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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 听說新聞部部長和你關系不錯?

幾個小時過去,夜晚更深了。

城市的燈火逐一熄滅,街上的車流大幅度減少,一場夜雨淅淅瀝瀝地降了下來,空氣變得濕潤清新。

醒神寺內,源稚生已經等候多時。

這座藏于大廈內部的寺廟是蛇岐八家規格最高的會議室,前不久這里坐滿了本家與秘黨的高層,商討結盟的具體事項,以及人質交換。

具體的結盟契約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擬訂出來,而人質交換的事項已經敲定,蛇岐八家派出去的兩位家主分別是櫻井家主與犬山家主。

相較其他家主,這兩人並無要職在身,龍馬家主的另一層身份是自衛隊軍官,他要是突然消失不見,整個首相內閣都會驚動。

宮本家主也不能交出去,他是岩流研究所的首席,是蛇岐八家最重要的科學家,他也不能不在。

風魔小太郎倒是自告奮勇,不過還是被犬山家主勸了下來。

「讓老夫去吧,我比您更擅長與昂熱打交道。」犬山家主,犬山賀如是說道。

根據人質交換協議,他們兩人將前往卡塞爾學院本部,一邊當人質,一邊充當臨時教授,給學生們上上課,講講日本風情,促進東西文化交流……這是蛇岐八家有史以來第一次向卡塞爾輸送師資力量,而不是留學生。

這次合作,也許是個不錯的開端。

說起來,犬山君這次之所以主動前往卡塞爾,也許對付昂只是個借口,真正的理由應該是追逐昂熱的步伐才對,很期待這對年齡加起來超過200歲的師徒在卡塞爾里相遇會發生什麼,會當眾大打出手嗎?

源稚生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源稚生立刻坐直,展露黑道大家長的氣勢。

接下來要見的人是卡塞爾S級,雖然不知道她的來意,但將氣勢撐足一點準沒錯,這是他在這個位置上干了這麼久的心得。

而且他也不太想在一個小姑娘面前示以散漫,免得被看扁。

電梯的大門開啟,木屐的聲音踏出,清脆得像是竹筒添水。

源稚生愣住了,不是被對方的美貌震懾,而是……這又是個神經病!女神經病!

一襲櫻白相間的和服竄入了他的眼簾,還撐著一把杏粉色的油紙傘,朱雀與龍的圖案躍然在她的衣袖上,如此不凡的氣魄,絲毫不亞于她那師兄們的「天下一番」與「富士噴發」,甚至變本加厲。

這算什麼?「龍飛鳳舞」?還是「女帝」?

源稚生心力交瘁地捂住了臉,大家長的氣勢剛撐起沒幾秒就耷拉了下去。

還是原來的味道,卡塞爾派出的專員永遠都是這麼一副不著調的模樣,不論男女。

「大家長,您好,我是卡塞爾13級學生,西子月。」西子月坐在他對面,花哨的粉傘收攏。

這樣的彬彬有禮讓源稚生心中相當感動,要知道,和她的師兄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可是直接被當成司機忽略了

「很抱歉這麼晚才有空接見你一下,最近事務很繁忙,請見諒。」

源稚生的眼神依舊很不自在,因為他從西子月身上的服飾上發現了許多奇怪的蕾絲與蝴蝶結這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和服,更像是某種哥特裙與本地禮服的雜交物。

「話題開始前,能先告訴我一下,你這身行頭是」源稚生再次扶額,眉頭皺痛。

「這是伊麗莎白給我選的,她說日本人做事講究細節與體面,我和他們的老大見面,必須要穿著正式。」西子月低頭看了一眼腕袖,確認自己是否穿著正式。

「不,這個叫漫展式正式」源稚生在心里小聲嗶嗶吐槽。

「那你打傘來,是為了?」他繼續拋出困惑。

「我听說這里是露天的,但現在看來情報有誤。」西子月一五一十地回答。

她听說醒神寺是間露天神社,第一反應是屋頂,但實際上它是建在大廈中間,露天的一面斜對著天空,雨水順著屋檐落入景觀湖中,屋內的人只需閑適賞雨,不用撐傘。

難得有一個靠譜回答,可問題在于這傘根本就是一把景觀傘,雖然外形是油紙傘,但卻是棉質的,上面同樣垂著蕾絲鏈條,用這種傘遮雨,本質和指望軍情六處反蘇聯間諜滲透是同一種行為。

