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這個想法一旦浮現,她就抑制不住的干嘔了起來。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那豈不是太慘絕人寰了一些。還好現在她緊緊是意識蘇醒著,的那些本能反應並不能很好的傳達過來。不過大概是因為她越發活泛了,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褪色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先前的乳白色,這時已經是朦朦朧朧的濃煙狀了。
她安靜下來,四周的聲音也就清晰了許多。很明顯的感覺到了,現在的聲音要比剛才清晰許多,不光是高以明說話的聲音,甚至還有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圍著自己轉來轉去,從步伐都听得出有幾分焦慮。
「不應該……不可能,肯定不是我的問題。不過這小丫頭之前說了一句什麼?沒有魂什麼的……是什麼意思。」
「嘶——難不成,王爺早就知道了我的這些事情,要她過來,就是為了試探我?」
高以明自言自語,又在邊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其實這個時候的他,和平日里所謂那個高潔孤僻的形象大相徑庭,龜毛又碎嘴,但是江輕離相信,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不過大抵是這樣的失敗讓他覺得有些後怕,短暫的寂靜之後,听見了幾聲清咳。
「這次就算了,反正那張面具在我手上,以後也有機會。王爺說不定就要回來了,真的撞到了就太難堪。」
一縷淡淡的幽香傳了過來,和昏迷時的那種甜香截然不同,這次的味道雖然也是香味,卻帶著幾分凜冽。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刃,劈開了江輕離所出的一片空白虛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黑暗。這沒什麼,閉眼時就是這樣——也就是說,她已經‘回魂’到這個身體了。
高以明伸手點了這個身體幾處穴位,又交替換了幾種不同的東西在她的四周燃起,鼓搗一陣子,才听見他又說道︰「這個味道能讓你忘記這三日里發生過的事情,醒來之後,只會當做自己是不小心睡了過去。」
……
這也太蠢了,如果世上真的有一種邪術,那還要兵馬做什麼?豈不是拿煙點點,就都可以拿下了?江輕離和並不是‘原裝’,對于這種巫蠱邪術有天然的免疫。沒有效果,自然就嗤之以鼻,不過為了順藤模瓜的揪出後面的事情來,還是要順從一些才好。
江輕離冷靜下來,整理好情緒,靜靜等待著自己已被解穴的時候。因為又足夠的時間停止,所以等到了被解穴,她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動,反而是很安靜,就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
不過她的睫毛濃密,稍微掀開了一點點的縫隙,打量四周也不會有什麼。周圍是一件奇怪的木屋子,什麼裝飾都沒有,連窗戶都沒有,正中央就放著自己的這個台子,四角放著四個香爐。看得出來剛才是鼓搗過不少東西,高以明就站在一角,手中拿著一個細長的銅棒撥弄著里面的香灰,因為是背對,倒是不用擔心太多。
只是沒有窗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如果只是王爺府的話,那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堂堂王爺府,怎麼會弄出這種奇怪逼仄的小屋子?君無羨並不是那種撒手管家,就從府上的僕人的忠誠度來看,如果屋子早就有詭異之處,那絕對不會縱容姑息才是。江輕離自然的閉上了眼楮,裝出了一副還在沉睡的腦子,腦海中浮現了許許多多種的可能性。
最近她吃的虧有點多,大多都是毀在自己太過松懈,不夠警惕的原因。要說為什麼,大抵是因為從前誰都不相信,總是靠著自己,而現在莫名多了一些可以相信的朋友,這讓一直孤獨的她有些權衡不好自己的界限,所以總是會鬧出這種有驚無險的事情。
想想還是後怕,倘若這個什麼招魂術真的有用,那自己這個時候不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東西’了麼?以後被這個衣冠禽獸隨意拆遷,活得人狗不如,甚至連最簡單的想法都不會有。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蠱術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若是江湖把戲就算了,若是真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其實在江輕離的內心深處,還是會隱約相信有這種東西存在,畢竟她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應該存在的存在。
「姜姑娘,姜姑娘……」
她還在想著,身子已經被輕輕搖晃了兩下。不得不說,高以明雖然是個男人,演技卻不是一般的好,語氣動作都是溫柔有禮,倘若不是之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她簡直都要被這種表演騙過去了。
「姜姑娘,你還好麼?」
