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天的拍攝,一直持續到傍晚。
因為不管是貫之或河瀨川,始終對于引發爭議的那一幕抱有疙瘩。以至于拍攝完成後,我們還是繼續做各種嘗試,然而……
「與其用清爽的海灘和藍天當作背景,我覺得在夕陽西下的逆光場景中,充滿感情地點點頭,這樣的表現比較好。」
導演河瀨川同意了貫之的提議。像這樣按照不同狀況采取應對,也是我身為制作的功能。
拍攝時間要延長,得征得幫忙擔任臨演的演員的諒解,還要去告知海水浴場的管理人員,而有些工作人員是很遠的地方當天來回幫忙,我也得幫忙查詢車班的時刻表,確認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才能發出「延長拍攝」的指令。
結果等拍攝完成,坐上電車時,已日落黃昏。
離投宿的研修住宿中心只有三站。但是因為大家都累癱了,一坐上車幾乎同時開始打起瞌睡。
「呼哇∼……一放松下來果然就很愛困呢∼」
還存活著的人,比如像是奈奈子,也差不多已經半昏迷狀態。
「快要到了,再撐一下喔。」
「嗯,我知道……可是真的好想睡……」
看來正用力甩著腦袋瓜兒,力抗瞌睡蟲。
「不過,奈奈子從一大早就努力工作,會想睡也是理所當然的。」
奈奈子在這次的作品中擔任主角,場場都有她的戲份。
像這樣吃重的情況,她也是可以抱怨一、兩句,卻只見她始終認真投入在演出當中。
「也不是啦,因為你看嘛,又沒有人可以替我上場,既然這樣,我也只能努力好好演。」
說得沒錯,這次的作品內容,就是設定由奈奈子擔任演員來進行規劃的。
「像這樣表演時是最有滿足感的時候,我就在想,或許自己想做的就是這個。」
奈奈子,也就是小暮奈奈子,來到藝大念書,其實並沒有抱著什麼明確的目標。
因此,像現在這樣因為演技備受稱贊,她應該是很開心吧。
「太好了,奈奈子找到想做的事情。」
「嗯,不過從現在開始還得更努力才行。」
她的口氣像是在說給自己听似地。
「但如果你能越來越習慣他人的目光就更好了。」
「……唔,我也在想,這方面要多加油。」
然而,奈奈子卻又是極度害羞的人。
如果真的要當演員的話,對于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這點,她還要再大方一點比較好。
「哇!天色已經烏漆嘛黑了。」
我跟奈奈子兩人,透過微開窗戶眺望外頭景色,還聞得到大海的氣味。
那頭昏暗漆黑的海水無盡延展,頓時有點難以相信,這跟剛才充滿藍天、白雲及人們歡笑聲的地方是同一處。
「這里的氣氛跟大學附近完全不同耶,琵琶湖果然跟海是不一樣的。」
奈奈子很有感觸似地喃喃說著。
出身滋賀縣的她,好像從小時候就一直以為,眼前遼闊的琵琶湖就是大海。
「同樣都是在關西,不過還離滿遠的。」
「對啊,我都有種旅行的感覺了。我听到要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想說這樣應該不可能當天來回。」
「嗯,不太可能不過夜。」
從大藝到白濱,開車也要兩小時以上。
「而且畫面也拍了不少,你這判斷是對的。」
河瀨川從旁插嘴說道,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拍攝流程表的時間也安排得很充分,整個流程很順。」
「謝謝,很高興能听到你這麼說。」
畢竟河瀨川本身也當過制作,更是有種備受肯定的感覺。
「不過,還是有想不透的地方。」
奈奈子手按在嘴邊,沉吟思考著。
「是什麼?不是順利拍完了嗎?」
听見奈奈子的疑問,河瀨川奇怪地看著我。
「就是器材啊。我們是一年級生,器材是不能借到隔天的。」
映像學科會出借攝影器材給需要的學生,規定周一到周五的早上十點開始可以借,傍晚五點前一定要還回去。
一年級生因為對器材還不夠了解和熟悉,認定為沒有長時間攝影的需要,因此被加諸了當天借當天還的義務。
也就是說,就這樣拿著借用的器材過夜是不行的。
「可是,這次卻連器材在內,制訂了三天兩夜的拍攝計劃。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听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耶。」
奈奈子也一臉不解的樣子。
真不愧是河瀨川,果然有注意到這點。
「對了,關于這個,我有事情得要麻煩河瀨川。」
「……你果然在打什麼主意。」
河瀨川嘆了口氣,好像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似地。
◇
接著數天後,結束了在白濱的拍攝,回到大阪後。
