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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老獅

琢磨著陳同甫的意思,左天問不得不承認,這個老狐狸還是很精明。

這明顯是玩的一手以勢壓人。

通過看似交換的方式,讓姜成書開始放棄自己手上的何魁,同時也給了左天問攻打蘇州的理由。

這個時候,左天問攻打蘇州,出手解決何魁,作為背後靠山的姜成書不會有任何的動靜。

而左天問和陳同甫要的,就是姜成書沒有任何的動靜。

只要姜成書不出手阻攔,無論是攻打蘇州,還是解決何魁,對于左天問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姜成書不擔心陳同甫如現在這樣,翻臉不認人嗎。

其實姜成書的心里也同樣有著擔憂,別看他用左天問勢起的名頭,撬動了陳同甫想要對左天問出手的心思。

但是這些東西,總歸是嘴上說說的,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之中老而不死的狐狸,他們變化的心思,更加令人難以理解。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陳同甫猜測姜成書會做兩手準備。

一種就是隨時會向朝廷上報,利用左天問出手對付何魁的事情,用來壓制左天問。

出手對付同僚,這種事情,哪怕是現在,依然也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謀害朝廷命官,是重罪。

第二種,自然是在左天問攻打金陵的時候,出手干擾。

只要左天問沒有打下金陵,江南的叛軍就不算徹底的清除。

這種時候,再加上左天問謀害何魁的罪名壓身,不僅僅能夠將左天問困住,還能夠讓陳同甫連帶的受到問責。

如果逼迫著左天問叛變?

這事情自然是更好的了,左天問要是敢叛變,按照現在山字營的情況,清廷絕對會立刻抽調西南和邊境地區的人馬,出來著重圍剿左天問。

叛軍雖然對朝廷困擾很大,但是現在的叛軍已經是山頭夕日,各地都打了連番敗仗的叛軍,對于清廷來說,已經算不上很大的問題了。

最多的就是財產損失罷了。

但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山字營出現了問題,很容易就會摧毀整個江南的局勢,不得不讓清廷重視。

更重要的是,左天問出了問題,引到了軍中嘩變,陳同甫想要回到京城的願望,無疑是被畫上了句號。

不過這一切,都是放在左天問斬殺了何魁,卻還沒有攻下金陵的情況下,才可能發生的事情。

要是左天問攻下了金陵,清掃了整個江南地區的。

身上帶著如此巨大軍功的左天問,一個何魁的死,根本影響不到任何局面。

而且,陳同甫絕對借助這次機會,大肆宣揚左天問的攻擊,為自己回歸軍機處做聲勢。

所以姜成書是在賭,他再賭陳同甫是不是真的被自己說動了,想要出手對付左天問。

同樣也是再堵,自己能不能夠比左天問他們更快,在左天問攻打下金陵城之前,完成自己的第二手準備。

賭這種事情,不是很穩定,但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夠做到現在的位置,又何嘗不是一路賭過來的。

更何況,此刻的情況,已經由不得姜成書不賭了。

要是在給左天問幾年的機會,整個江南道都快要被左天問清掃干淨,那個時候,他姜成書就是想攔,也沒有能力攔住左天問了。

此刻的情況,就是比拼兩者之間的速度,是左天問先攻打下金陵,還是他姜成書,率先完成對左天問的反殺。

如果姜成書成功了,到時候就算陳同甫回到軍機處,天高皇帝遠,沒有左天問的干擾,姜成書憑借自己在江南道的掌控力度,依然能夠獲得很滋潤。

但要是失敗了,那自然是萬事皆休。

「朝廷那里,我會用勁一切手段幫你壓制下來,但是姜成書總歸是兩江總督,他要是真的拼了命,還是有著直通天听的資格。所以打完蘇州城,對付完何魁之後,剩下的速度要快,足夠的快,快到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沉著臉對左天問說著這些話語,陳同甫看起來有些沉不住氣。

