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齊晚晴進屋的時候,陸壓已經睜開了眼,她坐下陸壓旁邊,沒有理會看著她的目光。
這種骯髒的視線,她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回。
陸壓神色有些無奈。
沒辦法,誰讓這個身體的陸壓,是個喪盡天良的人渣呢。
他是誰?陸壓疲憊的閉上眼楮,他是陸壓,是華夏陸家的嫡長孫,他是陸壓,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修行百年的天才修行者,是那座天下,唯一一位向天道出劍,問劍世間的大劍仙。
兩段記憶在他腦海中交織,早已分不清他是劍仙陸壓,還是華夏陸壓,倒不如說,兩個陸壓,現在成為了一個陸壓。
住院半個月,陸壓終于拆開了滿身的繃帶,這得益與劍仙陸壓處心積慮所得到的一部鍛體功法,得到時規矩太多,第一個就是未開紫府,這讓當時的陸壓郁郁不得,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不太好,想什麼不好,非得想這個破功法。
功法名為分天勁,意在揉體,形在打磨,從頭到尾就只有兩層,至于為何讓陸壓處心積慮都要得到,是因為這門功法勝天一指,堪稱修行路上最強地基。
交手過一位以分天勁為地基高歌猛進的翹楚,肉身也敢硬撼他陸壓的三尺青峰,這讓他眼紅到蟄伏十年才竊取到這門功法。
未曾想,前世無法修煉這門功法,這一世倒是佔了個大便宜。
在陸壓要挾下戰戰兢兢拆完繃帶的醫生全部目瞪口呆,當時送進醫院幾乎支離破碎的身體現在被一道道猙獰的疤痕牢牢餃接在一起,不信邪的幾番檢查下才勉強接受這個現實。陸老爺子甚至為此又跑了一趟醫院,看著那一道道疤痕久久無言。
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有些心虛的陸壓,只說了句吉人天相,便沒有深究。
雖說看起來嚇人,可只有陸壓自己知道當時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耐不住自家母親直勾勾盯著他,下一秒就會哭出聲的樣子,他才硬僵著在醫院沒出去。
陸壓躺在床上,而一旁的齊晚晴靜悄悄的削著一顆碩大的隻果,這個女人仿佛天生一雙巧手,隻果皮長長掛了一串都沒有斷掉。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陸壓沒有看她,看著窗外陽光有些走神。
齊晚晴將削好的隻果放在桌上,「應該的。」
在她轉身準備將刀放回桌上的時候卻磕踫到了腳趾,激靈之下就有後仰的趨勢。
陸壓一手托住齊晚晴的腰扶正了身子,正準備說句小心,齊晚晴卻神經質的一巴掌拍開陸壓的手,右手的刀順勢指著陸壓,喊道︰「陸壓!」
陸壓看著面前的刀,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屋子角落,這才雙手緩緩抬了抬,輕聲道︰「我沒有惡意,你剛剛要跌倒了,不是嗎?」
齊晚晴喘著氣,但是很快放下了刀,面容重新回歸之前的平靜,「對不起,是我敏感了。」
她緩緩坐下,平復了一下心情,指了指隻果,「吃點吧,對身體好。」
陸壓沒有說話,取過隻果大口吞咽。
他並沒有覺得齊晚晴敏感,人渣陸壓從小到大從未放棄試圖染指這位早早進入陸家的齊晚晴,只因為他們倆曾經指月復為婚,齊家家道崩殂,被迫將當時尚是孩童的齊晚晴送入陸家,以保家族血脈。這讓人渣陸壓一直將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仿佛對齊晚晴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應當,如果不是陸老爺子有意保護這位齊家最後血脈,早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讓偷偷潛入的人渣陸壓遂了歹意。