我正站在深夜的河岸邊工作。
「啊,對不起,目前正在進行拍攝,可、可以麻煩稍等一下嗎?」
用著不習慣的說話方式,對著路過的行人說道。
「啊,那個……現在放人過去可以嗎?」
接著以無線電詢問稍遠處的現場人員。
「可以,現在還在走戲,放吧。」
「好!……不好意思,可以過去了,感謝你們的配合。」
再次舉起交到我手中的發光指揮棒,引導路人前進方向。
大約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我都在做同樣的事情。
「……原來如此。」
身邊的河瀨川,同樣拿著發光指揮棒,理解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來拍攝現場,拜托器材可以借出好幾天的三年級生啊。以幫忙為條件,調整拍攝日程不要撞期,當器材沒人用的時間,就可以借我們拍攝……」
映像學科三年級會開始分專業科目,此後開始制作的作品也會更完整,因此器材出借時間就延長多達一周。
「嚴格來說是不行的,但我也只能想到這個方法了。」
簡單來說,就是轉借的概念。不過話說回來,畢竟也沒有高年級生會願意一下子,就答應借給沒有信賴關系又素未謀面的一年級生……
「所以我從之前開始,就像這樣來幫忙拍攝的工作,想說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博取一些信任感。」
「能夠按照想法走到這個地步,實在了不起。不過呢……」
河瀨川臉色惱怒地拿指揮棒對著我。
「為什麼要大半夜叫我來幫忙指揮交通!像這種事情,可以叫火川還是貫之那些奇怪的男生來做就好了啊!」
「沒辦法啊,因為對方拜托我要找比較懂拍攝的人嘛,那兩個人實在算不是上呀。」
「如果是要當攝影或燈光的助手,我還能理解,可是現在這樣,根本就跟指揮交通的打工警衛沒兩樣啊!」
河瀨川碎念著火大的話語。
就在這個時間點,剛好又有人要過去了。
「啊,很抱歉,現在正好在進行拍攝……可以麻煩稍等一下嗎?」
河瀨川用熟稔的語氣叫住行人,接著隨即以無線電連絡確認。
「不好意思,有一個人要過去。」
「好,放吧∼」
「收到……不好意思,久等了,可以過去了。」
在迅速的導引下,行人也毫無遲滯地經過了。
「果然找河瀨川是找對了,嗯!」
「既然被拜托了就全力以赴而已!不代表我認同這件事好嗎!」
哼!她氣呼呼地回答著。像這種時候,就可以看出她果然是個好孩子的一面。
「……算了,也是因為這樣才拍到想拍的畫面,還是要跟你說聲謝謝的。」
「這是我的工作,我應該做的。」
把拍攝環境準備到讓導演滿意,不用說,那也是身為制作的工作中重要的一環。
「但畢竟是違規的行為,所以只有跟河瀨川你說而已,學長姊們當中,我也只有告訴制作的人而已。」
「因為有風險嘛。我知道了,那這件事我也會好好保密的。」
就在我們商量好要一起保密的瞬間。
「原──來如此,原來是砸模一回事呀∼∼∼∼」
「嗚哇!!」
「呀!!」
背後突如其來一道聲音,嚇得我們同時回頭看。
「唉呀,嚇到你們啦,抱歉溜∼」
視線前方站著的,是臉上掛著笑容的陌生女孩子。
「唉呀∼我就想說怎麼有一年級生來幫忙,沒有任何報酬還很勤快,還在覺得奇怪的縮∼」
這名說話連珠炮般的關西腔女性,怎麼看都像是女子……不對,應該說是女孩子比較正確,體型嬌小長得又可愛。
如果又再說得確切一點的話,就是幼女。感覺說是小學女生也行得通,大概是因為漂色的關系,發色呈現漂亮的粉紅色,仿佛來自異世界一般。
可是一開口卻是大阪歐巴桑風格,而且大方親切之中,明顯帶著滿滿的嘲諷。
「請、請問……」
「種模啦?看你好像流了粉多汗,有需要一直跑來跑去啊∼∼?」
沒錯,這種講話方式就是話中有話。
「不好意思,雖然不清楚您是哪位學姐,但是拜托請不要把這件事情說……」
「抱歉,我們真的很需要用器材,所以……」
河瀨川也配合著我的話,跟著低頭拜托。
該名女性發出「呼兮兮兮」的笑聲後,體貼地回答道︰
「好啦,好啦,一年級的時候借器材真的粉傷腦筋∼∼身為學姐我也速明白的啦,就幫你們保密∼」
「太、太感謝了!听到您這樣說我們真的是……」
「欠我一次。」
「什麼?」
「欸,對吧,欠我一次,下次看什麼時候再還我溜。」
不過,瞬間又展現出如南大阪金融業者的冷酷嘴臉。
「跟你們縮,我叫登美丘罫子,大家都叫我小罫,所以你們也就這樣記溜。」
「好、好的。」
「亨好,亨好。」
小罫學姐帶著笑容,踩著拖鞋,趴搭趴搭地走在深夜的道路上離去。
「這、這該怎麼辦,這……?」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河瀨川,也不安地看著我。
「就看欠她什麼了,希望不要是還不起的東西就好……」
在這種情況下,除此之外我也吐不出其他的話了。
