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薇初中時便讀過紅樓夢。
記得從第一回開始,便是英蓮被拐。
而偏偏就是在元宵佳節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也是曹雪芹整本小說的套路,喜事的背景寫悲哀的事情。
這更像一種氣氛引導。
但對于少女來說,第一次接觸的古典文化的美,也是從這里開始的。
每個女生或多或少會帶點林黛玉的性子,但又無不希望自己成為薛寶釵的樣子。
這是很矛盾的。
就像男生,心里想著當孫悟空,但生活中真做起來,反而會傾向于賈寶玉。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
縱然生的好皮囊,月復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
行為偏僻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人生就是如此,越在乎,越不合理,總是以自己為中心,最後反而活得越來越不像人。
徐若薇茫然地看著眼前荒誕又顯得真實的景色。
她也不知道,怎麼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
仿佛是牽引著,好似是尋找著。
一陣清平的樂調,原來是一位老人在念詞。
那老人做道士打扮,但又不似道人。
白色的長胡子落在胸口處,一根木簪子插在發髻里。
身上的青袍,簡單明了,拄著拐杖,身旁跟著個小姑娘。
少女害怕被發現,只好偷偷跟著,她總覺得這個老人很特殊。
徐若薇沒有去想身後追趕的白澤,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人莫名熟悉。
走近半刻,終于听到了歌詞是什麼。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腳步聲和周圍妖怪的交談聲仿佛停住。
女孩的手下意識向前伸。
終于,道人轉過頭來,與徐若薇恰好對視。
慈眉善目地張口,模了模旁邊的小丫頭。
「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爺爺」
熟悉的面孔,不會錯,太熟悉了,徐若薇終于明白這種強大的引導力是什麼了。
眼淚不禁流下來。
只見那個小女孩拿著糊好的花燈,賣花燈的老板,以及路過的顧客,都很有興致地看著她。
女孩的面孔很精致,至少是惹得了周圍人的善意。
燈籠上畫著一只貓,活靈活現,其實很容易明白,皇上是什麼妖怪啊?在媧皇城,可以不會畫狗畫羊,但必須會畫貓。
貓頭上用瘦金體寫了個王字,也不知道作者什麼寓意,姑且算是萌虎吧。
「爺爺,這個燈謎怎麼解啊?」
「好好好,爺爺眼楮不好,我拿近一點看看。」
老道士拿起大花燈,仔細看了上面的字條,蜜餞黃連。
「應該應該是同甘共苦吧?」
這個自然屬于比較低級的燈謎,很快就有人上來問。
「老先生,你看這個,劉邦大笑,劉備大哭,是什麼字啊?」
老人模了模胡須,對著這個比他還高大的狼妖說道。
「應該是翠字,因為翠字拆開,就是羽卒嘛,那項羽卒,劉邦自然大笑,可如果是關羽卒,劉備當然大哭啊。」
周圍眾人拍手鼓掌,只覺得老先生厲害。
因為燈謎,其實倒不是看一個人學問,而是看一個人思維敏不敏捷,老百姓不喜歡窮講究掉書袋,但是會認可真正聰明的人。
這位老先生自然也是比較智慧的那種,一把年紀了,還給小孫女猜燈謎,也是難為情了。
突然,原本熱鬧的一堆妖怪,有兔子,老鼠,有狼,有虎,似人非人,卻突然鑽出來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女,戴著圍巾,穿著也格外新穎。
一堆人看著她,一開始有妖怪露出奇怪的表情,但稍微確認後也沒有人上前阻攔。
徐若薇就這樣走到了這位老人面前,默默地問了一句。
「老先生,能回答我的燈謎嗎?」
小丫頭看著她,動了動頭上毛絨絨的耳朵,扯了扯爺爺的衣角。
老道士笑著拍了拍她,示意別耍脾氣。
「姑娘但說無妨,元宵佳節,大家就圖這點樂子嘛,平日里,諸位都忙著生活,哪會管這些文字游戲呢?」
這話倒是引得周圍一堆妖怪哈哈大笑,確實是附庸風雅,其實妖怪里哪有真懂人類燈謎好玩的地方的,只是瞎猜覺得有趣罷了。
少女猶豫一會,還是張口問道。
「一行三人,想要上山,但偏偏三人不足,兩人有余,俗話吃苦在前,兩人便戴著草帽而行,反身拋下一人在山下,請問謎底是什麼呢?」
老道士聞言一臉迷惑,皺皺眉毛,模了模胡須。
