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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昏暗陰沉,霧靄籠罩,屋檐漏下淅瀝的雨幕,不時敲擊著映出新型燃氣燈明亮輪廓的玻璃窗,濺起一個又一個水珠。

當康斯和門外的探長打過招呼,走入證物室並關好房門,他注意到亞瑟•華生已在兩位「機械之心」成員的看管下開始了和那些現場遺留證據的接觸。

「這些就是第一名遇難者留下的遺物?」戴上了黑色的連指手套後,亞瑟•華生沒有去翻動桌上那只裝著染血布條和其他一些可疑部件的單面透明紙袋,而是先拿起了旁邊幾張記錄著拍攝時間和地點的相片。

見他似乎正在相當認真地審視相片內容,康斯勉強壓下個人成見,耐著性子推過去了幾份通過特殊手段繪制成的素描畫像︰

「與其研究這些業余記者提供的不知真假的相片,還不如看看復原後的現場圖,但說實話,我不認為你能有什麼新發現,我們的專業人士不可能遺漏……」

「抱歉打斷一下,方便和我說說第一位遇難者的情況嗎?出身、年齡、職業,個人興趣愛好等等,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亞瑟•華生接過那幾張素描畫紙,目不斜視地提問道。

康斯被他噎得一頓,正要皺起眉毛回憶案件信息,卻見那名佩戴督警肩章的「機械之心」成員、蓋維德•瑞恩主動走近了中央的長寬木桌,開口表示自己正好經手過第一起案件的後續調查任務。

「第一起案件的後續,指的是追蹤那頭被處理掉的馬駒尸體,然後因此發現了遇難者的遺骸?」亞瑟•華生向他確認道。

五官深邃、給人以溫和健談印象的蓋維德點頭道︰

「南區警局的後勤人員把馬尸賣到一家私人經營的肉類加工工坊,在我們的反復詢問下,那位工坊主終于承認自己雇佣的短工在馬月復中發現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體。幾人生怕背上殺人的罪名,于是在驚恐慌亂的情緒驅使下,匆忙將尸體掩埋到了加工場地的偏僻角落里,以為這樣就不會惹來更多麻煩……」

他簡單帶過了當時的調查經過,很快便轉而說明起第一位遇難者的情況——死者是一名東切斯特郡出身的男性,五十二歲,目前與家庭成員一同定居于貝克蘭德希爾斯頓區,在某家對外貿易進口公司擔任部門經理一職。家庭方面,他擁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幸福,養育了三個孩子,其中最大的兒子已經成家,二女兒和小兒子都還在上學。

「當然,我知道你可能更關心他和其他遇難者之間的關聯性……」蓋維德沉吟了一下,「倒的確有件令人在意的事。在查閱死者檔案的時候,我們發現他改過名字與姓氏,而他的曾用名則出現在了監獄十多年前的服刑記錄上,罪名是走私違禁品,一共判了七年時間。據說後來他因為服刑期間表現良好,獲得一年的減刑,便提前出獄了。」

亞瑟•華生聞言略抬了抬頭,隨即垂眸看向這位遇難者的素描畫像︰

「噢,也就是說,第一位死者曾是一名走私犯,現在已經改過自新,成為了遵守紀律法規的好市民?」

「不,你錯了。」康斯找到機會,昂首挺胸地打斷了他,「為什麼不想想案件發生的前提?以死者現在足夠寬裕的經濟條件,他明明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四輪馬車,家中也雇了駕車的僕人,可他為什麼不用自己的馬車出行,而是選擇乘坐出租馬車,結果也因此遭遇不幸?很簡單,因為他不希望被家人掌握自己的行動去向!」

「這只是你的猜測。」亞瑟•華生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事實上,我們沿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還真找到了死者疑似出軌外遇的證據。但之所以說是疑似,那是因為後來的發現顛覆了我們的判斷——」蓋維德說著,逐漸壓低了聲音,「死者直到生前最後一刻,都還做著他的本行走私生意,只不過這一次,他經手的不再是藥物和藝術畫作,而是槍支彈藥、軍火武器,甚至人口……」

「你們剛剛提到他在一家外貿進口公司擔任經理?他們就是這麼做‘進口生意’的?」亞瑟•華生一邊指出問題,一邊放下手中的相片與素描圖,轉而拿起了第二起案件的資料翻閱起來。

「那家進口公司的主打業務是從費內波特、從倫堡、馬錫等地區進口各種農副產品,而且各種手續證明都很齊全,誰也沒有往這個方向考慮過。」蓋維德感嘆道,隱晦地承認了涉及走私的並非個人,而是整個團體。