◇
拍攝完的隔天。
由于傍晚才上課,我便去美術研究會的社辦打發時間。
「杉本,準備好了嗎?」
在迎新聚餐上一邊跳舞一邊嘔吐,這位舞台藝術學科的柿原學長,朝著樓下大喊。
「還沒!柿原學長你先去吧,我等一下就跟上!」
杉本學長也不遑多讓地大聲回應。他是曾經以絕贊美聲熱唱《橡果滾呀滾》的音樂學科學長。
「要快點來喔,沒有全員到齊的話,那些家伙又要哩嗦的了!」
匆匆忙忙地把手邊的資料全都攏齊。
「那麼部長,我就先過去一下。」
說完直接沖了出去。
「大家好像很忙的樣子。」
身為部長的桐生學長听到我的話,便以懶洋洋的語氣回答︰
「大家在準備學園祭啊,因為就剩三個月了。」
學長是很怕熱的人,說話的他,上半身就趴在轉到「強風」的電風扇上。
「啊啊,學園祭啊,原來大藝也有。」
听見我隨口的應和,桐生學長身體連同電風扇轉向我說︰
「也太不起勁了!阿橋你不知道嗎?這可是大藝的學園祭耶!」
還想說他是在吼什麼吼,接著他卻突然開始講起學園祭的歷史。
「我們學校的學園祭活動呢,可是盛大到有學生會在這里想一整年的喔!!」
該活動的歷史如果回溯到大學開校當初至今,已經舉辦將近四十年了。
雖然不是強制性的活動,但總數將近八千名的學生,卻幾乎都會投入。很有藝大風格的話劇、獨立電影,還有特技表演或是展覽活動,通通都以高水準聞名,甚至吸引很多關東藝術類型大學的人來參觀。
大藝大的校園往東西兩邊細細伸長,更有許多斑駁的水泥建物,但在這期間,都會包裹在各種五彩繽紛的裝飾下,異樣的光景幾乎讓人不禁聯想到九龍城寨。
而當中最為出名的,就是賣餐點的攤位。學生與在地業者攜手合作,滋味是足以登上美食雜志的水準。因為要是拿出半吊子的東西,社團的評價就會一落千丈,甚至影響到隔年的入社人數,因此不少學生前僕後繼地把學園祭視為一場「戰斗」,將身為學生的本分拋到腦後,認真埋首鑽研餐飲經營。到最後,甚至有很多OB、OG變成專業餐飲業者,畢業後也從事與活動慶典有關的工作。
其實到幾年前,校方都還允許公然販賣酒精飲料,但因為每年都會惹出大麻煩,直到最近不得不喊卡禁止。但是反而因為這樣,更使得非法的地下居酒屋蓬勃發展,最後一天的傍晚更是到處彌漫著酒味,儼然已經是這個季節的風物詩了。
「為期三天的活動就有三萬人來參加,在這個人口稀少的南河內周圍地區,規模大到讓人難以忽視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像這樣的活動,有不參加的理由嗎?」
「……這也太夸張了,我開始期待起來了。」
先前都沒什麼興趣的的學園祭,突然變得具體,十一月又多了一樣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不過,就因為是這麼大的一個活動,準備起來也真不是開玩笑的。很多人從這時候開始,就已經忙得不得了了。」
準備時間根據企劃內容的規模大小不同,據說有人從上學期就開始準備了,簡直就是全校總動員的大型展演。
「美研準備要做什麼?」
「這、這個嘛,今年什麼都還沒想。」
「噎?可是杉本學長、柿原學長,看起來不都像是在準備什麼一樣嗎?」
「因為他們是學園祭現場表演執行委員會的啊。」
「學園祭現場表演?」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耶。在學園祭的最後一天,中央廣場特設舞台會有大型現場表演活動。」
「啊,我在學生報紙上有看過,原來就是那個。」
學園祭的最終日,將以大型演唱會迎來活動的最高潮。
除了輕音社之外,還會找來許多校外的樂團,因此無論是參加人數或熱烈的情況都會更加盛大。
「因此在這個時期,才會看到有很多社團以外的人出出入入。」
「原來是這樣。」
我一邊回應著桐生學長的話,但心里還是一邊記掛著昨天的事情。
雖然對方說會保密,但是之後會怎樣還是很難講。
「那個,桐生學長。」
「怎樣?」
我將昨天遇到謎樣學姐的事情,告訴在電風扇前面一動也不動的桐生學長。
「嗚哈哈哈,你又被奇怪的學姐纏上了啊。」
听完來龍去脈後,桐升學長愉快地拍著膝蓋大笑。
「畢竟我們這里也只有奇怪的學長姊,讓我為你掬一把同情淚。」
明明自己也是其中之一,還真敢講。
「這一點也不好笑,要是被老師知道了,真不曉得會受到什麼懲罰……」
嗯,桐生學長點點頭。
「所以就是要看那所謂的『欠』,到底是怎樣吧?」
「嗯──對啊。」
可是到最後,關于最重要的該怎麼『還』,我還是一無所知。
「但是,不知道對方底細也沒辦法應對。」
雖然問了其他學長姊,卻沒有任何人有詳細資訊。認識她的就只有那天的攝影隊代表,不過也只得到「喝酒認識的」這樣的情報。
目前就還是個謎樣般的人物。
「桐生學長有認識這樣的人嗎?畢竟還滿顯眼的。」
