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市中心和平時一樣籠罩著陰雲，看樣子是快來沙塵暴了。
眼見一堵沙牆正從西邊襲來，秦澈和夏夜快步來到街邊，站到人行道的透明玻璃屋里，躲避來襲的沙塵暴。
市中心的高層建築，在街上留下濃重的陰影。站在玻璃屋里的路人們，穿著打扮都是光鮮亮麗，完全不把沙塵暴當回事，一個個還在嬉笑。
「真是的，還要去下午茶……」
身穿淺灰色職業裝的女孩，用七厘米的鞋跟輕輕敲擊地板。
姑且不說覆蓋眼部位置的半透明眼鏡型顯示屏，以及內置骨傳導的通話用寶石耳環。光是她手里的那個白色手提包，價格就超過貧民區的窮人打工十年的收入。
「喂？」
站在旁邊的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不耐煩地開口道︰「叫他們等一下，沙塵暴要來了？取消訂單？隨便……誰在乎這種小企業？」
看著和自己同樣站在玻璃室里的這些人，秦澈和夏夜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和鋼之城處于困難中的其他區域比起來，市中心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
過于恐怖的貧富差距，反而產生了一種荒誕感，令人不禁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當然，這座城市本來就很荒誕就是了。
回想起自己經歷的各種歡樂事件，秦澈微微一笑。
偽裝成人形的夏夜，用小手拉著他的衣角︰「待會兒去吃東西嗎。」
「辦完事之後就去。」
看著那女孩滿懷好奇的模樣，秦澈伸手揉了揉她暗紅的長發︰「到時候還要‘那個’，別忘了。」
「嗯。」夏夜點點頭。
此話一出，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人紛紛後退，像是把他當成煉銅愛好者了。
看著這些衣冠禽獸滿臉恐懼的模樣，秦澈也懶得解釋，注視著沙暴打在厚重的玻璃上，發出一陣 啪聲。
沙塵來得快去得也快，市中心又恢復了平日的寧靜。沒過多久，玻璃屋的門打開了，悅耳的提示音響起︰
「請各位有序離開，拿好隨身攜帶的物品，不要擁擠。近期市中心犯罪高發，安保機器人巡邏力度提升了百分之五十，請注意安全。」
听著那個聲音，夏夜感慨道︰「這里真的是鋼之城嗎。」
「是的，小姑娘，你第一次來吧？」
一位慈祥的老男人站到夏夜面前，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顆糖︰「請你的。」
「你是哪位？」秦澈眯起眼楮。
「你好，叫我‘拜先生’就好。」老男人對著他伸出右手︰「你是這孩子的父親？」
秦澈一丁點兒握手的意思都沒，笑道︰「我是她弟。」
「啊？」拜先生嚇了一跳︰「真的假的？」
「是真的。」夏夜點點頭。
「你今年多大啊？」拜先生問。
「二十四歲。」夏夜答。
此話一出，拜先生頓時蔫了，嘟囔了一句︰「這麼大，真沒意思……」
「嗯？」秦澈眨了眨眼︰「您好像不怎麼高興啊。」
「沒事，那我先走了，二位玩得愉快。」拜先生說著轉身離開了。
看著那老頭的背影，秦澈笑了笑︰「煉銅的雜種。」
「我應該用成年形態來的。」夏夜輕聲說。
「成年形態更引人注目好吧，這樣就挺不錯的。」秦澈低頭看向自己牽著的「姐姐」，好奇的問︰「你今年真是二十四嗎？」
馬戲團四人組里，只有自己和林瑜的年齡比較容易確定。
阿彬的容貌很難看清，夏夜一直都是這副模樣，根本看不出究竟多大。
听了他的問題，夏夜低下頭︰「這是秘密。」
見她不想說，秦澈也沒有追問的意思。畢竟詢問女孩子的年齡，的確有些不太禮貌。
說話間，兩人從一座蛋糕店旁邊經過，夏夜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注意到她正盯著落地窗後面擺著的巧克力蛋糕，秦澈的問題非常簡潔︰「想吃？」
「嗯，我沒吃過這種。」夏夜立刻點頭。
「我給你買。」
秦澈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蛋糕店的招牌，臉上的笑容逐漸猖狂起來。
被淺粉色的泡泡包圍，看起來很溫馨的招牌上，印著巧克力色的大字︰海綿體蛋糕店。
「這名字……」
對于鋼之城著名的蛋糕連鎖店「海綿體蛋糕」，秦澈一直有所耳聞。當初林瑜也提到想吃這家的蛋糕。
雖說名字極其的詭異，但這家店的蛋糕美名遠揚，屬于吃過都說好的那種。