不過這倒也是,他此刻在朝廷里面,最後的願望就是做到軍機處的位置,現在已經是他最後的機會,而且是他最接近的機會。

軍機處的所有對手都被他解決了,或者熬死了。

陳同甫的手段不差,甚至可以說在整個清廷里面能夠排進前二,在來到江南之前,軍機處的那個位置,他就已經唾手可得了。

但是最後卻是吃了手下沒兵的虧,直接被對手來了個絕地翻身,讓他逃到了江南這個地方舌忝舐傷口。

這還是陳同甫足夠強悍的緣故,要是按照其他人,在對手絕地翻身之後,哪里還有喘息的機會,能夠活命都是謝天謝地的事情了。

這也是為什麼,陳同甫來到江南之後,一心想要培養出自己人馬的緣故。

吃過一次虧得他,對于自己手上能不能有兵馬這件事情,幾乎有些偏執了。

而這一次,他已經做的萬事具備,甚至連最後欠缺的兵馬,都靠著左天問完成了。

軍機處的位置,即將到手,也由不得陳同甫不激動。

「明白!」

應了一聲,左天問也看出來,這是最棒一次的好機會。

時間不等人,雖然左天問有足夠的耐心,再慢慢打磨自己的實力,但是除了朝廷,外面的世界已經開始飛速發展,他做的事情,晚上一天,對于整個國家來說,就會慢上一步。

能快,則快!

連夜交談完事情,左天問就想要轉身離開。

事情其實不麻煩,但是很多的細節,需要兩個人親談之後,才能夠體會得到。

這也是為什麼陳同甫催促著左天問趕回徽州的緣故。

「天問!」

就在左天問即將離開的時候,陳同甫又一次開口叫住了對方。

疑惑的轉過身子,左天問不明所以的看著陳同甫。

「我已經老了,回到軍機處是我最後的想法,能不能夠在朝廷里面站穩腳,這種事情已經靠不了我自己,要看你。你還年輕,但是這是一次機會,讓你一步登天的機會,而且你現在江南做的那些事情,只有足夠的地位,才能夠遮掩住朝廷的耳目。你懂我意思嗎?」

一雙目光煥發著神采,此時的陳同甫哪里還有那暮氣沉沉的模樣,反而像是一頭盤握許久的雄獅,露出了獵殺的神色。

沒有回話,回話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這是陳同甫在于他交心,也同樣在暗示左天問,他要是做的成功,陳同甫在朝廷之中的偌大根基,日後也會是他左天問的。

隨著左天問離開,明亮的書房里面,又只剩下了陳同甫一人。

看著漆黑的夜晚,陳同甫從自己的抽屜里面,拿出了一封書信。

左天問在江南的動作很隱秘,但是姜成書在江南盤踞了多少年,雖然說現在看其起來勢力日漸下滑,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左天問在江南做的那些事情,姜成書依然調查的一清二楚。

這些動作,要是交到朝廷那里,就算是左天問軍功蓋世,也絕對會立刻下馬,受罪入獄。

這是他左天問的命門。

陳同甫也同樣是看到姜成書,給自己這封信件的時候,才催促左天問連夜回來,告訴他後續的動作。

將這信件慢慢的放到蠟燭上點燃焚燒,火光印在了陳同甫的臉上,像是有頭年邁的獅子。

「人啊,還是老了。人老了容易心善,看到不錯的後輩,倒是沒了曾經的那份果決。」

輕笑的說了兩句,陳同甫微微的搖頭。

這姜成書,在江南地區做得久了,似乎忘了軍機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自己曾經能夠伸手抓到軍機處最高的位置,他姜成書想告訴朝廷的這些小秘密,難道還攔不下來?

