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門的陸壓就看見樓下頭發凌亂的齊晚晴穿著睡衣愣愣盯著那台破舊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報早間新聞,關于陸氏集團總經理齊晚晴無故缺席商峰會談,這讓許多人議論紛紛,電視台播報的新聞並沒有參雜主觀因素,只是播報了這一條之後很快進入別的新聞播報。
齊晚晴看到陸壓出來,瞥了一眼,又將視線挪到電視上。
陸壓也沒說什麼,別墅是按照齊晚晴早年的設計裝修的,洗手間和洗浴間都在一樓,齊晚晴的屋子里倒是有一間獨衛,但是被陸壓牽累,整個合金門都嵌在洗手間的牆里,扣都扣不出來。
陸壓來到一樓洗手間,翻出了自己的牙刷,擠了點牙膏就打算刷牙,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身凌亂的齊晚晴已經冷著臉站在門口,看到陸壓擠好了牙膏一把奪了過去。
自顧自的拿了個杯子站在一臉懵逼的陸壓旁邊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陸壓反復確認了一下是自己的牙刷,看著毫不猶豫塞進嘴里的牙刷,他張了張嘴,但是仿佛又在措辭,半晌才緩緩道︰「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我的牙刷。」
齊晚晴聞言頓了頓,皺著眉從鏡子里看了眼一臉無語的陸壓,沒搭理他。
陸壓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體會了一次什麼叫做手足無措。
半晌撓了撓頭,蹲子繼續在神奇的壁櫥里翻動,好半天才翻出來一條毛巾跟半個牙刷。
嗯,半個。
齊晚晴親手掰斷用來刷杯子的牙刷。
他看了看牙刷,好在極快接受了這個事實,正準備好好洗一下用來刷牙,就听見齊晚晴踫的一聲把刷牙被子落在洗手台的聲音,嚇得他一坐在地上,驚疑不定的看著齊晚晴。
齊晚晴仔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嘴泡沫,頭發凌亂。
突然展顏一笑。「嗯,不管怎麼樣還是很漂亮的。」
陸壓已經準備找機會開溜了。
牙可以不刷,臉也可以不洗。
但是發了瘋似的齊晚晴他害怕,不管出于哪方面考慮都應該遠遠逃離。
齊晚晴冷不丁的看了眼手腳並用偷偷模模準備開溜的陸壓,後者身形僵硬,半晌才平靜的站起身來,清洗那半根牙刷。
齊晚晴自顧自的又擠了點牙膏在牙刷上,看著僵硬洗刷牙刷的陸壓,冷著臉開口道︰「長嘴」
陸壓臉色一黑,威脅的看向齊晚晴︰「齊晚晴,你別太過分。」
原本應該渾身一抖遠遠跑開的齊晚晴此時卻毫不畏懼,昂著頭看向陸壓,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
「齊晚晴!」
「怎樣!」
齊晚晴淡淡開口,眼楮里的威脅絲毫不弱于陸壓。
陸壓臉色更黑,心里幾番糾結,終于咬了咬牙,輕輕一巴掌拍在嘴上。
齊晚晴臉色錯愕,一張小嘴O的樣子讓陸壓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我已經做了,差不多的了!」
齊晚晴愣愣看著他半天,很快又恢復冷然的樣子,她微微點了點頭,我說,「長,嘴。」她似乎是覺得這般不妥,補充道︰「就是,啊~」
陸壓臉色通紅,只覺得下一秒心頭血就會從嘴里噴出來。
齊晚晴眼角有些眼淚,嘴角瘋狂跳動,顯然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笑意。
陸壓鐵青著臉,微微張開了一點嘴巴。
齊晚晴凝著臉,右手顫抖的將杯子送到陸壓嘴邊,一邊還在解釋︰「喝一口,咕嚕咕嚕,然後吐掉。」
陸壓瞥了眼齊晚晴,艱難到︰「想笑就笑吧,憋著的樣子太惡心了。」
齊晚晴先是閉著眼竭力控制情緒,隨即是在繃不住了,瘋狂的笑聲充斥了整個屋子。
陸壓鐵青著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開始懷疑自己憑什麼這麼听她的話。
等到齊晚晴抹著眼楮捂著肚子直起腰的時候,陸壓已經懷疑到自己為什麼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了。
齊晚晴推了陸壓一把,撇過頭上氣不接下氣︰「別,別放過我,我笑不動了,真的笑不動了。」
收拾了一下情緒,齊晚晴才轉過頭,眼角仍有淚痕,柔柔道︰「啊~」
陸壓翻了個白眼,張開了嘴,漱了漱口。
齊晚晴雙手控制下讓陸壓正對著自己,將自己剛剛刷牙的牙刷慢慢塞進陸壓的嘴里。
陸壓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可她好像並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兒。盯著陸壓的嘴巴溫柔而仔細的給陸壓刷牙。
齊晚晴的嘴邊還有一圈白色的牙膏泡沫,但是這一刻的齊晚晴不知道為什麼在陸壓眼里美的出奇。
但他依舊愣愣的看著齊晚晴,破天荒的局促不安。
「別亂動。」
齊晚晴白了一眼陸壓,確定刷干淨的時候才又端來水杯。
「啊~」
陸壓傻傻的張開嘴,連帶著送進嘴里的漱口水都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齊晚晴笑了笑,坐在洗手台上,陸壓高出她一個頭,即便是坐在洗手台上,她也需要微微抬起腦袋才能看見他的臉。
