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傾梨!那勞什子花魁大賽是你出的主意?你是什麼意思!來了青/樓還想立什麼牌坊?呵,誰不知道你姜傾梨是千金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舞藝琴技也都拔尖。辦這個鬼大賽,不就是給你一個人出風頭的麼!「柳煙兒步步逼近,那原本好看的眉眼因為憤怒而變的扭曲起來,「還有……怎麼,去亂葬崗住了幾日,膽子大了,連你盼煙姐姐都欺負了?「她走過去,揚手就往下扇過去,「還不快去給你盼煙姐姐道歉!」
那只手臂高高的揚起,卻沒有落下該有的聲響。
江輕離伸手握住了柳煙兒的手,目光冷冽起來︰「我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姜家女兒,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把我和蘇盼煙相提並論?你又是什麼東西,敢和我指手畫腳?怎麼……你以為我撞傷了額頭,就不記得你做過了的事情嗎?」她說著,手上用力,生生把柳煙兒的手掐出了紅痕,臉上卻仍舊是笑著,那雙明媚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陰寒無比的氣息。
既然來到了這個身體,自然就承接了這具身體的記憶。江輕離在姜家小姐的記憶里,看到了不止一次有一個美艷的姑娘會偷偷順走來往男子的錢袋、玉佩等物。她之前還在納悶怎麼一直沒有對號的人,現在眼前這位送上門來了,她才解了心中疑惑。
她揚了揚唇輕笑,把柳煙兒往自己身邊一拉,輕輕附在她的唇邊說道︰「倘若柳姐姐你的那些恩客們知道你是個手腳不干淨的竊賊,他們該如何想?鬧到了媽媽那里,媽媽又該如何處置你?從前我不說,不過是想著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要過來’討公道‘,那我也幫幫那些失主討公道,如何?」
「你……」
「你怎麼知道!」
听到這番指控,柳煙兒的身子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像是有一盆無形的冷水潑了到了她的身上,過來時的氣焰一下子就泯滅了。她掙月兌了兩下,把手從江輕離的手中抽了回來,眼神四處亂瞟,生怕有人听見了兩人剛才的竊竊私語。復又深深吸了兩口氣,說道︰「好,好。算我輸了——你想要怎麼樣?「
「噗嗤……你這叫什麼話?過來的你,想要算賬的也是你,怎麼還反過來問我要怎樣?不過,既然你問了,我自然就不推月兌了。」江輕離笑得更歡了,挪著身子叫自己離柳煙兒遠了一些,從唇間吐出了一個字——「滾。」
柳煙兒倒吸一口涼氣,像是在抑制著情緒。過了好一會,她才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出來︰「好,好好……什麼都依你的。只要你不把那件事情說出去,什麼都好商量。不就是滾麼,我這就滾……這就滾……」她說著,僵硬著往後倒退了兩步,然後才轉過了身。
原本婀挪的身姿,居然在離去的時候顯得有些顫抖。只是江輕離沒有看到,轉過身過後的柳煙兒臉上如霜的冷意,和那雙眼眸中燃起的熊熊怒意。
花魁比賽的事情還需要一些籌備,目前僅僅是放了一些風聲出去,具體操辦的日子待定,所以也不必著急。江輕離也不擔心自己惹惱了柳煙兒會有什麼後果,相反,十分淡定的擼起了袖子,和聞鶯一起收拾起自己的住處來。她好歹也是個大戶人家出身的貴女,即便是隨遇而安,也不能太苦了自己。
好在在冷宮的生活已經把她的脾性磨去了不少,看著如今屋中窗明幾淨,夕陽的余輝從窗外投射進來,映得整個屋子都是暖意融融的。窗下放著一株杏花,似乎是有一陣子沒有侍弄過了,顯得有些委頓。可是那嬌艷的顏色,新鮮的枝葉,無一不在訴說著春意。江輕離坐在一處的太師椅上,環顧著一切的一切,目光游移,隱隱有淚光閃爍。
她在心中默默的念著——原來為自己活著,是這樣美好!