果然,卡塞爾從上至下,從校董至新生,人均腦回路存疑。

源稚生深深呼吸,摒清雜念,鄭重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源稚生,很高興認識你。」

對付卡塞爾的人就得這樣,不能被對方牽著思路走,得時刻把對話的主動權搶過來。

「你好。」西子月握住對方伸出來的手。

她皺眉了。

果然,這個男人身上也有那種的死過一次的感覺。

陰森可怖的地下室里,扭曲的鮮血從水泥里滲透出來,像雨一樣掉落,如傀儡、也如女鬼的姑娘環繞著他,將刀鋒一遍又一遍推入他的身體,血流成河。

男孩的笑聲從黑暗深處傳來,時而如淒厲,時而悲哀,仿佛有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具在舞台上表演。

可最後那個男孩又變成了孤獨柔弱的模樣,不顧一切地在地獄般的回廊里狂奔,每間房背後都是他最害怕的景象。

這是她迄今為止所側寫到最可怕的死亡回放就從這個叫源稚生的男人身上。

「是從我這里察覺到了什麼嗎?」源稚生觀察到了西子月一閃而過的異樣表情。

「你知道我的能力?」西子月問。

「陳家的女孩,言靈是鑰匙,能力是側寫。」源稚生將手緩緩收了回來,坐姿端正,「別小看我們,雖然我們被秘黨滲透得厲害,但並不代表我們失去了收集情報的能力。」

「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你的側寫在與一個人握手時,效果會被提升到最強,想必你應該是從我這里感知到了什麼,才會露出不適的表情。」源稚生說。

西子月也點頭︰「應該是那次校友會吧,這個情報走漏了。」

六月份的校友會上,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亞紀與葉勝這麼做,想必當時應該有一雙眼楮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並听到了她與這倆人的對話,而那個人就是蛇岐八家安插在卡塞爾的特工。

「沒錯,你是卡塞爾的S級,我們當然會關注你,好比美軍的十一艘航母無時不刻被其它國家關注,要是其中有一艘忽然消失不見,全世界都會緊張不安,猜測它去執行機密任務了。」源稚生說。

一番交談下來,雙方都對彼此的深淺有了一番認知。

顯然這個看上去也挺神經的女孩並不廢柴,能第一時間意識到秘密是何時何地走漏的。

源稚生就更不用說了,這個看上去荷爾蒙分泌不足,一臉疲憊的男人是貨真價實的黑道至尊,除了擁有頂級的個人戰力,還有龐大的陣營勢力供他差遣。

「這麼晚還要急著見我,應該是有許多機密情報想向我打探吧?」源稚生干脆開門見山,沒有追問剛才側寫的問題。

「你可以打探,但不要對結果抱有過多期待,有些過于重要的秘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他說。

「這里應該不處于監控範圍下吧?」西子月看了看四周。

「保證沒有。」源稚生稍微肅然,大致明白對方接下來的問題可能很機密。

「第一個問題,根據愷撒透露,在你們的壁畫廳那一層中,有一張被不明人士竊取的壁畫,那張畫上的內容是什麼?」西子月湊近問。

和源稚生想的一樣,果然是些很敏感的問題。

「那個夜晚發生的事可真多。」源稚生的思緒飄回過去。

那個夜晚,來自卡塞爾的兩只老鼠在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指導下入侵了源氏重工。

而蛇岐八家則剛剛結束了與猛鬼眾的黑道戰爭,遭到國會老爺的突擊檢查,急需轉移資料,這才給了那兩只老鼠可乘之機。

那個夜晚,當他趕到壁畫廳的一刻,已經血流成河了,許多執行局的干部都躺在血泊里,那天晚上也是卡塞爾悍匪組合第一次以絲襪套頭的姿態亮相。

根據尸檢結果,所有的執行局干部都是被一把帶鋸齒的巨型武器一擊秒殺,而且殺手速度很快,快到讓這些精英們連武器都來不及拔出。

如果只是單純的速度快,剎那這個言靈就夠用了,但考慮到那個殺手除了要大開殺戒,還得以精細的手法剝下壁畫,那就只能是時間零了,同為神速系言靈,但後者的精度比前者強太多。