記憶力的陸壓臉上永遠是放蕩和婬邪,有著厚重的黑眼圈,和奇差的皮膚。染上毒癮之後雙眼更加空洞可怕,不然也不會被醫生說連救他都不敢。
但是現在的陸壓雙眼炯炯有神,皮膚仔細看跟齊晚晴不相上下,醫院這些天頭發已經有些長了,遮住了一點點深邃的眼楮,連胡茬都有了。
齊晚晴的觀察力很敏銳,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衣服之下的陸壓蘊含著恐怖的爆發力,這也是今早起來她看著狼藉的房間,和死死嵌在牆里的合金門發了半小時呆的原因。
她抬手模了模與印象里的陸壓截然相反的剛毅線條,到現在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陸壓躲閃了一下,沒敢看她。
此時齊晚晴,他不認識,沒見過,不了解。
原本那個仿佛被世界拋棄的齊晚晴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嘴上站著一圈牙膏的齊晚晴。
齊晚晴皺了皺眉,雙手掰正了陸壓的臉,讓其直直看著她。
陸壓目光躲閃,絲毫沒有看見齊晚晴眼里幾乎噴涌而出的淚水。
「你變了。」齊晚晴柔柔道。
陸壓閉著眼沒有說話。
「以前你可是會恨不得就在這強jian我的。」
陸壓呼吸一滯,拿開了齊晚晴的手,轉身蹲在地上,模了模兜,煙早在昨晚就在門口消耗殆盡了。身後突然伸出來一直雪女敕的小手,捻著一根利群,陸壓詫異的看了眼身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齊晚晴的笑,與剛剛那個大笑不同,這個笑,很齊晚晴。
溫和而又溫柔。
「我有嘗試過抽煙,但是可能還是無法適應,煙卻一直沒有扔。」
陸壓只覺得胸口憋悶,連四周的空氣都仿佛淡薄了不少。
他輕輕接過煙,稍微靠近了點窗戶,啪嗒一聲點著。
可齊晚晴卻亦步亦趨,陸壓動了幾步,她就動了幾步。
他知道這回事兒,腿被陸青打斷之後,仍舊是有齊晚晴照顧的他。
那時候的陸壓只有滿心的怨毒,和一種想毀了齊晚晴的可怕念頭。也就是那時候,他第一次在齊晚晴身上聞到了微不可查的煙味。
「我也不知道什麼煙的牌子,只是你抽這個煙,所以我就買了這個煙。」
陸壓默不作聲,此刻的齊晚晴每一個字都宛如一把尖刀,直直插在陸壓的身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口一口抽著煙。
他是個懦夫,一個明明做了,卻永遠都在逃避的懦夫。
陸壓抽完最後一口,慢慢捻滅在腳下。
他背對著齊晚晴,沒有勇氣轉身,他不敢看那雙流著淚卻溫柔笑著的眼楮。
「我已經被密宣為家主,老爺子說他現在仍然可以忙活,所以仍舊可以幫我打理,被密宣也是因為這個。陸氏集團我有百分之70的控股,我已經在聯絡律師將其轉到你的名下,只需要等你一個簽字就好了。陸氏集團的控股很抱歉我沒辦法全部給你,只能給你30%,不然家族非議太大,即便是我也不能全部鎮壓下來。」
陸壓想了想,「地下行業你沒有辦法消化,我的意思是由我的人控制,但是全權服務與你,老爺子那邊我提過,他說他只要在政界一天,你就永遠不用怕雜七雜八的事情。國外勢力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所以只是讓他們原地待命,你可以隨時空降斯科特,庫爾文,塞斯迪爾三個財團,可以順利幫你入手半個歐洲,我知道你志向遠大,受制于陸家畏手畏腳。」
「你依舊會受到陸家的保護,二伯那里我已經吩咐好了,不用擔心。」
陸壓緩緩轉過身,眼前的齊晚晴痴痴地盯著她,正如昨晚,兩行清淚緩慢落下。
陸壓微微低頭,撇開了眼楮,
「對不起。」
「我不知道怎麼補償你,這是我所能做的了。」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了,放在你床頭地下,等你掌控了所有勢力之後,簽個字由律師公證就能生效了。」
陸壓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
「對不起。」
齊晚晴看著眼前的陸壓,任由眼淚流淌。陸壓已經快呼吸不下去,擦了擦嘴轉身離開了別墅。
他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在這座城市四處游蕩,入目的全是熟悉的陌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傻不愣登的全盤托出了,這些事情本身在陸壓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就等哪天齊晚晴走出困境就將所有的東西都托付給他。
或者說,等陸壓全盤接下陸家之後,將整個陸家送給齊晚晴。
跟老爺子說這些的時候,老爺子難得沒有說話,只是站在窗前,看著病床上的陸壓默不作聲。
他也並沒有反對,答應了之後拍了拍陸壓的頭說了一句如果能用整個陸家換回我一個好孫子,我覺得值。
天字道人的變化也是陸壓交給老爺子的一份證明。
他有把握再度創造一個陸家。
但是唯獨齊晚晴。
他除了這些,根本想不到任何補償的方式。
一輛黃包車急速從陸壓的眼前消失,駛向郊區,陸壓雙手插兜,直勾勾盯著一旁的一朵潔白的花朵。
一陣清風徐來,原地已空無一人,只剩那朵白花隨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