江輕離裝出一副悠悠轉醒的樣子,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兒四周,輕輕的嗯了一聲。很快,她就用酸軟的胳膊從台子上支了起來,奇怪道︰「我,我現在是在哪兒?」她的確不認識這邊,所以也不用做出一副太淡定的樣子,反而是很快的從台子上下來,跌跌撞撞地往門邊跑。
跑得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的衣衫完整,就連鞋亦是和自己那日穿的一樣。這倒是叫她松了一口氣,起碼身子沒被怎麼糟蹋,不然不知道要被膈應多久。江輕離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往外看,讓她震驚的是這里真的是王府之內,外面不遠處就是花園。
很久沒有看見陽光的,猛地看見刺眼的東西,讓她不由得一陣頭暈目眩。她晃了晃,好一會才適應了那耀眼的光線。高以明跟了過來,笑容可掬,語氣和之前沒有什麼兩樣︰「姜姑娘,你都不記得了?」
這語氣,也太無辜了吧。江輕離都要被這種語氣折服了,險些就要露出幾分莫名其妙的‘贊許之情’了。她尷尬地頓了頓,搖頭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不記得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她的迷茫不是假的,「那個……顧公子呢?還有王爺?」
「是姜小姐不許在下告訴他們的。」高以明很是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我請你來看易容面具,商量胎記的事情。然後我們又在涼亭上飲茶小敘。只是,不知道怎麼了,小姐你在那邊彈了一首琴,忽然就說不舒服。我正要為你叫大夫,你卻說不要我聲張……我也不清楚你究竟是怎麼了,所以看你只是睡過去,就沒有通知其他人。王爺倒是沒有回來,至于顧公子,他應該是覺得你和我有事相商不便打擾,所以也沒有打擾。「
「是麼?」
江輕離本來就不是什麼純良人設,听到這種話,很自然的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她打量著高以明的眼神,妄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些什麼,卻意外的發現那雙目光格外真誠,發現不了什麼。
這個人,不去做戲子,簡直就是屈才了。她心中啐了一口,復又搖著頭冷笑︰「我怎麼覺得怪怪的?且不說我為什麼會忽然暈過去……我暈過去,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這個地方?這個台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人睡的地方吧。」
「不然呢,要讓姜小姐睡在我的寢屋之中麼?」高以明倒是很冷靜,抖了抖袍角跟著走了出去,外面的陽光明媚。雖然秋日的天有些涼,但是他的笑容卻溫暖的如同三月里的春風。
江輕離覺得有些無言以對,同時在心中贊嘆此人的心理素質。裝作一番掙扎,她還是裝作一臉歉意的樣子,對高以明頷首道歉︰「是我多慮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覺醒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先生說過的那些事情了,所以覺得有些奇怪。還望先生不要生氣,小女子一時失言,先生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呵呵,沒事。」高以明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了然,那是計謀成功之後,心里那塊石頭落下來的樣子。他揚起唇笑,伸手為她指路,又坦然的解釋道,「這屋子看起來奇怪,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開始是個裝雜物的小庫房,只是我常來之後就把這里搬空了。而這庫房沒有窗,有時候也很合適燻香作畫,便叫人改成了那副樣子。我亦是沒有別的地方安置姑娘,才叫姑娘在哪里委屈了一夜。」
江輕離笑笑,故意揉了揉肩膀,做出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是啊,那台子也太**,一看就不像是人能睡的地方。先生未免也太不懂的照顧女子了,難怪還一直孤身一人。」既然他想讓她忘記,那她就忘記個干干淨淨,徹徹底底,往死里戳他的痛處,氣死他最好。
果然,高以明的臉色暗了暗,但是還是很自然的做出了一副平靜的樣子︰「姜小姐不知道麼,我是個鰥夫。」
「啊……是我失言了。」江輕離把暗笑壓倒了心里,做出了一副很是歉疚的樣子,按住了胸口對他連連道歉,「我也想著高先生這樣的人,怎麼會一直獨身到現在。原來……是心中早就有了所屬。」
這話題點到即止最好,若是真的揪著這個痛處往死里說,那爽快是一時的,高以明這個人竟然能藏住這麼久,就證明他並不是好糊弄的。江輕離清了清嗓子,看見前面的路已經熟悉了,就乖乖作揖道謝︰「昨日的事情,恐怕要先生受驚了……還望先生不要見怪。我想著,可能是我這兒的願意。」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才曾經傷過,「您不說最好,免得要人知道了又要擔心,我也不願意添這個麻煩。」
「呵呵,這是自然。姜小姐好走。」高以明自然是用目光審視了江輕離,同樣沒有從她的演技中察覺任何端倪。
兩個人互相欺瞞,竟然意外的和諧。江輕離轉身離開,稍微走了二十來步,確定自己在對方的視線又稍微遠的時候,慢慢停了下來,十分做作的按住了額頭,低聲(並不)嘀咕道︰「怎麼會好端端的暈過去?什麼也記不得了……奇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