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江輕離尷尬了。
她原本的意思是的確是希望顧惜城多留一時,起碼讓人覺得三萬兩銀子看起來花得值得。但是,她沒想著讓他留宿啊。要怪只能怪他來得太早了,倘若這個時候走,正是花樓最熱鬧的時候。他一走,自己也更是不得安生。這個人,真的是……孩子氣的很!
江輕離頓了頓,忽然就起了一股倔勁兒來︰「不走就不走,我怕你不成。」她坐了下來,雙手環著胸,看著涼茶都被喝的差不多了,又十分的餓,便說道,「正好,我還沒用晚膳,你順便請我吃如何?」
「好啊,我還沒在這種地方吃過東西。」顧惜城翹起了二郎腿,卻還是懵懵懂懂的,「要怎麼叫菜?是要付錢麼還是?」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兒的東西,吃的是東西嗎?那吃的是銀子和黃金,大家來這兒也都是為了酒和色,你都不涂,能吃得了什麼?」江輕離搖了搖頭,有些為難了起來。現在叫聞鶯和泠月上來,恐怕不太好,但是叫別人又不大放心,遲疑了一會,便嘆了口氣,「算了,還是不吃了吧。」
「怎麼了?」
「嗯……沒什麼。」
顧惜城好像懂了她的顧慮,一伸手,就輕輕巧巧地臉上的面具揭了開來︰「你是不是怕你的丫鬟擔心你?現在這樣不就行了麼。」不過她們都在後院,你叫的了麼。
其實江輕離是不願意再牽連別人的,但是顧惜城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讓他餓著肚子也不好,遂就點了點頭︰「好吧,好吧。」她住在二樓,三面都有窗子。其中一面是正對著聞鶯和泠月的住處。所以即便主僕分別在兩個地方,也能很容易的互相通知。她走到窗前,對下叫了兩聲‘聞鶯’。
一個淡黃色的身影就從屋子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聞鶯听到江輕離叫自己的名字,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出來看到江輕離正好端端的看著自己,心中的一口氣才舒了出來,不過卻仍舊是放心不下,看著她道︰「小姐,你……你還好嗎?」
江輕離沒有說話,只是對她招了招手。
過了一時,聞鶯就一路小跑的上來了。下午是她們一時疏忽了,發現了的時候已經晚了。泠月嚇的不輕,又去了王爺府,這還沒有回來,自己就被叫了過來。她甚至在來的時候,偷偷把匕首藏在的懷中。小姐已經‘死’過一會了,若是再有什麼三長兩短,要死的,也應該是對面。
她上樓,敲了敲門,開門的男子卻好生眼熟。
聞鶯看得傻了眼,已經被拉了進去。顧惜城卻還是大大咧咧的笑著︰「姜小姐,你這丫鬟怎麼傻不愣登的。」
「啊?小姐,是……是這個人!」聞鶯想不起來這個人的名字,卻是已經知道了他是誰。剛才的戒備之心,視死如歸,全都被跑去了腦後,只是一萬個尷尬。她一點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撓了撓頭,看向了一遍的江輕離,「這是怎麼了?」
「如你所見,老朋友見面。」江輕離聳了聳肩,這樣說道。她給她看了自己無恙,發覺剛才泠月不在,心中就有了一個念頭,「泠月是不是又去找王爺了?」
聞鶯臉一紅……
半晌,才點了點頭︰「是,那時我們發覺不好了,已經遲了。一時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就只好想著去找王爺。但是泠月去了也有一會兒,都沒有回來。」
江輕離覺得有些煩了,這種事情,有一次可以理解成關系自己所以莽撞了,可是若是又再二再三,就是蠢了。反正顧惜城也算不上外人,她也沒打算藏著掖著,雙手環在了胸前,就擰著眉說道︰「怎麼又去了?她到底是王爺的人,還是我的人?她那樣喜歡說,你就叫她不要再回來了。」
「這……小姐,泠月姐姐她,也是關心你。」
「你們兩個關系我,就是干著急麼?我就在樓上,你們有一百種辦法來看看我的安危,可是你們選擇了最蠢的一種。且不說我現在並沒有什麼事情,萬一我真的受制于人了呢?等她跑去找王爺,在慢悠悠的過來,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再者說了,王爺並不虧欠我們,幫我,已經是情理之外了,還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煩他,未免太叫人看輕了些吧。王爺即便不介意這些,我卻十分介意!」
這事兒的確是不能縱容,不然叫這兩個丫鬟知道了甜頭,就依賴上君無羨了。不管遇到了什麼事情,滿腦子就都是‘王爺’‘王爺’,那這樣的人,和廢物又有什麼區別?她不希望聞鶯和泠月能派上多大的用場,但是最基礎的決斷和魄力還是要有的。一遇到事情就六神無主,只知道找別人,太讓她失望了!
