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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張麗走了老店、赤山路店、黃山路店、泰山路店四家。

上午還可以,沒感覺啥,到晚上飯口的時候覺著有些累,于是跟泰山路店長交代一下就回去了。

長時間沒工作,一天下來雙腿發酸,腳也疼。到家後趕緊月兌鞋坐到沙發上,順勢躺下來。

累是累些,但充實,又找回了原來的自己。

張麗要強,如果不要強這些年早完了,別說房子,連車都沒有,可能早嫁人了。當然不是說嫁人不對,只不過此嫁人非彼嫁人,大家明白。

正躺在沙發上假寐,艷華打來電話,關切的問她怎麼樣。

「挺好,就是腿有點酸,長期不動彈的原因。」張麗說。

「明天別來了,在家休息,公司又沒啥事。」艷華說。

「好,听你的,在家休息。」張麗不想叫艷華擔心,糊弄道。

「對了,吃飯了嗎?沒吃叫人給你送點去,想吃啥?」艷華問。

「吃了,能不吃飯嗎?」張麗撒謊。

艷華實誠,信了,要張麗好好休息,囑咐明天不要上班,然後掛了電話。

張麗躺了一會兒,感覺好些,起來換了衣服,來到廚房,準備給自己做點吃的。

打開冰櫃,保鮮層里有牛女乃、麥片,兩個西紅柿,一把小白菜。西紅柿和小白菜昨天買的,下面條來著。今天不想吃面條,便把牛女乃、麥片取出。

然後打開下面的冷凍抽屜,看到里面有速凍餃子,牛肉餡的,于是把牛女乃麥片放回去,取出一袋餃子。

走到爐灶前打開火燒水,心想吃餃子得蘸蒜醬,準備拿蒜的時候想起醫生說不能吃辛辣的,又放棄了。

「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咸的,不能吃油大的,干脆吃素得了。」她嘴里叨咕著,拿起陳醋看還有半瓶,繼續道︰「不讓吃辣的蘸醋,不忌酸的。」

餃子煮好放到桌上,看著熱乎乎的餃子想要是有點酒就好了,餃子就酒,越喝越有。吃餃子不喝酒,不如喂狗。

哎,酒是別想了,醫生不讓,身體要緊。

夾起個餃子在醋碗里蘸了蘸,放進嘴里,還行,挺香。

接著吃了第二個。

八個餃子下肚,感覺有了元氣。

再把筷子伸出去夾餃子的時候,下意識的遲疑一下。

突然間想起了老譚。

老譚的面孔在眼前出現,光頭,堅毅的臉,土匪的表情,深邃的眼神——

夾起餃子放進嘴里,忘了蘸醋。

和老譚在一起時的情景一個畫面一個畫面的出現,沒有順序,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

既然想了那就想吧,好好想想,從開頭來。

那是和軍代表分開一年以後,分開的原因很簡單,懷孕了,軍代表不能離婚,留下些錢後逃之夭夭。那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沒出生就打掉了。