既然都到這兒了，自己正好也可以嘗嘗傳說中的「海綿體蛋糕」。
秦澈領著夏夜走進蛋糕店，站在櫃台後面的機器人抬起頭，揮動細長的銀色手臂，微微鞠了一躬︰
「歡迎光臨，請問要來點兒什麼？」
「我要這個巧克力的。」夏夜指著櫃台里的巧克力蛋糕︰「還有這個……是抹茶嗎。」
「不是抹茶，綠色的是本店特色的苔蘚蛋糕！」機器人介紹道︰「您第一個點的也不是巧克力，是石油蛋糕。」
听了它的介紹，秦澈嘆了口氣︰「你這兒有人類能吃的東西麼？」
「這些蛋糕都很暢銷的！」機器人笑道︰「來買的有不少年輕人，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二位不考慮一下嗎？」
「人類真的會吃這樣的東西嗎。」夏夜打量著櫃台里的苔蘚蛋糕。
「當然了，不光是會吃，還會在朋友圈發好評呢。」機器人大聲說︰「不信你們搜一下，本店在網上清一色都是好評！」
秦澈和夏夜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海綿體蛋糕店的風評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顧客們都在放各種彩虹屁，一個個吹得天花亂墜︰
嘗了一塊海綿體蛋糕，此生再無悲喜。享受過如此的美味，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輕輕抿一口蛋糕上的石油，感受著濃厚的氣味在舌尖慢慢綻開，不知不覺眼淚就下來了。這種程度的美味，真的是我這種人下人能享受的嗎？
今天帶著我的好閨蜜來一起買蛋糕，回去要好好爽一下……
買大蛋糕了，happy！
……
看著這些評論，秦澈差不多已經明白情況了，放下手機對夏夜點點頭︰「我們走吧。」
「誒，不買嗎？」機器人問︰「不買一塊真是可惜了！」
「下次一定。」秦澈拉著夏夜離開蛋糕店。
直到離開了海綿體蛋糕，夏夜還有些模不清頭腦︰「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網紅店罷了。」秦澈回頭看著蛋糕店的招牌︰「這種把戲，我們那兒可是多了去了。」
很顯然，海綿體蛋糕店把大部分資金都花在廣告宣傳上了。
這家店通過鋪天蓋地的廣告和水軍，營造出一種「蛋糕非常好吃，屬于高端食品，你享受不了就是你沒品味」的氣氛，誘騙那些不明真相的顧客，以及各種「高品位人士」購買。
由于網上輿論趨勢完全是一邊倒，哪怕這里的蛋糕難吃的要死，為了表明自己並不是沒品味的蠢貨，顧客也只能含淚給出好評，順便拉攏更多的受害者，繼續「享用」這個鬼東西。
對于這種又貴又難吃的網紅店，秦澈在穿越前就體驗過了。
時至今日，他依舊清晰的記得，自己被前女友拉著去喝什麼狗屁女乃茶，喝到一半發現里面飄著一只蟑螂的場景。
二人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微特總部的建築映入眼簾。
那是一棟圓柱形的辦公樓，呈現出「一柱擎天」的姿態，玻璃幕牆在陽光的照射下，對附近的街道釋放光污染。
樓頂的招牌上，幾個文字仿佛正在閃耀︰
「微特，隨時隨地發現新樂趣！」
微特總部旁邊的街道上，安保機器人不是一般的多，幾名精銳的回聲部隊士兵站在樓門口，不知是來保護還是來監視的。
看樣子，財閥聯合會那邊也注意到了城內的暗流，已經開始采取措施了。
不過，光靠這樣的安保，根本無法阻止自己帶來的邪神小姐。
「要裝在哪兒。」夏夜問。
秦澈拿出手機，打開地圖︰「十七層和二十三層，支撐柱旁邊。」
「真的要炸死他們嗎。」夏夜微微皺眉︰「這里的路人不少，會有許多受害者。」
「你很同情他們？」秦澈眯起眼楮，打量著正在總部門口進進出出的上班族。
「我和他們無冤無仇。」夏夜輕聲說。
「這倒也是。」秦澈點頭。
對于這女孩的老好人程度，他早就體驗過不止一次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夏夜的確是鋼之城最正常，最理智的大善人。
她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卻是個善良而懦弱的小姑娘。
對于這樣的夏夜……秦澈可太喜歡了。
看著夏夜眉頭擰緊，一副不情願的小表情，秦澈笑道︰「你想怎麼做都行，只要把炸彈裝上就可以。哪怕搞點小動作也沒關系，懂了吧？」
「嗯，我知道了。」
夏夜說著走進街邊的商店買了點東西，然後轉身走向旁邊街區的小巷︰
「那我……要去了。」
