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羨走了,生下來兩個人兩兩對望。顧惜城笑了笑,先開了口︰「行了,現在手頭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姜小姐,有什麼打算麼?」
「我,想去柳府看看。」有些話不方便在君無羨面前說,但是在顧惜城的面前就方便說多了。她也起了身,一邊伸手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發,目光就不自主地飄向了遠方,「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若是有機會,先去那邊探看一回。」
「好。我昨日已經差人去取柳家的資料了。你想走,我就陪你走一趟。對了,柳家的基本消息你知道麼?」
柳家從前只是一個小小侍郎,唯一可以說出來稱道的,也就是先後為兩代皇帝做了兩輩子的官,到如今已經是第三代了。如今的柳丞相年紀不大,五十還沒有到,大名柳正德。他膝下的子女不少,嫡出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年長的叫柳子風,小的那個叫柳子軒,唯一一個嫡出的女兒叫柳娉婷。兩兄弟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惡少,從前還沒什麼,自從柳家升發了之後,他們就愈發的無法無天起來,而劉娉婷年前就定下了和君如羽的婚事,本來都好端端的在家中等著被請回去做皇妃。誰知道被半路殺出來的煙花女子截胡了,最近的柳家,也沒有那麼今兒安生。
被顧惜城這麼一疏離,江輕離忽然就想了起來。她拍了拍手掌,說自己改主意了︰「我忽然不想去柳府了。你能幫我打听一個人的下落嗎?「
「這你放心,只要不是那種從不露頭的人,總有法子打听的到。不過也要看是什麼人,所以不敢保證時間。」
「名聲大著呢,說是風口浪尖也不為過——你們,不對,我們還和她打過好幾次照面呢。」江輕離這樣說,答案已經很明了。
顧惜城愣了愣,然後遲疑道︰「你是說,從前定芳樓中的那個煙花女子是麼?就是我剛才說的,和三皇子君如羽那個……還懷了身子的那個?」他說了又笑,不在乎地一拍腿,「這就不需要去打听了。你還不知道吧,那女人聒噪的很,剛搬進去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比公主都還要嬌貴,不需要打听,出門隨便拉住一個路人,問一下那個人在哪兒,都會給你指路。」
「消息已經傳得這麼快了嗎?」江輕離也有想過柳煙兒肯定是個浮夸的性格,所以打听起來不會很麻煩。但是她的確沒有想到,天底下居然有把當小妾,不甚至連小妾都算不上這種事情當做什麼天大的喜事來炫耀。她是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她到底有什麼好覺得驕傲的?是要炫耀自己在青樓當過頭牌,還是要炫耀自己給皇子做了姘頭?
她想想覺得實在是難以置信,而且還一陣陣的範圍,伸手掩住了口,險些干嘔出來︰「這女人,未免也太不要臉了一些。」她很少罵人,一來是有涵養,二來不喜歡動嘴。但是這個柳煙兒,實在是刷新了她的認知。
顧惜城心疼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人的事情,和咱們有什麼關系?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麼,自作孽,不可活。她這樣張揚,總是要遭到報應的。這樣的小人物,不值得咱們去當一回事兒,自有老天去收拾她。」
「不行,讓她自生自滅怎麼行?」江輕離喝了兩口茶,壓制住了惡心的心情,又自己順了順胸口,好容易把一口氣喘勻了,「我這不是記仇。說實話定芳樓燒了,和她們的帳也已經兩清了。但是,現在那個柳煙兒的肚子里懷著的是三皇子君如羽的種兒,而君如羽是什麼人,你應該明白吧?不光是我的前未婚夫,也是柳家那個大小姐……叫什麼來著……」
「柳娉婷。」
「唔,好。劉娉婷的現任未婚夫。現在這麼多人都被這樣一個小小的煙花女子串聯在了一起,就算我們不去管,也肯定有別人去管。與其讓別人來,還是我們先下手吧。她現在,可是要比在定芳樓的時候有用多了。」
「你該不會是……」顧惜城對江輕離心有余悸,居然下意識的覺得她要做出什麼出格或者動輒見血的事情來,不由的臉色尷尬了。
江輕離有點兒不開心了,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你把我什麼人了。我倒是想快意恩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有那個本事嗎?再者說了,權斗這種事情,打打殺殺是下下策——不,按照我的想法來看,下下策都算不上。就想古時候治水,堵住只會引發更大的災難。但是如果想要讓水為自己所用,那就要好好的疏導。我有的是本事,你就等著看吧。」
只有再說這種事情的時候,江輕離平時點綴在眼角眉梢的戾氣才會稍稍退去,而是煥發出之中神采飛揚的顏色出來。她對這種事情,莫名的讓人有一種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感覺。就好像……已經做過了千百遍一樣。
「好好,你最厲害了。看你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上輩子就是個權臣宦官呢。」顧惜城隨意的調侃,說著就要她去吃飯,明日起個大早去看看那個煙花女子。