想起來後悔,可當時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好,徹底生不了了,斷了念想兒。

和妹妹租房子住,妹妹念技校,每天上課,自己在家沒事,情緒不高,閑的鬧心,找了份服務員的工作。

那是家烤肉店,叫青瓦台,生意不太好,整天沒幾桌客人。前面有老板娘和一個大姐,後面四個人,一個廚師,一個喂肉兼拌菜的,一個煮冷面兼刷碗的,一個生爐子的大哥。

老板娘想把生意好好搞搞,準備換廚師,于是老譚來了。

剛見到時就是個土匪,和流氓差不多,沒啥好印象。可就是這個土匪來了每兩個月,竟然奇跡般的把生意做起來了。

整天沒兩句話,一臉嚴肅,還不時帶著匪氣,看著邪性。

那時候對他有點反感,不願意搭理,有時還故意躲著。

現在想來想笑,看著是自己不搭理他,其實人家壓根兒也不搭理自己,看自己像空氣似的,整天扎進廚房就不出來,除非吃飯的時候。

來了半個月後,烤肉的質量上去了,客人都說肉女敕、好吃、有滋味。偷著問過喂肉的大姐,大姐說譚師傅教的,改了喂肉方法。

緊接著冷面也好吃了,客人不撒謊,說是三台子最好吃的冷面。

生意漸漸好起來,開始注意這個土匪了。

土匪依舊不怎麼說話,整天在廚房忙活,有時故意找話和他拉談兩句,他也就哼哈答應,然後又去忙了。

土匪每天早上八點半準時到店,晚上九點走。一身衣服不怎麼換,但很干淨,就和他的工作服一樣,很少有油點,這是很多廚師達不到的。

在一起時間長了,知道土匪二十六,有對象,租房子住,在妹妹同學租的房子樓下。

張麗是漂亮的,並且對自己的漂亮充滿自信,加上在大酒店做過,還做到了經理,很有氣質,還沒幾個男人不多看兩眼的,並且是貪婪的那種。

可老譚這個土匪沒有,看自己的眼神還不如看廚房的拌菜大姐。

這叫她來氣,不舒服。

不舒服歸不舒服,但佩服。人家把生意搞上去了,說明人家有能力有水平,負責任,敬業,是個干事人。

這些改變了張麗對老譚的初始印象,不反感了,心生佩服。看著光頭少了匪氣,多了悍性,是個爺們兒。

徹底改變印象、並且用欣賞崇拜的目光看老譚是從他上燻味的時候開始的。

那天上午,經過三天準備,老譚的第一鍋燻味出鍋,拿到前面叫大家品嘗。老板娘、服務大姐、加上廚房的人都說好吃,味道一絕。

大家把手里的燻味都吃了,唯獨服務大姐還有剩余,她小聲問老譚︰「譚師傅,我能不能中午回家的帶回去吃?」

老譚看著大姐,微笑著說︰「可以,但到時候了涼了,你趁熱吃吧,中午我單獨燻點兒你帶回去。」

大姐感激,眼楮濕潤的連說謝謝。

這個很平常的舉動引起了張麗的注意,過後她問老譚為啥答應大姐單獨燻,老譚說︰「大姐下崗的,一個人帶孩子過,她說拿回去吃就是帶回去給孩子,不容易——單獨給她燻點,省得她花錢買了,一個月那點錢,孩子還上學——估計舍不得給孩子買——」

張麗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老譚,沒想到一個滿身匪氣的大男人心這麼細,還善良。

「就是那時候喜歡上的,這個土匪。」張麗叨咕一句,把餃子放進嘴里,慢慢嚼著。

好像是命,喜歡的男人都是別人的,不是成家了就是有對象,總遲到。並且還傻,喜歡上就死心塌地的,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非撞南牆不可。

人有時候就如那飛蛾,明知是火,撲上去是死,還是要撲,義無反顧。

土匪成功的吸引了她,她開始想法設法的接近。

下雨天叫他送回家,到家跟前不上樓,拉著吃燒烤,喝酒,聊到半夜。還好他有個喝酒愛好,要不然真不知道咋接近。

人都說喝酒能喝出點啥事來,可是和他喝了快二十年的酒,盼著發生的事沒發生,倒成了不折不扣的酒友。

這時候喝點酒多好呀。

張麗苦笑加無奈的搖搖頭,心說不能喝,啥時候徹底恢復了再喝不遲,不差這兩天。

當時自己死纏爛打老譚能不能同意呢?

估計不能,他要是同意就不是老譚了。現在看來他上外地那五年就是躲自己,雖然有為生活打拼的方面,但憑他的能力在省城一樣發展,不比去外地差。

和他最值得回憶的合作是老根山莊和臨江軒,有夫唱婦隨雙宿雙飛的感覺。可惜時間太短,轉眼過去了,留下的美好也成了片段,無人的時候品咂回味。

這個土匪,要了自己半條命,又痛又疼又愛又恨。還想給他生孩子呢,這輩子不成了,下輩子吧。

如今是個不完整的女人,不知道他還要不要,以前是不要自己上趕著送,現在是——

他能在身邊就知足了,不在身邊常打個電話也行。

人家有家,心得在在老婆孩子身上。不能總打擾,他能把家整好了,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

他好了自己在旁邊看著也高興。

啥是愛?愛不一定是在一起,互相牽掛、互相想著就行,心里熱乎,有念想兒,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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