周圍一堆妖怪也是一臉懵逼,各自看著對方,顯然這種水平的文字謎,見都沒見過。
小孫女看著爺爺陷入沉思,沒好氣道。
「你這人怎麼這樣,他是我爺爺,又不是你爺爺,你要請教燈謎,就去問你家人啊。」
徐若薇听著這話,擦了擦眼角。
點了點頭。
「抱歉,老先生,是我打擾了,對不起,我打擾大家的興致了。」
周圍一個兔子站了出來,他穿著小棉衣,戴著老舊的紅軍冬帽,額頭上紅星閃亮,看樣子就是樂于助人的。
「姑娘,你這個燈謎好像不是為了猜而設計的吧?這明明是個很強行沒有邏輯的故事,只是特指一些字吧?」
仿佛一語點醒夢中人。
老道士豁然開朗,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少女。
「恕我冒昧了,這個燈謎的謎底,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吧,姑娘,是三字的名字嗎?」
徐若薇原本落寞地神情仿佛重新燃起希望,哪怕只是自我心理上的安慰。
「老先生知道嗎?」
老道士看著女孩的面孔,眨了眨眼楮。
「你為什麼要問我呢?是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好奇。」
丫頭看到了這位姐姐略帶害羞地神情,她看到了,周圍人也看到了,所以不由自主想到那上面去了,以為是個深情浪漫的故事。
便催促著老人揭開謎底。
老道士雙手背好,也不賣關子,看了徐若薇一眼,便徐徐道來。
「兩人有余,這是一個徐字,吃苦在前,這是一個若字,而後面二人草下行,反拋下一人在山下,老朽想了又想,姑且算個薇字吧?」
「徐-若-薇」
人群中有人把謎底念了出來。
「誒,這個謎底不像個男名啊?姑娘,你難道不是問心上人給的謎底嗎?」
「啊,我知道了,姑娘,你的名字,就叫徐若薇吧?」
「這是哪位書生寫給你的,好浪漫啊!」
周圍人議論紛紛,都好奇地看向發起這個話題的少女。
事實證明,看熱鬧,哪里都不嫌事多。
兔子的耳朵在聳動,狼也打著鼻涕,就連大個子老虎,也好似心嗅薔薇,願意听听這個故事。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理想。
徐若薇看著眼前熟悉的老人,想著剛才他說的話,唱地詞。
終于不爭氣流下眼淚,抱住了老道士。
這一下,周圍人全都懵了。
這姑娘咋了,大過節的。
干嘛要哭啊,這個事情本來不是很浪漫的嗎?
不會是
就在這時,一個白面小生追了上來,想要擠開圍住的人群。
「你干嘛,別推啊。」
白澤不管周圍的妖怪,只想擠進去,畢竟他可不想事情變麻煩,也不知道徐若薇為什麼突然跑到這里。
「若薇,怎麼了?」
此話一出,眾人仿佛明白了什麼。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因為群眾並不知道事情起因,只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很深。
少女依舊抱著老人在哭,而老道士雖然奇怪,但還是像個爺爺一樣輕輕撫模她的背部,算是安慰她。
這時,白澤出來,就很突兀,因為對于旁觀的人來說,很奇怪。
終于,有一個剛才被推倒的妖怪,站起來怒喝了一聲。
「你這小子,是不是個負心漢,蒙騙了人家姑娘?還寫這種東西糊弄她?現在沖過來裝什麼好人,還想繼續騙她是嗎?」
一把火煽起,周圍人瞬間覺得這個故事思路清晰了,老套路,渣男騙無知少女,但少女還深情地記得他當初為自己寫的浪漫燈謎。
瞬間就覺得怒氣上來了,拳頭也硬了!
「揍死這個龜孫,負心漢,為小姑娘報仇!」
白澤猛然回頭,發現自己被群眾包圍了。
「等下,大家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啊,我是他丈夫!」
「我去,結婚了還這樣,你更無恥了,混蛋!」
在一場很奇怪的誤會里,白小同志突然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
PS︰貨拉拉的案件終于官方定論了。
說實話我看完心情是真難受的。
只能說生活中少點上帝視角的傲慢吧,一說大話誰都會說,但生活就是離不開人情世故,做事本身是一種能力,不要覺得別人為你做是理所應當,互相理解才是真。
沒有人是絕對理性的,包括我這個作者,一樣會發脾氣。
這也是一個角度的問題。
站在讀者角度,可以很肆意地說這里不爽,但不用去考慮其他角色,甚至是作者的想法。
作者是人,不是碼字機器,我不能說自己對角色完全沒有強加意志,但我盡量做到寫作不情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