我盡量把特征描述得清楚易懂,像是染粉紅色的頭發和嬌小的身軀,以及穿著輕松的服裝等等。
「粉紅色頭發啊?感覺越來越難找。」
「是啊,大概吧。」
「有沒有相似的動漫角色?如果從這點下手比較可以想像。」
「就那個啊,鹿目……」
不妙,差點把那個交換契約的魔法少女名字說出來。這部作品五年後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講到要舉例的時候,所具備的未來知識反而會造成不便。
「你說誰?」
「啊,就是……把魔法少女奈葉的頭發換成粉紅色,再稍微短一點的感覺。」
雖然說這一個的模樣比較沒那麼貼切,不過舉這例子應該就能明白吧。
「跟粉紅短發的奈葉長得很像的TOMIOKAKEIKO學姐……映像學科的四年級還三年級里,有這種人嗎?」
重新把各項條件都排出來之後,發現有相同特征的人多到爆炸。
「染粉紅色頭發的姐姐,在藝大可是有很多的呀。」
「也是……說得也是。」
雖然這是最明顯的特征,但畢竟是在藝大,這類型的男孩女孩多到跟山一樣。就連有些老師也染粉紅色頭發,不是什麼稀奇事。
我跟桐生學長兩人歪著腦袋苦思。
「不是三年級也不是四年級啦,我是OG,就是畢業生地溜∼」
社辦的門突然被推開,那位TOMIOKAKEIKO學姐本人登場了。
「登、登美丘……學姐?…」
下意識地用力站起身,迎視這號人物。
「嘿對,我來打擾一下。」
學姐毫不客氣地走進社辦。
我身旁錯愕的桐生學長,突然爆出這麼一段話。
「阿橋你這個大騙子!你剛那樣說,我還以為是什麼恐怖的次文化女孩子咧,其實根本是個超可愛的幼女嘛!」
「我、我又沒騙!我承認看起來是很可愛的幼女沒錯,但實際上就真的很可怕啊。」
一邊發出「嘿依咻噗哧」的聲音,小罫學姐一邊迅速往社辦的椅子上坐下,與其說像大媽,那個聲音實在比較像是老頭。
看見她這副堂而皇之的模樣,桐生學長似乎也總算理解到我沒說錯了。
「阿橋。」
「怎麼了?」
「我只能說你的報告是正確的。」
「我不就跟你說了嗎?」
「所以,那個……小罫學姐是怎麼到這里來的?」
還是先確認一下狀況好了。
「啊我就跟旁邊的人縮名字跟學號,一下子就找到這里來了吧?」
……看來個資什麼的,根本早就四處外流了。
不過,還真沒想到她會突然找來社團這邊。
「原來你是在美術研究會,啊不知道廣江還在不在齁?」
「廣江學姐嗎?她兩年前就已經畢業了……」
「叭噗啦,廣江那個小鬼頭已經有重麼老?嚇死!」
如果兩年前畢業的人,是她的學妹的話……
(所以就算看起來再年輕,也應該有二十五歲了吧。)
不過眼前的學姐,乍看之下年紀實在比我們還要小很多。
大概是被身高、舉止和長相影響,她就是給人幼齒的感覺。
「那個,登美丘學姐。」
「唉呦干麼咧,叫我小罫學姐就好溜。啊不對,年紀比較大的人,要你加個『小』字可能太勉強,不然我讓步一下,給你們叫『罫子學姐』腫磨樣?」
「那就罫子學姐好了。那個,我是一個很窮的學生,像現在每個禮拜都有四天要打工。」
「嘿啊,你在那個朵森的常盤町打工對不?跟一個胸部超大的女孩子一起。」
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是的,所以我沒有錢,因此不管學姐再怎麼威脅我,我都沒辦法用錢來付。」
懇切地告知自己沒有錢的景況。
「啊你是在縮蛇磨?我又沒有要你給我錢。」
不過罫子學姐卻傻眼地否定了我的話,還說︰
「啊啊!原來如此∼是在講昨天『欠我一次』的事喔,嗯嗯。」
用力拍著膝蓋露出賊笑。
「如果縮是那個的話安啦,不會跟錢有關的啦。」
「噎?那到底是……」
雖然說對方否定關乎金錢,可是健康的人體或擁有的東西,很多都是可以換成錢的。
像是角膜啦,髒器啦,或是老家的土地等等,我在****游戲公司時,拿這些驚悚的東西來交易而借到錢的,可是大有人在。
「我想要的咧,是你那一手啦。」
「手……?」
听到這話,我不禁仔細听著我的手瞧。
我的手沒有特別肥美,也沒有什麼肌肉,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好吃。難道她有直接出口手腕作為移植用的門路?
「你是拔是又想講吮磨還不起的蠢話咧?我的意思是縮,我想要借用你在『制作』方面的那一手才能啦。」
「制作方面嗎?」
「嘿對,要說得更明白點的話,應該算腦力勞動溜。」
又再次出我意料。
如果要靠年輕的優勢,應該是做些體力活,或是逼去捕鮪魚船,又或者是當司機載去拍攝現場等等之類的。
可是學姐要的是我的腦袋,我的想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學姐又開始繼續說道︰
「我正在制作游戲。」
……………………
……她說什麼?
