煙四起,界壁支離破碎再也無力阻擋無盡混沌,整個金靈界即將崩潰湮滅。

大長老就在前方,現在也只有他還在勉力支撐,拖著重傷之體狼狽逃竄。

時宇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大長老等金靈界高手的反擊之下,時宇身軀殘破,神魂動蕩,眼下僅是比那大長老強上一線。

時宇奮力追上前去,單抓扣在了大長老的顱頂,生生將他扭頸提起,與自己面面相對。

「木靈界!爾等辱我!今日!替天行道!我滅你全界!」時宇眼中又映出自己被俘虜的畫面,對著已無反抗之力的大長老放聲怒喝。

「神虞小賊!天本無言,何來行道!本心而已!滅我大界,我與你不共戴天,一起死吧!」

大長老雙臂猛然一張,抱住了時宇,緊接著身軀一鼓,磅礡元力如銀毫四射耀亮天地,他的雙目更是金芒炫耀,放出燦爛神魂直刺時宇魂海。

絕無翻盤希望的他,奮起余力,選擇拖著時宇自爆同死。

「死!」

時宇雙目一痛,未能阻擋大長老神魂入侵,急切之下也是一聲暴喝,顧不得再保留什麼,元力激蕩,神魂盡燃,抵著大長老一同墜向地面。

無盡的元力自二人墜落之處迸發,剎時席卷金靈界。

近如金靈大陸,遠若高懸星辰,均被這元力洪流沖擊而過,隆隆的巨響震蕩著整個虛空。

奔流過處,時空炸裂,一道道裂隙撕開金靈界早已不固的空間,擊碎最後幾塊大界壁障,混沌之氣趁勢席卷而入。

金靈界最後一絲痕跡也被抹去,此處重歸無始無終。

「死!」

一聲怒喝突然自時宇那毫無反應的軀體爆出,他癱在飛舟上的身體倏地立起,無盡元力剎時炸開,迸飛了身周的一切。狂暴的神魂之力更是肆無忌憚的暴漲鋪開,橫掃周遭一切有靈之物,將他們的神志化為白紙。

「天本無言,何來行道?本心而已!」時宇立在半空,任由那高空的罡風割過。

此時的他,正需要這狂風帶來一些冷靜。

「本心而已……本心而已……」,時宇用力搖搖腦袋,驅散了心中幻像,激昂過後總需片刻沉寂回味,他似乎在哪里听到過這句話,此時思緒紊亂,卻怎麼也想不起誰說的。

飛舟已然損毀,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一地,地面也像是被農夫深深犁

了一遍,新翻的泥土一眼望不到頭。

四個只余絲縷生機的長老,正或仰或趴地與大地親密接觸。

時宇降形,將四人一一反轉朝天,擺成一排,個個一副痴傻呆木的模樣。

四人正毫無防備的神魂離體,在時宇身上忙乎,本就不如時宇神魂強大,突遭強烈的神魂沖擊,他們反被擊散神魂真靈變成了白痴。

「何苦呢?我本無意傷害你等。」

時宇慢慢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然明白自己的失態與這四個不懷好意的家伙有關。

魂海里,神魂上,還有他們四個殘留的氣息。若不是他們太過心焦,且不明真相急于降伏時宇神魂,過分刺激引得時宇以為幻境中大長老先出重手,後又施展神魂自爆,驚怒羞惱之下激發了全身氣力,恐怕還真被這幾個人得手了。

時宇釋放出神念,輕易地鑽入了牛力鳴的魂海,那里只有一層薄薄霧氣飄蕩,顯然是神魂飛散之狀。時宇模索一番,別說刻下烙印,更不要談搜魂,就是輕輕觸踫,都會讓這霧氣散去一大塊,這人顯然是沒救了。

「也幸虧和金靈界仇怨深積,立分生死。若是其他因由陷入幻境,拖拖拉拉之下,恐怕還沒那麼快醒來。」時宇收回神魂,有些慶幸地揉了揉臉頰,想想自己若是莫名其妙真的被這幾個老鬼控制,變作行尸走肉,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眼看著四人出氣多進氣少,時宇嘆了一口氣,心想︰變成白痴再死去,至少不會有什麼留戀痛苦吧。

飛舟變成了碎屑,時宇很無奈,憑飛舟極速還需一兩日的路程,自己全力飛遁,那至少也得十余日。

「這該死的金川門老賊!」時宇暗自咒罵了一句,蹲在四人身上踅模起來。

本想放過他們,奈何自尋死路,既已是活死人,那就不再避諱顧忌什麼,再找找有沒有可以代步的工具,也許有兩艘飛舟也說不定呢,時宇祈禱著。

叮叮當當掏出不少家什,看來這幾個金川門的余孽是卷著宗門庫藏逃跑的,一個比一個富裕,尤其是牛力鳴,比之三個同門加起來還多,與掌門所藏都不相上下。

飛舟沒有發現,一張小小的黃色符紙引起了時宇的注意,牛力鳴將這符紙仔仔細細地收在一烏木寶匣內,符紙勾滿不明其意的紋路,旁邊一張同樣大小的白紙寫明了這符紙的用處和用法。

「踏天神符」!

時宇拈起白紙,幾個大字躍入眼簾。

「踏天?」時宇念叨著符紙的名字,繼續細讀余下內容。

「好東西!太好了!」時宇看完所寫,激動得一拍大腿,「按此所說,催動符文,貼在身上就可極速飛遁,神妙無比啊,比那神舟還快了數倍。可惜只能用一次,如此保命佳品,舍不得用也是正常。」

時宇掃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四人,「這倒是便宜了我,我不需日日奔逃,朝不保夕,有寶不用,過期浪費!」

想著,時宇也沒再猶豫,默運元力勾動神符符文,隨即卷起外褲將踏天神符貼著皮膚按在了左小腿上。雖未明說可以貼哪里,時宇還是認為貼到腿上更適合踏天神符發揮功用。

貼好神符,時宇立直身形,面朝臨海城方向一聲長嘯,全力化作一團流光而去。

至于大師兄說的收斂元力,泯于眾人,還是先放一放吧。

地上的四個活死人,冷冷清清鋪在一處,他們的未來,已經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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