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你了。」元思的聲音陡然響起。
蘇向晚恍惚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走了神,第三局的牌已經派完,這會已經開始了。
她拿起牌,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放空。
第一眼看牌的反應是很難控制好的,蘇向晚方才漏過了觀察趙容顯和元思的當,這會輪到她自己拿牌,就不想被看出端倪。
好死不死,風水輪流轉一轉,鬼牌就到了她手上。
——得把鬼牌讓元思抽走才行。
她一邊想著,一邊把手上能配對的牌都打了出去,而後手中就剩了6張牌。
一直抽完了兩輪,蘇向晚手中的鬼牌不但沒有被抽出去,反而又多了兩張牌。
元思好像找到了竅門,每一次都能恰到好處地從鬼牌旁邊抽走其他的牌,趙容顯就更不用說了,他簡直像有透視眼一樣,穩如泰山。
蘇向晚第一次打牌打得這麼吃力。
趙容顯穩拿勝券,第一個打空了手上的牌,現在就只剩下元思和她了。
到手上剩下兩張牌的時候,元思伸了手過來,卻也不著急拿。
他好笑地看著蘇向晚︰「我知道哪張是鬼牌,你輸定了。」
蘇向晚眼楮眨了眨,「你說什麼,我听不見。」
她已經把兩張牌扣在桌上了,到底哪張是鬼牌,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小子賊得很,每次抽她的牌都勢必要說幾句話。
她自認為面上穩如泰山了,但是脈搏和氣息控制不住。
元思就是借著模索她的氣息來揣測她的手牌。
這主僕兩個都有這樣的技能,簡直就是作弊。
蘇向晚決定,這局打完了就不打了。
根本沒有贏的機會。
元思毫無壓力地翻起了其中一張牌,順利地把自己的牌配對完,留下了鬼牌給蘇向晚。
他表情里有止不住的小得意︰「說了我知道是哪張,你蓋著也沒有用。」
趙容顯看她一臉恨色,當即也出了聲︰「他在第一回差點抽中鬼牌之時,察覺到你不平的氣息,其後就把那張鬼牌記住了。」
元思那是什麼眼楮。
又尖又毒,區區一張鬼牌,壓根騙不過他。
他記住了那張牌,蘇向晚換一百個位置,他都認得出來。
元思興高采烈地勾唇︰「你輸了。」
蘇向晚把鬼牌翻過來,搖頭道︰「不行,不玩了,我不是你們的對手。」
「那怎麼行。」元思才剛剛找到點狀態,「大不了我把耳朵和眼楮蒙住,讓讓你。」
「……」
蘇向晚覺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視了。
元思十分忠犬地看向了趙容顯,很恭敬地出聲道︰「王爺,你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蘇向晚忍不住了,「你反省下自己,你還是人嗎?」
這也太過分了。
好歹她也收留過元思,救過他的性命,當過他一段時間的主子。
別說差別待遇,這簡直是歧視待遇。
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作弊贏她,還要拿她去討好趙容顯。
元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很自豪地答道︰「我甘願做王爺的狗。」
蘇向晚後槽牙莫名緊了緊。
元思沒救了。
不要讓她贏,她要是贏了,指定問個讓元思憋屈到吐血的問題。
他很期待地看著趙容顯,似乎是想等著看趙容顯會給她出什麼難題。
蘇向晚心里把元思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笑眯眯地看向了趙容顯︰「殿下問吧。」
她做好了心里準備,準備接受趙容顯的刁難。
趙容顯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像裝著能溺人的漩渦。
他問她︰「本王叫什麼名字?」
蘇向晚鼓起的那口氣,莫名其妙就散了。
這算是什麼問題?
她還下意識看了一眼元思,同樣看見了頂在他腦門上的問號。
蘇向晚琢磨了一下,不確定地說︰「趙……趙容顯?」
他搖了搖頭。
「不對?」蘇向晚迷惑了。
他是趙容顯沒錯啊……
還能有什麼名字?
她想了一下,忽然記得之前看過的一本書,里頭寫的關于趙容顯的事。
容顯只是他的字。
蘇向晚想著,慢慢吐出話來︰「趙……珩……」
元思面色古怪地詭異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別過眼去。
蘇向晚沒留意元思的異色,只繼續問趙容顯︰「趙珩,對嗎?」
她話一出口,敏感地發現空氣靜寂了下來。
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起來。
是說錯什麼了嗎?