「就想縮縮不定你有經驗?就踫踫運氣……畢竟像瑪蕗歐或索爾達傳說之類的,還是有玩過吧?」
其實,我在回答上顯得遲疑,並不是有沒有玩過這件事。
過去我玩游戲玩得很凶,就是因為玩得太過火了,現在才想要保持點距離。
而且自從來大藝念書之後,我就刻意避免跟電玩游戲有交集。因為有太多其他想學的東西了,況且時間也還沒久到可以消除我內心對游戲的陰影。
「我是知道……不過也沒不是說那麼有興趣。」
所以在這時候,我打算干脆保持點距離。
「免在意免在意,只要知道就好溜。我做的算是同人游戲,做好用P,然後擺攤賣或是拿到店里賣。」
這我很清楚,以前我也買過,甚至是去幫忙過。
「我們這個社團叫『怪誕蟲游戲』,規模還算是不錯大啦。」
怪誕蟲游戲……怎麼有點耳熟的感覺。
「什麼……!?」
一直在後面看著的桐生學長,整個人站了起來。
「怪誕蟲游戲!?在這邊造成無數次大排長龍的那個社團?」
「哦?有人知道的話,接下來就比較好講了溜。迷錯∼」
听見桐生學長的話,我也找回清楚的記憶了。
怪誕蟲游戲,一般稱為怪誕蟲的社團,主要擅長二次創作的動作游戲,專門做一些本來在ADV領域,不是那麼有名的格斗游戲或是射擊游戲,因而擁有不少狂熱粉絲。
雖然在我進入游戲產業的時候,這社團就已經停止活動了,但包含來歷不明的謎樣工作人員在內,據說也有知名業者的設計人員匿名參加。
沒想到眼前的罫子學姐,竟然也是其中一人。
「可、可是,這麼厲害的社團,為什麼要找我去?」
听見我的疑問,罫子學姐微微一笑。
「看到你在拍攝現場的指揮和借器材的智慧,認為你是個可用的人才,所以就跟朋友打听你這個人,然後抓住你的弱點進行挖角。」
堂而皇之地坦白說出脅迫的事實,卻令人感到愉快。
「而且,我們社團沒有固定的監制,就換血的意義來縮咧,也算正當。」
罫子學姐嚴肅地看著我。
「如何?願意參一腳嗎?」
她改用邀請的方式。
過去自己就一直是在當游戲監制了,不但清楚怎麼做,也有相當程度的自信心。
如果現在要開始新的挑戰,想嘗試的事物還很多。
這不是什麼壞事,絕對不是壞事。
但是……
「抱歉……我現在不太能幫這個忙。」
「為蛇磨啊?我們一定會付你薪水,而且只要不影響到上課,不就好了咪?」
學姐的表情顯得有點僵。
如果這不是游戲制作的話,自己就會馬上答應幫忙。
如果拍片現場或是劇團舞台搭設的話。
但唯獨游戲,自己現在不能去踫。
因為那不是一下子就可抽身回來的東西。
「我有我自己的原因。對不起。如果是其他方面,不管什麼我都會全力幫忙,唯獨這個,我不太方便……」
社辦里飄著緊張的沉默。
過一會兒後,罫子學姐表情和緩了下來。
「……這樣啊,看來四有吮磨原因,總之,你回心轉意的話再跟我縮吧,欠的人情就留到那時候還溜。」
學姐以令人驚訝的溫柔語氣說著。
「這是我的名片,上頭聯絡方式可以找到我。」
放了張印有社團標志的名片,說完「好溜,再會……」就離開了。
暴風過後,我和桐生學長面面相覷,同時癱坐在椅子上。
「怎麼覺得好累啊……雖然外表跟聲音都很可愛啦。」
「就是說啊……雖然外表跟聲音都很可愛。」
不同于那可愛的外貌,本人是個充滿力量的人。
不過曾經以為已經月兌離的游戲世界。
現在卻又接上了緣分,真是相當奇妙的感覺。
◇
我橋場恭也、鹿苑寺貫之,還有志野亞貴及小暮奈奈子,同為映像學科的同組制作成員,四個人在北山共享住宅,一起過著合租的生活。有廚房和飯廳的四房公寓,而且浴室和廁所是分開來的,租金卻相當便宜,基本上我們都很滿意在這里的生活。
然而一到盛夏,就很難說出這樣的話了,因為我們必須力抗高溫。
北山共享住宅並沒有裝設冷氣。十年前的世界當然已經有冷氣了,簡單來說就是房東小氣的關系。
而大阪南河內的夏天高溫,卻又是非比尋常地酷熱。或許是因為盆地地形,造成熱氣滯留其中,學生們全苦不堪言。最後就是害得學生們,都只待在有冷氣的地方。
例如市北邊的咖啡店「US」。很多餐點都便宜又大碗,而且開到早上,很多大藝大的學生都知道這家店。
由于冷氣夠涼,我們最近也常常往那里跑。
「啊啊啊河瀨川!那家伙到底是怎樣啊!!」
某天深夜,天氣已經夠熱了,貫之還在那邊鬼吼鬼叫。
用湯匙鏟著巨大的蛋包飯,一口口往嘴巴里送。
「我都已經同意刪掉最後一幕的台詞了,她現在連其他場景的台詞都給我剪掉一大堆,到底是怎樣啦!嗝!」
煩躁地一口氣吞下蛋包飯,再一口氣用力打出飽含戰斗之氣的嗝。
大家雖然傻眼,也只能苦笑看著貫之發火。
「好了好了,河瀨川也不是因為討厭你才這樣的。」
「廢話!如果是因為討厭我的話,我早就正面跟她對決了!」
拍攝完畢後的課題,已經全都開始進入後期制作(拍攝後的作業流程)了。
今天因為試映的關系,河瀨川把剪接後的成品放給大家看。
……結果因為毫不客氣地剪掉不少台詞,讓貫之大為光火。
「不過,貫之也還是有看完吧?」
志野亞貴表情冷靜地看著貫之。
「有啊,那當然。」