當時蛇岐八家正處于重重危機之中,根本沒有空處理這件事,危機解除後再去調查發現已經無從查起,只能讓它成為一樁懸案。

「你是想用你的側寫能力調查這張壁畫的下落?」源稚生問。

「說不定可以。」西子月說。

源稚生斟酌良久,搖搖頭︰「不記得,我已經不記得那副壁畫的內容了。」

「不記得?這麼重要的事會忘記?」

「那些壁畫,本質上是煉金造物,它們所使用的材料很特殊,當畫師用這些材料創作的時候,會由衷地創作出最真實的東西,以此證明這些畫作記載著最真實的歷史。」

「但它們還有另一層特性,那就是一旦被摧毀,所有人關于它的記憶都會遺忘。」

「遺忘?」西子月心中一動。

這個詞很容易讓她就聯想到了路明非,他也同樣被遺忘。

「顯而易見,盜取它的人在參悟了畫中的秘密後,就將它摧毀了,從此世界上只有他一人知道。」源稚生說。

「可將它摧毀的話,參悟它秘密的人,也應該會立刻失憶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預先留下了拓印本。」源稚生說,「很遺憾,我無法就這個問題幫助你。」

醒神寺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雨聲沙沙不絕,源稚生點燃了一根七星牌香煙仰面抽了起來,西子月則低頭思考著些什麼。

「第二個問題,有關過去,依然與記憶有關。」西子月很快調整回來。

源稚生等著對方發問,身體微微前傾。

「2011年,愷撒小隊來到日本,執行龍淵計劃,任務成員是只有愷撒和楚子航嗎?」

「沒錯,芬格爾是後來才加入進來的,虧他能在小說里把自己寫成第一主角。」源稚生不屑。

忽然,他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等等,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室友是格蕾爾?新聞部部長?」

「嗯。」

剛一嗯完,西子月頓覺事態不對。

仔細理一理,首先,格蕾爾是卡塞爾頭號源黑,時不時給蛇岐八家發送點整活的內容。

然後自己是她的室友

等等!這波是自投羅網!放我回去!

「繼續問。」源稚生面無表情或者說面色鐵青。

「第二個問題,你對路明非這個名字有印象嗎?」西子月的心跳開始期待加速。

「你是說被獵人網站上一直置頂到現在的懸賞貼?」源稚生理所當然地回答。

「換個提問方式,最初抵達日本的愷撒小組,你有沒有覺得,其實存在第三個人?」西子月的目光更緊了。

「第三個人?」源稚生的眼楮里似乎閃過了些什麼。

第三個人第三個人第三個人他的心里始終回響著這個疑問。

好像的確有,但又好像沒有。

「不,我想不起來。」源稚生皺眉搖頭。

西子月知道自己的提問奏效了,正常情況下面對這種蠢問題肯定是「我上哪找第三個人」這種斬釘截鐵的回答,而不是「我想不起來」這種猶猶豫豫。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路明非的家伙,其實是和愷撒楚子航他們一起來日本的?」

「沒錯。」西子月心中即將升起一股激動,覺得這家伙開竅了!

源稚生輕輕一笑︰「你應該知道,我是白王血裔中的皇,想要修改我的精神記憶,可沒那麼容易。」

這激動迅速回落,這人也從開竅重新被打回原形。

「我不記得那副壁畫,是因為我對它不感興趣,也不喜歡它,在我的記憶比重里,它所佔據的部分微乎其微,而假如真像你說的那樣,曾有一個人和愷撒楚子航他們一起,我應該對他印象很深刻才對,不可能忘記。」

「只要是不想忘記的東西,都忘不掉嗎?」西子月不知怎地,忽然就冒了這麼一句。

「那當然,只要那個人對你足夠重要。」源稚生的目光飄忽了起來,像是望到了很遠的地方。

西子月心中一動,知道他在說他那個弟弟,源稚女。

高天原的兄弟談判被海嘯打斷後,源稚女就處于下落不明狀態,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也許是依舊被王將控制著,也許是自由了,去了某個陌生的城市生活。

「總能有一天再遇到對方。」西子月接話,筆直地看著他的眼楮。

「沒錯,總有一天」

話說一半,源稚生回過神來,不禁一笑。

「這就是側寫?傳說中讀懂人心的技巧?」他微笑。

「就算不用側寫,也大致能明白你在說什麼,只要事先了解情報。」西子月說。

「還有第三個問題嗎?」源稚生問。

「能讓我和上杉繪梨衣見一見嗎?我也有同樣的問題想咨詢她有關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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