齊晚晴很優秀,優秀到老爺子都贊不絕口,甚至不顧家族聲音,將偌大一份產業全權托付給剛剛畢業于世界名校的齊晚晴打理,父親陸青是個陸家難得的商業奇才,但是成功來的太容易太早,反倒讓這位陸家蛟龍早早失去動力,齊晚晴的出現讓他突然獲得了某些興趣,由他作為新興行業的急先軍,等開闢完成之後,將整條產業鏈交付給齊晚晴,隨後緊鑼密鼓籌備進軍其他行業。
齊晚晴沒有令任何人失望,極高的商業天賦和情商使她近乎無往不利,成為陸家最為堅實的後盾,陸老爺子在政界獲得極高榮譽之後,為齊晚晴撐開了一座可怕的保護san,傘下的齊晚晴幾乎可以肆意揮灑她的天賦,讓身處軍屆幾位陸家人牢牢扎根,家族對于尚還是外人的齊晚晴非議很大,但是陸老爺子的鐵血手腕讓很小一部分聲音死死鎖在肚子里不敢發聲,另外絕大部分聲音則是由那位陸家蛟龍陸青一手鎮壓。
可以說人渣陸壓之所以能夠肆無忌憚,大都仰仗這位未婚妻的刻意縱容。
可人渣陸壓絲毫沒有這方面覺悟,甚至將所有的功勞歸功于她齊晚晴是他陸壓的未婚妻, 所以行事從未顧及過齊晚晴的想法。
陸壓咬著隻果,沒有像曾經一般,唾罵齊晚晴不識趣。
這讓齊晚晴有些不習慣,她微微低著頭,等了半天都沒有陸壓的反應,這讓她有些疑惑,微微抬起頭,陽光下的陸壓,只是一口一口啃著隻果,眼楮都沒看她,仿佛窗外有什麼比她更有吸引力的東西。
她有些自嘲,只當是恰巧陸大少心情不錯。
她起身拿起一旁的包包,「公司里還有些事兒,我處理完就過來送午飯。」
陸壓轉過頭,看著齊晚晴點了點頭,「辛苦了,午飯有保姆,你不用著急的。」
她有些啼笑皆非,覺得眼前的陸壓和他的本性簡直過于違和,但她沒說什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即便是走,她都下意識的拿包包擋住身後的曲線,這樣陸壓心里五味雜陳。
他看著手中只剩最後一口的隻果,怔怔出神。
突然一口咬掉,含糊不清道︰「人渣。」
前世的世界靈氣太少,尤其是經過一場末法浩劫之後靈氣幾乎十不余一,可現在的陸壓都不敢認真修煉,只敢憑借身體與功法的自行運作修行。
靈氣郁結。
陸壓的臉色有些古怪。
這個世界的靈氣幾乎濃郁到成漿的地步,這才是他身體能夠如此快速恢復的最根本原因。
他思考過很久,只能將原因歸結為修行者太少,或者干脆沒有修行者的原因上。
雖然很不責任,但是前世連個靈氣稍微濃郁一些的地方都會引得各方勢力劫掠的前提下,他不得不這麼覺得。
而且人渣陸壓腦子里除了黃色廢料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常識,這讓試圖追查原因了解世界的陸壓巧婦難言無米之炊。
想到這,他拿出一旁的電話,打給剛剛出門的齊晚晴。
「晚晴?」
「少爺你說。」樓下的齊晚晴皺著眉頭,眉宇間隱有厭煩。
「你車上有書嗎?」
「什麼?」
「書,你車上有書嗎?」
齊晚晴好讀書,家里家外都會備著她喜愛的書籍,這也是長久以來陪伴她讀過無數個戰栗時間的方法,這也是陸壓幾番考慮之後才做出的選擇,他對這些一竅不通,反倒是齊晚晴造詣極深,選取的書籍往往都是值得看的書。
齊晚晴有些破天荒的感覺,這讓情商極高的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少爺你喜歡的那種,我這可能沒有。」
陸壓有些牙疼,是!人渣陸壓!黃色廢料!