「那你覺得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呢?」
貫之「嘖」了一聲,臉看向窗外並背對我們。
「……要是無聊的話,我才不會這麼煩躁。」
他小聲地這麼喃喃說道。
看著他那副模樣,其他三人都看著彼此笑了。
「喂,笑什麼笑啊!我是因為自己寫的劇本被刪掉覺得很受傷好嗎!」
看著向大家告狀的貫之,奈奈子傻眼地說︰
「所以恭也就是因為知道你這麼受傷,才大半夜找大家一起吃飯啊?大家都來陪你,你得好好感謝才行。」
「奈奈子,你有很多片段也都被剪掉了,你都不覺得怎麼樣嗎!」
「不會啊,只要能變成好作品就好了啊。」
「可……」
因為太不甘心,話都卡住了。
「可惡!可惡!哪天一定要讓那個大小姐導演,來跟我低頭拜托,求我照著這個劇本拍!」
不停噴著憤恨的話語,然後又開始再次用力鏟起飯來。
「唉,貫之你啊,只要一遇到跟劇本有關的事情,就會非常認真。」
奈奈子夾雜著嘆息說道。
「……因為我不想輸給任何人啊。」
拿著湯匙的手瞬間停住,貫之低吟似地碎念著。
「放映會結束後,接著馬上要換學園祭了,比想像中還快呢。」
一邊看著店內掛的月歷,一邊稍稍改變了話題。
「恭也我問你,你有想說要在學園祭的時候做什麼嗎?」
奈奈子眼楮閃閃發亮地問著。
「噎?沒有,因為我們社團沒有特別要做什麼,大概就是留下來顧美術展之類的吧。」
「是喔,沒有煎好吃燒或是可麗餅之類的嗎?試試看啊,好不好嘛?」
就算這樣跟我撒嬌也沒用啊。
之前的大學生也曾經幫忙過擺攤的事情,可是為了擺攤還非得去保健所做健康檢查,記得有很多麻煩的程序。
而且話說回來,學生應該不能以個人為單位提企劃吧?這點也是得先確認才行。
「所以奈奈子,你是想做做看這類的嗎?」
「我?沒有啊,我沒有要做。」
奈奈子揮著手,毫不猶豫地否認。
「噎?可是你剛不是說想試嗎?」
「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喜歡看朋友煎那些東西的樣子。恭也你那麼會做菜,一定很有模有樣,可是看到不習慣做餐飲的人圍著圍裙,在那邊跟可麗餅奮斗,不覺得很有趣嗎?」
听她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好像渾有趣捏,人家我也想做看看松餅咩。」
「志野亞貴很適合!一定會有很多喜歡你的客人上門。」
「那要善後可就麻煩了,絕對是的……」
不過光是想像就可以討論得這麼熱烈,要是等到學園祭真的登場了,一定更加歡樂吧。
「貫之,你覺得學園祭怎麼樣?」
向正在跟大量蛋包飯奮斗的貫之問道。
「啊啊,我大概要打工吧,畢竟也沒什麼想看的。」
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貫之,你的人生真是無趣耶,希望你能多點刺激和快樂。」
「你閉嘴,我只要寫作就感覺人生充實了,我才不想跟奈奈子你一樣,過著沒有穿情色變裝圍裙就不夠刺激的人生咧。」
「笨、笨蛋,你在說什麼啊,我哪會做那種事啊!」
奈奈子脹紅臉怒斥。但假如成真的話,應該也會跟志野亞貴一樣,出現多如山般的棘手客人吧……
◇
我在暑假一開始,就去考了汽車駕照。
在大學生團體中,只要有人可以開車的話,行動範圍就會一口氣擴大許。北山小組也是一樣,像隔壁縣的距離都可以隨意來回。
不過當然,也是看加油錢對分的情況。
無論如何,在我的駕駛之下平安回到了北山共享住宅。
「要在客廳喝個茶嗎?」
我問了問在回程車上也一直談論電影的貫之。
「喔,好啊,就來喝個……」
貫之話講到一半,移動電話突然響起。
「喂喂……我說媽,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打電話來嗎?」
貫之的口氣明顯一變,听起來冷漠而無情。
我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我們面前接家里打來的電話。
「我重新打回去,先掛了。」
切掉移動電話後。
「抱歉,我出去一下,下次再聊。」
「啊,嗯……」
大概是不想讓我們听到對話內容,貫之拿著移動電話走到外頭。
「我也來睡好了,明天第一堂就有課,今天也差不多該休息了。」
奈奈子也揮揮手,走回房間。
客廳里只剩下我跟志野亞貴。
「呃……那個……」
倒也沒有特別做什麼,卻存在著莫名緊張的氣氛。
唯獨冰箱的馬達聲,听起來異常地大聲。
「恭也,現在有時間嗎?」
沒想到志野亞貴這麼問道。
「嗯,是沒什麼事情要做……」
上課也沒特別要準備什麼,剪接工作也是由河瀨川負責,我沒必要去踫。
沒有家務事要忙,很難得地完全空檔狀態。
「那這樣的話,可以來我房間一下嗎?」
「噎……!?」
這還是第一次。
過去也曾為了要拿寄來的東西去給她,或是去叫她吃飯而進到她房間。
但她從來沒有主動叫我進去過。
正確來說,我這輩子到現在還沒有被女生邀約過的經驗……!