一夜過去,因為有約,兩個人都起了個大早。這回沒有穿什麼黑衣,而是做尋常百姓的打扮,戴了易容的面具,從王府的後門走出去,大搖大擺的上了路。在路上的時候,顧惜城掏出了一張小地圖遞給江輕離︰「昨兒連夜話的,你看看。」
江輕離覺得好笑,將信將疑地接過了圖冊,奇怪道︰「剛才吃東西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她打開圖冊看,原來是柳煙兒的住處,皇宮,柳府,以及王爺府這五個地方的局域地步。因為時間匆忙,所以話的稍微有些趕,里面很多小地方沒有標注出來。但是關于這五個地方的各種路線卻寫的清清楚楚,不論是畫工還是筆跡,都是簡單易懂,一目了然。
她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仔細看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收好揣到了懷里︰「怎麼會好端端的想起給我畫這個?難怪我看你眼下烏青一片,昨夜恐怕都沒有睡好吧?」心中覺得感動莫名,卻不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樣子的話感謝才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便用肩膀撞了一下顧惜城,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多謝你了。」
「听到你說這句話,我就覺得滿足了。」顧惜城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提起的事情,很是大氣地擺了擺手說沒什麼好計較的。然後又一本正經的模了模眼底,問她自己的黑眼圈真的那麼嚴重嗎?畢竟還是年輕人,對外表這件事情還是相當看重的。
江輕離覺得好笑,拍了他一下,低聲說道︰「傻呀你,現在又看不見了。」
他想起自己戴著面具,恍然大悟。
兩個人走了一會,就到了樂陵城中的富人區。這片兒地方都是一些沒有爵位,但是相當有錢的豪紳富商住所,雖然不比那些官員的府邸的氣派,但是錢用得到位了,在有限的範圍內發揮到了極致,也都是別有風致的。江輕離也是頭一回來到這里,四處張望了一番,相當感慨的點了點頭︰「這里哪一間宅子都不會便宜,別說她是定芳樓的花魁了,就算是胭脂街的花魁,恐怕也住不起。所以說,有眼光,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嘖嘖,這話可真是不假。」
顧惜城很是瞧不起的冷哼了一聲︰「用這種法子得來的榮華富貴,能得意幾時?我到要看看,她到底能有什麼本事!就在前面了,我們過去看看。早上的時候人都和我說了,那位‘姑女乃女乃’脾氣大的很,府上的丫鬟僕役總是換。眼下也都在招人,肯定熱鬧的很。」
「好,我們過去看看吧。」江輕離伸手把包在自己頭上的頭巾理了理,就和顧惜城往最熱鬧的一處宅子走去。
果然,新宅子的大門敞開著,外面放著一張桌子。一個胖胖的管家,和一個瘦高個兒的女人坐那邊,對面排著很長的隊,都是些窮苦百姓,想進去混一口飯吃。江輕離的眼力見兒好,認出了那個瘦高個兒女人,說道︰「這就是從前定芳樓的時候,柳煙兒身邊的心月復丫鬟……好像叫什麼小綠。」
「三皇子也真是心大,要這種女人就算了,還生怕別人忘記這件事情,允許她拖家帶口的來。」顧惜城語氣里滿是鄙薄,輕輕拍了拍袖子,說是怕被這里髒了。
江輕離笑了笑,看到管家和小綠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就知道起碼這些日子他們過得還是很不錯的,便說道︰「母憑子貴,說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呢。就算她是多麼下九流的人呢,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三皇子君如羽現在還沒有子嗣吧?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皇族的那些人最看重子嗣這種東西了,好歹是個種兒,肯定是故意高抬貴手的,不然怎麼可能讓他們過得這麼輕松?「
她太了解這些地方,這些人了。自己從前沒有嫁給慕容修的時候,慕容修就在總拿孩子說事兒,為此她任由他在沾花惹草。後來嫁給了他,也為了所謂的開枝散葉,所謂的深明大義,讓他取了好幾房妾室回來。自己獨守空房,第二日還要強顏歡笑的和那些妾室做什麼姐妹。那時候忍氣吞聲,因為慕容修的一個笑容,就覺得什麼都值了。現在想想,真的是蠢得可以。
即便不是慕容修的娘從中作梗,慕容修本人也根本沒有愛過自己。孩子只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江輕離忽然想起了那個流掉了孩子的夜,那種身體一點一點被掏空的絕望感覺。她身子一緊,猛地就捂住了自己的小月復,即便這個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那種熟悉的痛感,卻回來了。
「傾梨……傾梨……你怎麼了?」顧惜城感覺到她的痛苦,連忙扶住了她的肩,問她。
江輕離如夢初醒,淡淡地看了顧惜城,搖了搖頭︰「我沒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