顧惜城懵了,听了她的斥責,既然莫名的還有些小欣喜。他之前還想著兩個人的關系如何親厚,現在看來,估計也並沒有好到哪里去。畢竟江輕離的語氣還十分生疏,只把君無羨當做一位貴人看待。自己,自己就不同了。雖然只見過兩面,但是光第二次,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坐在這里听私事了。
「小,小姐……奴婢錯了……」聞鶯跟在江輕離身邊也有大半年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氣。從前不管自己做錯了什麼,一起遇到了什麼困難,江輕離都沒曾有過一句責怪和怨言。這次大動肝火,的確是生氣了。她被罵得服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把頭垂得低低的,小聲的道著歉。
想著外人還在在場,也不好再多說一些什麼,只是淡淡撇了撇嘴,草草收尾︰「罷了,這事情過幾日再和你們算。你去醉仙樓跑一趟,拿些好酒好菜來。我和他都沒有用晚膳。對了,你自己警醒著些,他是帶著易容過來的,所以不能叫別人上樓。你辛苦一些,親自送酒菜過來。」
果然是生氣了,語氣都比平時冷淡了不少。聞鶯听著心里愈發不是個滋味,只是擦了擦眼淚,點頭去了。
看著小姑娘走了,江輕離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在屋子中站了一會,又來回踱步。顧惜城坐在一邊看著她,覺得好笑,「你怎麼了?我還以為你和王爺的關系很親厚,怎麼這點事情都不行?」
「這不是親厚不親厚的,而是她們是我的丫鬟,卻胳膊肘往外拐的厲害。那麼喜歡找王爺,那當初為什麼要跟過來跟著我?我不需要這種人。」江輕離在這方面還是相當嚴厲的,一坐在了凳子上,竟然翹起了二郎腿,雙手環著胸,若不是有一張嬌俏的臉,簡直是個男人了。
顧惜城看的目瞪口呆,半晌看著她的動作,聳了聳肩,「你……這也太豪放了些。」
一時太生氣了,就忘了這些,江輕離愣了愣,有一種破功的感覺,連忙放下了手和腳,十分尷尬的笑了笑。她拍了拍自己的裙角,慢慢點頭︰「這,習慣了。你,可能以後你就見怪不怪了。」
「啊——姜家小姐真是。」顧惜城看著她,感覺實在是太叫人大跌眼鏡。
「還是別說這些了,我正煩著。」江輕離的確為這事情煩心的可以,也不想和他討論這種細枝末節上的事情。固然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聞鶯和泠月的忠心,但是如果這兩個丫鬟一直都這麼‘熱心腸’,那她可真的受不起這種忠心。這和君無羨是否是個好人沒有關系,無論是哪一個人,只有自己才是她們的真正主子。連這一點兒都不分不清楚,那要她們還有什麼用?再怎麼對自己,怎麼善良,那也對得不是自己。
「其實也不必這樣,她們的能力如此,你又不能要求她們像那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一樣為你出生入死,赴湯蹈火。往後,能避免讓她們接觸的事情就避免吧。忠心難得,靈性也難得,比起教她們,還是讓她們少接觸最好。」顧惜城對人際關系也看得十分透徹,在這方面很有自己的簡介。他一邊說著,一般撐著下巴,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你現在人手太少了,沒辦法的事情。但是以後……肯定會有以後的,以後還會接觸到新的人。」
這並不是無情,而是理性。
不論這個兩個丫鬟和江輕離一起經歷過什麼,但是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江輕離的判斷和生氣都十分有她的理由。他也沒有要放棄她們的意思,但是,人總是有合適的位置。不合適就要換下來,這是人之長情。顧惜城雖然呆在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方,但是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早就把那短短十幾年平心靜氣的修行毀于一旦了。他在這方面也頗有天賦,見解獨到。
其實江輕離心中的想法和顧惜城不謀而合,只是她到底是姑娘,對于同樣是姑娘的姑娘們還是保留著一些余地的。不過多了一個人這樣說,她倒是堅定了自己想法。江輕離想了想,又幽幽地嘆了口氣,覺得十分為難︰「她們畢竟是和我患難與共的丫頭,我若是太嚴苛,對她們來說未免太殘忍了。」
「又不是叫你趕她們走,分工明確可以。若是真的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不還是需要她們來麼?「顧惜城這才感覺到了江輕離的可愛之處。其實她也並不如一開始表現的那樣不近人情,相反,其實有很多的閃光之處。只不過她很少願意把這種柔弱的一面顯露出來。
除了這樣,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江輕離頓了頓,還是點了點頭,終于態度軟了下來,「你說的也是。今天念在她們還是關心著我,忙中出錯,罰他們就免了。是我對她們期望太高,還希望她們能自己想出什麼主意來。以後的路還長,慢慢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