「嗯、嗯,那個,進去你房間要做什麼?」
大概是因為事情來得突然,情緒頓時有點亢奮過頭,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在說什麼啊!竟然問要做什麼,也太直接了吧……!)
正當我在內心深深懊惱自己說的話時……
「我想給你看看我最新的繪圖。」
「什麼?」
「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才畫好的,但就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因為看不出來哪邊畫得不好,所以才……」
志野亞貴難為情地看著我。
「而且你說過喜歡我的畫,才想說可不可以拜托你,所以不行咩?」
一听到最後的問句,我隨即用力搖頭並說︰
「才、才不會!我非常想看,我很想看你畫的畫!」
連同羞愧的妄想成分在內,我鉚足全力表現出否認與期待。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上來一趟。」
志野亞貴蹦蹦跳跳地爬上樓梯。
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我才不由自主地拍撫著胸膛。
「太好了,沒有說出什麼多余的話……」
◇
再次進到志野亞貴的房間,該怎麼說呢,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
「房間像魔窟一樣真抱歉捏,我東西太多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收才好咩。」
就像她說的一樣。
「不,沒關系,沒關系,別在意。」
話是這樣講,但前後左右的書本和畫具,都是以微妙的平衡如積木般堆疊起來,在這樣的包夾之下,不管做什麼都莫名地緊張。
這里真的有好多跟繪畫有關的各種東西。
從風景攝影集到人物攝影集,建築、時尚的書和素描本,以及各式各樣插畫師和畫家的畫冊。
並沒有特別著重某個領域,而是廣泛地吸收,光是想到就是這種貪欲成就了秋島志野,我就感慨萬分。
「我說的就是這個。」
打開檔案,一張鮮艷的插圖頓時在整個畫面展開。
「嗚哇……」
冬天,一整片的銀色世界。被點綴成雪白的田園風景,整整齊齊地遍布著。或許是將近融雪季節,構圖深處橫掠著湛藍青空。少女包裹著圍巾與大衣,只見那格子裙翻飛,朝著我淘氣伸著舌頭,並準備丟來一顆雪球。
「福岡的九州捏,偶爾也是會下雪的,我是一邊回想著那情景一邊畫下來的喲……」
志野亞貴的聲音听起來好遙遠,因為我已經看著這一副畫看到入神了。
秋島志野的繪畫魅力,簡單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故事性」。
從一幅畫可以延伸想像的相聯性與世界觀,就存在于充滿壓迫感的構圖能力中。而且並非暴烈地強調,而是以溫柔的訊息,自然地傳遞給正看著這幅畫的人。
在十年後的世界,正確來說是八年後。我曾經去過她──秋島志野的個展。
而當時的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呆立在畫前。那是因為我被囚禁在這強烈的故事當中,久久無法回到現實。
現在,那些畫的原點就在我面前。
我心中涌了上來有如踏入異世界般的沖擊。
「恭也……?」
志野亞貴有點不安地盯著我瞧。
「怎麼了?你看得好認真的,是有什麼在意的部分嗎?」
「啊……抱歉,不小心就這樣了。」
這時,我好不容易才回過神。
志野亞貴認為這副畫有哪里怪怪的,可是我完全看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
「嗯……」
站在屏幕前面,皺著臉陷入沉思。眼楮一下睜得老大,一下又閉上,有時還變換角度觀察。
是構圖嗎?色彩濃淡嗎?還是……
志野亞貴一直看著我這些表情。
「啊……」
然後好像注意到了什麼,隨即握起繪圖筆。
「你想到了……嗎?」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志野亞貴只是靜靜地動著筆。我一邊後悔著插嘴說話,一邊專注看向著畫面。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她畫畫的樣子。總之,就是不斷動著繪圖筆。就連我剛剛覺得不錯的線條,也陸陸續續消失後存檔,而且新生的線條無疑又比前面的成品更好。
(根本是神……)
日後會出現神繪師這樣的形容詞,現在我莫名相當認同。從無的狀態到孕育出這樣的作品,如果這不叫神,那什麼才叫神呢?