「小姐,天快黑了,這屋子里能用的東西都被拿走了,這會兒連燈油都沒有。」聞鶯在櫃子那邊翻找了一會,這樣嘆著氣抱怨,把江輕離從神游中拉了回來。她向江輕離一躬身,說道,「小姐在這里稍後,奴婢去拿一些過來。」
「你去吧。」江輕離揚了揚手,打發她走了
天色逐漸暗了,樓下的走動腳步聲也漸漸的繁雜了起來。江輕離知道,做這種營生的,一旦天色暗下去了,就是真正的開始了。固然她和老鴇事先有過約法三章,但是這種三教九流的市井小民說出話是否可信,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參考。
況且,自己一回來就一連得罪了這兒最紅火的兩位花魁,恐怕是要擋人財路,這會兒自己就不要出去觸什麼霉頭了。方才看到這屋子中難得有幾本雜書,一會等聞鶯拿了燈油來,正好可以打發時間。
還是早春,天黑的很快。沒到一會,天幕就變得灰蒙蒙的,窗外的摟也一棟接著一棟的亮起了燭火。漸漸地,有了車馬之聲,一輛接著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了街外,涌進來了許多紙醉金迷的紈褲公子。江輕離冷著眼打量著那些花天酒地的哥兒們,愈發覺得厭惡,便關了窗不再看了。
等了又等,卻遲遲沒有看到聞鶯回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屋中暗的只剩黑影輪廓,正遲疑著,忽然就听到樓下的爭吵聲傳了過來。雖然听不清具體的對話,可是那個最尖尖細細的聲音她卻認識,心中不免‘咯 ’一下,連忙起身出門去找人。
一推開門,越過欄桿就看到樓下熙熙攘攘的圍著一群人。因為已經到了快要開張的點兒,定芳樓中的女子們都比下午的時候花枝招展的多了,一簇簇的花紅柳綠,脂濃粉香,比掛在窗前五彩的絹子還要鮮艷。只是這群人正圍著一個瘦弱的小姑娘,這個伸手推一下,那個伸腿踹一下。
定楮一看,中間被圍住的正是聞鶯。江輕離喉頭一緊,剛要出言,一個尖酸刻薄指責傳了過來——
「小時候偷針,長大了偷金。從前看你還老實,怎麼這會兒尾巴藏不住了?」一個穿著紫色紗衣的女子手中不知捏著些什麼東西,掂了幾下,「我是說這幾日屋子中的東西好像無故少了許多呢,原來不是外面的賊,而是你這個家賊!」
聞鶯被嚇得瑟瑟發抖,只是縮著脖子,泣不成聲的搖頭︰「不是……不是我!我沒有偷東西呀,這個是……是姜小姐……」
啪——
話還沒有說完,另一邊穿著煙綠色衣裳的柳煙兒就揚起手,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過去︰「閉嘴!你這個小賤蹄子,倒是會尋庇佑。你以為媽媽對那個賤/人態度好些了,就會是大樹了嗎!老娘剛在她面前吃過虧,你還在老娘面前提她,是不是存心想氣死老娘?!「她說著,眼波一流轉,登時露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來,」對了……小翠兒,我記得你從前還是很老實的。怎麼這才去了那賤人手底下半天,就學會偷東西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後指示你?「
她又伸出那只剛才扇耳光的手,撫上了聞鶯的臉︰「不如這樣吧……只要你承認自己偷東西是那個是賤人指使,再說三遍‘姜傾梨是個賤/蹄子’。我就饒了你,不把這件事告訴媽媽,而且還把這些錢送給你,如何?」
聞鶯被那一巴掌打的腦袋嗡嗡響,原本就有傷勢的一邊臉這會兒高高腫了起來。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的落下來,柳煙兒那冰涼的手指,尖銳的指甲,愈發讓她瑟瑟發抖。江輕離把一切都看在心中,心頭火起,高聲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既然瞧我不順眼,那盡管來找我便是!欺負一個小丫鬟算什麼本事?」說著一拍欄桿,也跟著下了樓。
方才在樓上看得還不真切,這會兒下來了,才發覺聞鶯的身邊幾乎圍住了十幾個樓中的女子。而她的衣裳也被扯爛了,鬢發散亂,臉上的傷勢很是嚴重,模樣極其狼狽。江輕離氣得眼角泛紅,一把把聞鶯拉倒了自己的懷里,冷冷道︰「錢是我給她的,不信的話,自己驗一驗,統共是三錢銀子,兩串銅錢,其中一串的銅錢里少了三文,是我回來是買了些吃的用掉了。你們說著錢是從你們那兒偷的,倒是拿出證據來啊。倘若拿不出來,呵……」
「喲喲喲,你的?」柳煙兒顯然是有備而來,雖然被江輕離那帶著幾分冷意的眼神嚇得一顫,但是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一揮手,那握著手絹兒的臂膀就壓了過來,「你從哪兒來的?姜家的家產可是早就抄了充公的。在這定芳樓中,你這種等級的也沒資格有自己的錢財,那錢……又是哪兒來的呢?「
一開始的那個紫紗女子頗為得勢,叉腰瞪著眼,十分的狗腿像,跟著問道︰「對啊,哪里來的!哼哼,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個兒你們這主僕倆啊,其中必然有一個是小偷!」
「是啊,要我說……還是快點兒招了吧。姐妹們可沒什麼功夫和你們這兩個賊磨嘰!今兒可是有貴客來呢。」柳煙兒顯然是勝券在握的樣子,捏準了江輕離說不清錢的來路,才如此張狂。她‘咯咯’笑了幾聲,柳眉倒豎起來,「怎麼,這個時候被我們揭穿了,就心虛了,不說話了?剛才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呢——你倒是,再說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