偏居一偶就是偏居一偶,眼界都變小了不少,看不清楚樹木下邊的根基,以為自己看到的樹干,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站在書房頂上,左天問透過房頂的微光,看著陳同甫做的這些事情,悄無聲了的走向了外面。

左天問原先就一直疑惑,陳同甫在信中表現出來的焦急,與他訴說的事情還是有些差距。

這個老狐狸一向都是神不顯心,讓人捉模不透想法,怎麼會露出那種焦急的情緒。

直到左天問看著陳同甫將那信件焚燒之後,才明白過來。

自己對姜成書還是小看了,如果那封信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放到了朝廷的面前,對于左天問來說,絕對是個不小的影響。

至少他想要悄咪咪的挖開清廷牆角這件事情,基本是沒有希望了。

不過還好,只想回到軍機處,然後帶著滿身榮耀回鄉的陳同甫,悄然無聲的幫助左天問解決了這件事情。

收買人心,私擴軍隊,整個江南地區,識左不識君。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朝代都是不能夠被人容忍的事情。

從明面上來看,左天問做的事情,似乎只是私擴軍隊,不算什麼大問題,畢竟何魁的手上都已經有著數倍超出他軍職的人馬。

但是稍微用點心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左天問做的事情,對于清廷來說,是毀壞根基的。

最朝廷來說,最害怕的永遠不是起義,叛軍,或者異族入侵。

而是民心的變化。

叛軍的聲勢看起來轟轟烈烈,但為何朝廷卻從來沒有恐懼過。

那還不是因為,叛軍的聲勢雖然劇烈,但在平頭百姓的話語里面,並不是什麼良好的形象。

燒殺搶奪,山賊土匪做的事情,他們無一不做。

甚至有的叛軍首領,直接佔據一座城池,要整個城池的適齡婦女都抓出來,任他選妃,弄的名聲載道。

沒有民心,叛軍被剿滅那自然是遲早的事情。

就像現在一般,看似強橫的叛軍,隨著時間的推移,面對清廷圍剿變得愈發無力。

這是根基之間的差距,沒有數以千萬的百姓支持,想要對抗清廷這個龐然大物,無疑是痴人說夢。

但左天問做的,卻是改變朝廷最恐懼的民心,思想的入侵往往是一個帝國崩潰的第一步。

當底下的民眾對自己國家的思想都開始不認同的時候,帝國還想要安穩的統治這一切?

「要快了!」

左天問輕聲念叨了一句。

今天的這件事情,是他大意了,這麼多年的勝利和成功,讓他忽略了姜成書在整個江南地區的力量。

如果不是陳同甫的幫助,他這五年的成果,至少要被砍去一半。

正如陳同甫所說,想要完成自己的那些事情,他至少要在江南地區,有著足夠的權勢和力量。

而想要將這些做大,最快的途徑,自然是接受陳同甫手中的力量,他在朝廷里面數十年開拓出來的根基,那是異常的龐大。

睡得迷糊的路大山,直接被左天問從客房里面拉了出來。

打著哈欠,還是睡眼朦朧的路大山,站起身,看著自己面前的左天問。

「大人,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啊?」

「回去。」

「什麼?!」

左天問的一句話,直接將路大山整個人都嚇醒了。

抬頭看了看天,從他們連夜趕回徽州,這不過才過了一個時辰不到,這怎麼就又要回去了?

天都還沒亮呢!

「大人,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有些發懵的看著左天問,路大山眨巴著眼楮,光是從常蘇城那里趕回來,就已經夠人折騰的了,這還要在連夜趕回去,這不是要人命嗎!

真當人不要休息的?

「少廢話,天亮之前要趕回去!」

「大人這……」

「明日夜里,需要準備攻打蘇州!」

「蘇!蘇州?末將遵命!」

還想要說些什麼的路大山,直接被左天問一句話給堵了回去,神色不再有絲毫的猶豫,反而是穿上了自己的盔甲,準備跟隨著左天問回去。

攻打蘇州?

這是要有大事情發生啊!

更何況,路大山還清楚攻打蘇州,那是在散發著一種什麼樣的信號。

欲攻金陵,先打蘇州。

只要這蘇州打下來了,下一步就是叛軍的核心金陵城。

在這江南叛軍十多年的叛軍,總于是要全部清除了?

江南又要回到那太平光景了?

想到這里,路大山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陳公會這麼焦急的讓自家大人趕回來。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了。

一件能夠讓陳公入主軍機處,讓自己大人一步登天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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