「不是那種,就是,嗯,你有的書,都行。」
齊晚晴打開車門,看著車上,只有一本準備送給小佷女的上下五千年,有些猶豫,這是公司用車,她並不是專程前來,不過是剛剛洽談過一筆生意,順道來醫院盡盡職責,所以只有一本路上買的這個。
「上下五千年,只有這個,你想看什麼嗎?我可以讓人給你送你想看的。」
陸壓眨了眨眼。
「就這個。」
「就這個?」
「對,就這個。」
「好,你等會兒。」齊晚晴看著手里封面極為子供向的上下五千年,有些疑神疑鬼。
拿到書的時候,陸壓還是有些克制自己激動地情緒的,這在齊晚晴看來卻是他折騰她方法的一種,所以只是平靜的給了他書,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等到陸壓如饑似渴的攝取書中營養的時候,站在門外的齊晚晴才真正開始覺得不對勁,她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
「柳畫。」
「喲,怎麼了我的齊大美女,百忙之中還不忘關懷一下小女子,這樣小女子倍感榮幸啊。」
齊晚晴咬著嘴唇,神色有些抑郁。
「我精神可能有些不對勁了。」
「什麼?怎麼回事!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陸壓,在看書。」
「」
「」
「他三分鐘熱度,跟為了在床上羞辱洋妞學了三分鐘英語差不多吧。」
齊晚晴啐了一聲,仿佛想到了一些事,這讓她看向陸壓的眼里閃過一絲鄙夷。
她很快恢復過來,揉了揉眉頭。
「也是。」
順手掛了電話之後,在沒有猶豫,下樓離開了醫院。
床上的陸壓撓了撓頭,嗤笑一聲。
「人渣。」
他看書很快,得益于他天生的過目不忘,偌大一本上下五千年堪堪在齊晚晴推開房門拿著午飯進來的時候看完,而齊晚晴看著坐在床上發呆和躺在床腳仿佛從未打開的上下五千年沒有說什麼,將午飯一盤盤打開在桌子上,推給了陸壓。
自己則坐在一旁翻看文件。
陸壓看了眼書,又看了眼表情平靜的齊晚晴,有些無奈,他兩世為人,如何看不出 她想的是什麼,但是解釋起來別說齊晚晴,連他自己都不信。
我讀書很快的,過目不忘,還能理解意思。
別鬧,我可是人渣哎,不學無術的那個人渣。
他慢慢吃著飯菜,分天勁的修煉水到渠成,根本容不得他專心,肉身強度與日俱增,這對營養的攝取更為龐大,但是齊晚晴每日帶來的飯菜就那麼多,是按著他以前的量來算,所以這讓他苦不堪言。
三天兩頭好說,不過是月復中空虛。
可這幾天分天勁進步神速,光是吃著幾口飯他都覺得飯菜可能都沒到胃里,就已經被喉嚨爭先恐後的瓜分干淨。
四個暗衛現在的神經過于敏感,上午甚至對拿刀的齊晚晴產生了殺意,這讓他有些後怕,分天勁現在連小成都算不上,一旦四人暴起,他可沒辦法盡數攔下。自身的孱弱讓他對食物的獲取量達到了一定地步。
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在試著談談出院。
這般說著,桌上的飯菜早就一掃而光,他還在無意識的巴拉碗里最後一些飯餐。
「不夠吃?」齊晚晴推了推眼鏡,輕聲問道。
陸壓瞬間回神,放下飯菜順嘴而出;「沒有沒有,夠吃夠吃。」
這讓他悔的腸子都青了,讓你接話茬,讓你接話茬。
齊晚晴若有所思,起身拉過桌子,收拾碗筷後,起身告辭。
陸壓躺在床上雙眼放空,終于坐不住了。
「宇。」
一條黑影跪坐在床邊,畢恭畢敬。
「我要吃肉,很多肉。」
「諾。」
齊晚晴是拎著保溫桶出門的,出了門之後換成了紙巾搭在把手上,兩指捻著紙巾把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垃圾桶旁邊,順勢丟了進去。
再去廁所打開水龍頭沖洗拎過保溫桶的手,神色陰暗,只是神經質的一邊又一邊的清洗。
在收拾碗筷的時候,她踫到了被陸壓吃過的筷子。
等她出來的時候,雙手已經被水沖的發白,她突然皺眉,走的太快,包包還在病房。
她不想進去,但是包包里有一份比較著急處理的材料,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進去。
可她剛推開房門,就看見了桌上小山一樣的牛排,和一臉僵硬的陸壓。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
大概還是,啼笑皆非吧。
她仿佛沒看見那座小山一樣的牛排,也沒看見臉色僵硬的陸壓,和他嘴里的那塊肉。平靜的走進去,拎起包,準備轉身離開。
「一遍就夠了。」陸壓低著頭咀嚼嘴里的肉塊,咕咚一聲吞了下去。
齊晚晴轉頭疑惑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陸壓抬起頭笑著看著她,嘴上仍是油乎乎一片。
「細菌很容易消滅的,洗手液也很容易消滅細菌的。」他努了努嘴,示意床腳那本上下五千年。
「注解上說的。」
齊晚晴點了點頭,只當是他胡言亂語,轉身離開。
擰開把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那雙洗的發白的手,她突然愣住,轉頭看了眼專心對付牛排的陸壓,很快又撇過頭,開門出去。
胡言亂語吧?
屋內的陸壓大口撕咬著牛排,神色平靜,古井不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