「祝你好運。」秦澈對她豎起大拇指。
目送著夏夜的身形化為一灘果凍狀的黑水，帶著兩枚炸彈流進路邊的下水道，秦澈拾起她落下的白裙，聞到一股淡淡的魷魚味香氣。
等待夏夜出來的時候，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微型無人機，把控制信號連接到手機上。
這東西是他上個月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在混亂引擎里花費兩百點抽到的特殊道具。
它看起來像是個微型偵查無人機，實際用途目前還不太清楚，現在閑著沒事兒，正好可以測試一下。
秦澈剛安裝了無人機提供的驅動程序，手機屏幕上立刻亮起一團燃燒的火焰。
與此同時，他的耳機里響起一個很有活力的女高音，听起來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嗨！歡迎購買地獄火工坊的產品，這里是本地著名的超級美女工程師！」
耳邊突然爆發音量奇高的介紹台詞，秦澈手一抖，手機差點掉進下水道，吐槽了一句︰「你吼那麼大聲干什麼？」
提前錄好音的「超級美女」，顯然不可能听到他的抱怨，繼續大聲說︰「如果你是老客戶的話，應該也很清楚我們生產的裝備品質。什麼托格軍工廠，賽博格武器工房之類的的商家，在‘地獄火工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廢物，買裝備來找我們就對了，本店一直保持零差評！」
「廢話少說，我們進入正題吧。你購買的這台無人機，是地獄火工坊使用秘傳技術打造的超級偵察機，它的名字叫做‘南方蟑螂’！」
「想必大家都听說過，鋼之城南邊的沙漠里，充斥著各種變異怪物。據說那里有一種大型蟑螂，不光是能飛到萬米高空，還能監听下方區域的所有通話！」
「我打造的這台‘南方蟑螂’，正是從南部沙漠的蟑螂那里得到了靈感。當然，由于是偵察機，不能設計的那麼大，只能小一點兒了，真是可惜……」
看著那台微型無人機橢圓形的棕色外殼，秦澈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玩意兒有點眼熟。
耳機里，超級美女工程師還在繼續講解︰
「這只蟑螂……不對，這台無人機平時可以通過太陽能充電，操作則是用手機來完成。」
「你只需要觸踫投影鍵盤上的方向鍵，就能控制它的方向，要控制上下，是用旁邊的投影搖桿。」
「只要讓它飛到目標的十米內，它就可以監听到目標的悄悄話，還能破解對方的手機。查詢里面的所有數據——這個功能是從XP-03D偽裝衣那里借來的。」
「南方蟑螂內置的芯片和監听設備非常微小，可以安全通過絕大多數的安檢設備。哪怕有人看到它了，也只會去找殺蟲劑，根本就想不到這東西是一台無人機！」
「嗯，剩下的操作方法，你自己試一下就好了，我是懶得再整什麼教程了。那就這樣吧，我們下次再見！」
听完了地獄火工坊一如既往不靠譜的介紹，秦澈把「南方蟑螂」放在地上，看著手機屏幕上拍到的畫面，左手在投影鍵盤的虛擬搖桿上掠過。
伴隨著一陣細微的嗡嗡聲，南方蟑螂緩緩升空，棕色外殼向兩側打開，露出高頻震動的透明翅膀。
秦澈按下方向鍵，蟑螂開始向前飛去。
它飛出小巷，飛過街道，在兩名來自回聲部隊的精銳士兵身邊不遠處落下，停在黑色路燈桿旁邊。
秦澈點了一下手機屏幕右下角「啟動監听」的按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兩名半機械人士兵，使用小型麥克風進行秘密交流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機中︰
「听說最近又要出任務，好像是去打拜金神教的基地。」
「切，要我說，那些飯圈小姑娘沒什麼戰斗力，留著她們在沙漠里自生自滅就得了。」
「別提了，你是沒見識過，她們戰斗力可恐怖了！」
「害，別說這些屁事了。你老婆最近又開始懷疑我們的關系了？」
「她好像察覺到了，我的解釋是我和戰友一起去喝酒，她暫時信了。」
「紙包不住火，干脆我們公開了就完事了，你直接離婚，咱倆在一起不好嗎？」
「那我也得攻幾次，每次都是我受，不合適吧。」
「嘿嘿，反正都是鐵的，怎麼著都行……」
听著兩人性趣盎然的交流，秦澈操縱著南方蟑螂再次起飛，準備監听旁邊的另外幾名士兵。
他這邊正在玩蟑螂，微特總部大樓里，突然響起刺耳的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