碳火忽然「啪嗒」響了一聲,蘇向晚額頭一跳,腦子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趙容顯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珩,佩上……玉也……」
他說得很慢,很輕,又很認真。
以至于連蘇向晚都覺得他真實的名字連帶著份量都重了不少。
她在那里戰戰兢兢地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在桌子底下微微地踢了元思一腳,意圖從他這里獲得什麼信息。
元思這個沒眼力見的東西,居然還很憤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你踢我干什麼?」
「……」蘇向晚抿了抿唇,「我腳軟。」
元思不說話了,只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她,大抵覺得她是蠢得沒法救了。
蘇向晚真的很討厭這種,你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唯獨我自己不知道的這種感覺。
有話就說,藏著掖著算怎麼回事。
主僕兩個合起來欺負她嗎?
她想了一下,突然湊過元思身邊,急急問道︰「到底怎麼了?」
元思皺起眉,很是無語︰「你聲音壓得再低,王爺也能听見,是不是蠢?」
「……」
蘇向晚覺得自己把元思拉過來,真是一個智障的選擇。
趙容顯要是不願意說,那絕對能藏到死她都不能窺見分毫。
但她覺得自己必須知道。
很多秘密通常就是藏在這種不經意的一句話里,她怕自己錯失了什麼。
似乎是听見了她的話,趙容顯出聲了︰「能直呼本王名諱之人,唯父母親人,以及……」
以及什麼。
不需要說得再清楚了。
如果她不了解趙容顯,會覺得趙容顯是在佔她便宜,故意引她喊他的名諱。
可她偏偏了解。
蘇向晚在某一方面有種自欺欺人的愚鈍,有時候又有很不合時宜的聰明。
俗話有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她想了想,就試探地開口問道︰「我之前……是不是這樣喊過你?」
當然,蘇向晚記憶里是沒有。
但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記憶了,所以她覺得沒有不算,趙容顯說沒有才算。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問出答案來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永川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
「王爺,該喝藥了。」
蘇向晚的注意力被這話引了過去,下意識就問趙容顯︰「什麼藥?」
是受傷了,還是中毒了?
趙容顯淡聲應道︰「只是寧神的湯藥,便于入眠而已。」
蘇向晚知道他沒有必要在這點事上撒謊,心里頭安定不少。
這個鐘點,估計也是平日里趙容顯就寢的時間點。
永川盡職地把藥送到她這里找趙容顯來了。
元思開了門,把永川帶了進來。
蘇向晚就發現,他端著的紅木盤子上,兩個白玉小碗,放著兩碗藥。
永川把藥放在桌子上,端了一碗給趙容顯。
「王爺,這是你的藥。」
趙容顯接過來,目光定了一下,而後看著另外一碗藥。
永川把碗端起來,笑眯眯地看著蘇向晚︰「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趙容顯便道︰「這是你喝的,喝吧。」
永川快要說出來的後半句話,就這樣生生吞了回去。
他一臉愁色地看著那碗藥。
蘇向晚愣了一下,意會過來。
永川這不知道是動了什麼歪心思,想給她喝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還好趙容顯是正人君子,沒動過對她下什麼藥的心思。
她笑眯眯地看回去︰「永大人多吃點藥,對腦子好。」
元思也看出什麼來了,他當下幫永川端起了藥碗,送到了他的嘴邊。
他對永川道︰「喝吧。」
這碗藥,永川幾乎是被元思強灌下去的。
他臉色青綠青綠的,像吃了什麼毒藥一樣。
趙容顯也喝完了藥,放下了碗︰「下去吧。」
蘇向晚把碗放回盤子里,還貼心地幫永川端了起來,送回他的手中,當下還殷勤地把他送去了門口。
她笑得甜膩膩的,「永大人,路上小心喲。」
永川瞪著她,大有你要是落到我手中你就死定了的氣勢。
元思忽然無語地看了看天,最後拉著永川退了下去。
一直到走得足夠遠了,永川才急急忙忙從衣襟里翻出解藥來,迅速地吃了進去。
他吃完還不忘道︰「還好我做了準備,我就想到王爺有可能讓我自己把藥喝下去。」
元思一把揪出他的衣領,毫不客氣地將永川扯了過來︰「你是活膩了吧,王爺喝的藥,你也敢動手腳?」
永川半點沒有被發現的驚慌,他甚至還有種意料之中的從容,「急什麼呢,你以為王爺不知道我在他的藥里動了手腳嗎?」
趙容顯就算不提防他,也是十分敏銳的人。
永川要做點什麼,是瞞不住他的。
趙容顯哪怕知道藥動了手腳,他還是把自己那碗喝了,足以說明他不介意永川動的這點心思。
最多也就是因為他把心思動到蘇向晚身上,才罰他把蘇向晚那碗藥喝了而已。
元思一把將他放開,又遙遙望了望來時的方向,這才道︰「若非如此,你的頭現在就在我的腳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