亞瑟•華生唇角上揚著輕笑了一聲︰

「如果我沒記錯,對外的糧食進口應該是在谷物法案廢除後才徹底開放的,仔細算來也就不到六個月時間?」

「但那家公司已經成立有好幾年了,經營許可證上也能看出來,他們是在法案廢除後才正式轉型成為糧食進口企業。」另一名面容略顯嚴肅的「機械之心」成員說道。

見亞瑟•華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康斯清了清嗓,揚聲強調道︰

「我們不在和案情無關的問題上浪費時間,好了,你接下來是不是又打算詢問那兩名被卷入第二起案件的遇難者了?」

愛麗絲在內心翻了個白眼,暗自對他遲鈍的嗅覺有些無言,卻也懶得去爭辯,只是擺出一個傾听的姿態招了招手。

很快,她便從身旁這幾名協助兼看管自己的官方人員處得知了這六起案件、共十二名被害者的生平概況。其中,除去第一位死者有過犯罪史、至今也在秘密進行違法的商業活動以外,就只有第四次案件中的某位遇難者從事地下拳手這一較為灰色性質的職業,而其余人不管是年齡、職業,還是家庭出身,都看不出任何值得詬病的地方。

主婦、兒童、中學教師、大學肄業生,甚至蒸汽機械工程師,他們的人生經歷天差地別,他們過著迥異的生活節奏,唯一的共通點便是不幸于傍晚時分乘上出租馬車,並途經了橋區域或南區的十字交叉路口。

「我說過,如果這些信息里真藏著什麼重要線索,早該有人發現了!事實就是凶手根本沒從這些角度出發,他挑選目標的基準也完全不以個人身份而定!」

康斯仰高了下巴,語氣中逐漸流露出一種欠缺矜持的訓誡感。

「那依你的看法,凶手選擇行凶對象的標準應該是什麼?」亞瑟•華生向後靠住桌沿,絲毫不受影響地問道。

「‘惡魔’途徑的家伙大都不怎麼正常,天生就是殘酷冷血的犯罪者,他們可不一定會去認真挑選什麼目標,也許只是單純覺得順眼,或者想要發泄情緒,就這樣殺死沒有反抗能力的弱小對手。」

康斯用鼻音輕哼一聲,並不掩飾自己對這類邪惡非凡者的態度,但說完這些,他緊接著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皺眉,盯著亞瑟•華生補充道︰

「……但不能否認的是,民間那些關于‘惡魔’的傳說里,的確存在不少值得商榷的真實之處。比如有些‘惡魔’途徑的非凡者傾向于選擇純潔的少女、年幼的孩童,會以特殊的連環殺人案完成取悅真正惡魔的儀式,也有的則似乎更偏愛那些曾經墮落過、放縱過內心欲求的人,個別情況下甚至會取走受害者的部分內髒,進行食用……綜合各地‘惡魔’途徑非凡者犯罪的檔案記錄,我們推斷這些行為多少都涉及了邪惡的通靈、召喚儀式,所以必然能從被害者之間找出那一縷極為關鍵的聯系。」

「嗯?你剛剛是不是向我透露了記錄在軍情九處檔案里的超凡事件?雖然只提及一點,但它們應該是需要正式成員權限才能了解的事吧。」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特殊時期,特殊情況,教會這邊也會對你暫時開放部分檔案的知情權限。準確來說,是僅限于‘惡魔’途徑非凡者的犯罪事件。」蓋維德解釋道。

亞瑟•華生略一思考,便微笑起來︰

「那我能申請查閱你們收集整理好的惡魔百科圖鑒嗎?要知道,惡魔可是一個很寬泛的分類,不同種惡魔擅長的能力也各自不同,若是可以提早判斷出對方的優勢和弱點,也有利于我們展開調查。」

兩名「機械之心」的成員商量了一下,最終由蓋維德點頭表示他們會向上級請示,但不能保證結果如何。

「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就這樣消磨時間到傍晚,然後去橋區域找輛出租馬車坐上,試試看能不能再撞見一次案發現場?」見面前的金發青年毫無緊張感地找來一份紙筆,低垂下眼眸慢悠悠地寫起了什麼,康斯不禁語氣夾帶諷刺地催促道,「或者再重復之前三大教會組織起的調查隊伍做過的事,去詢問那些出租馬車所屬的公司,去追蹤那些馬匹在出事前的路線、接觸過什麼人?」

顯然,曾經的調查隊伍在這些線索上付出了努力,也花費了時間,卻收獲甚微。

在白紙上將單詞的最後一個字母勾勒完整後,亞瑟•華生放下鋼筆輕輕吹了吹氣,好讓描摹在紙上的墨水盡快蒸干。

康斯下意識看向書寫在紙上的那幾個單詞,只來得及認出其中有赫密斯文的「貪婪」和「怠惰」,便被他抬手示意的動作吸引走了注意力。

「不,我們出發去拜訪一下這戶人家。」

亞瑟•華生拿起擺放在第三起案件對應證物旁的資料集翻開,撢了撢手中印刷著幾張黑白相片的這一頁。

只一眼,康斯便認出了那張全家福合照中的對應人物,不禁疑惑道︰

「第三起案件中的死者,索菲•布萊爾太太,以及她的兒子弗雷迪•布萊爾……你要去布萊爾先生的家里調查什麼?我記得那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產階級家庭,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特殊問題。」

「我有些想要確認的事情。」

亞瑟•華生簡短地答完,就轉身離開了證物室,讓康斯和兩名「機械之心」成員不得不加快跟上她的腳步。

空無一人的證物室內,被壓在圓月復鋼筆下的白紙一面,整齊排列著七個寓意各不相同的赫密斯文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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