「……好了。」
呼……地吐了口氣後,將筆放到桌上。安靜的房間里,只有繪圖筆滾動的聲響。
志野亞貴修正的部分,是女孩子的表情。女孩子吐舌頭微笑的那張臉,變成閉起嘴巴、張大眼楮,開心歡笑著的模樣。
「好厲害……」
剛剛還覺得完美的繪圖,現在卻已成了過去式。看她這樣一修正,就看得出來先前插畫中的表情對上姿勢有些許的不自然。
「好厲害,這樣很棒喔!換成這樣的表情後,感覺整幅畫都變得很有活力!」
「真的?那我就開心了捏∼」
志野亞貴樂得拍手。
「因為看到恭也不停換著傷腦筋的表情,我就在想說該不會是表情出問題吧,看了畫之後就發現就這部分特別突出。」
竟然是從這種地方發現那個需要修正的點啊……
「不過,跟我想畫出來的東西還差得遠捏。」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房間門口附近的那座書山。
接著,一坐了下來。
「恭也,你看這個。」
她遞出一本畫冊。
我也照她所說,移動到她身邊並打開畫冊。
這是一本以人物和風景的組合為主題的攝影集。
無論哪張照片,通通都是日常生活中一個不經意的畫面。但是,我卻感覺到從中透露出無限的故事。
「我覺得我好像知道你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很多東西從照片一直不斷涌出來。」
志野亞貴听了也點點頭。
「我希望有一天我的繪畫也能做到像這樣,不過現在完全沾不上邊。」
她納悶地歪著頭。
「是我人生經驗不夠咩……」
「又踏進了另一個驚人的境界……」
听到一個不過十八歲的人這樣說,實際上二十八歲的我無法回半句話。
但唯獨有件事,我可以告訴她。
「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只要你繼續畫下去。」
「真的嗎……」
「真的,一定會的。」
……所以拜托你不要放棄畫畫,拜托你千萬不要這麼做。
或許這是粉絲任性的期待,但只希望她還能帶著希望繼續畫下去。
「不然,我就試著听你的話好唄──」
志野亞貴開心地笑了。
「啊──好久沒看了,果然是本好書捏,想好好認真來看一下。」
她抱著攝影集,頗有感觸地喃喃念著。
「嘿咻,嗯。」
「啊,志野亞貴,你這是?」
志野亞貴移動到我眼前,然後就這樣把身體靠在我身上。
「嗯呵,恭也變成和式椅了捏∼」
她用悠哉的口氣說著,然後又這樣開心地看起攝影集。
「不是,我說你……」
沒有絲毫反抗余地,月復部感受到從志野亞貴背後傳來的熱氣,空氣中洗發精的柔軟香氣搔動著鼻子。
只要我想的話,伸出雙手就能抱緊志野亞貴了。對方甚至毫無防備到這種地步。
「好期待學園祭捏∼恭也,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逛逛咩。」
「啊、啊啊!對喔,當然好……」
心不在焉地回答,而內心當然不是在想學園祭的事情。
「唔、唔唔……」
這到底算是什麼?酷刑?誘惑?我正被誘惑嗎?
正因為是志野亞貴,她一定覺得就只是姐弟間鬧著玩而已。她如此毫無防備實在讓人很想死。
「志、志野……」
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顫抖的雙手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身軀。
(輕、輕輕放在身體兩側看看,先從這樣開始。)
一步步來挑戰吧!就在我抱定決心的這個時候。
這股寂靜突然被打破。
叩叩叩。
「啊!」
「噎!」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
「志野亞貴,你的信混進來我這里了,我拿來給……」
是奈奈子相當開朗的聲音。
「咦?」
還沒等到回應就用力推開門,只見釘在原地的奈奈子及緊密貼合的我們。
我就這樣張大眼楮僵住,志野亞貴則是笑吟吟。
接著奈奈子──
「啊、啊哈哈哈……討厭啦,這種事你們早點講嘛。」
「听我說,不是啦,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奈奈子。」
絲毫不理會我的辯解,奈奈子雙手抱胸,不住地直點頭。
「原來如此,恭也,原來是這樣啊,嗯嗯,也是可以理解∼」
才看到奈奈子臉上露出壞心的賊笑。
「抱歉打擾了!!」
就見她一個縱身沖下樓梯了。
「不、不是這樣的,奈奈子,你誤會了啦,根本都還沒開始啊!」
「啊,奈奈子,謝謝你幫我把信拿過來捏∼」
「為什麼志野亞貴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啊!?」
◇
至于下學期要提交的功課,在歷經可以說是有助益的沖突波折後,算是拍出了有趣的成品。就我個人來說,擁有值得尊敬的朋友們,在意的女孩子就在身旁,可以說沒有比這更充實的日常生活了。
把偶發的意外當作是活動一樣來享受,像這樣過著極為平和的學生生活──本該如此的。
下學期開課後約莫過一個禮拜,就舉行了作品放映會。
這回因為制作時間較短,因此並沒有把難度設定得太高。但是,這是在嘗到制作電影的樂趣之後的第二部作品,听說現在能推出好作品的團隊,在畢業的時候也會得到較高的評價,因此大部分學生在制作過程都相當用心。
就連放映會會場也聚集了許多學生,幾乎無人缺席。
「好了,大家都到了吧?」
加納老師環顧著教室。
「放映順序、評審方式都跟上次一樣。我想,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譬如制作時間太∼短、突然要拍五分鐘的片長太難了∼但通通都先忍著,等到慶功宴再來說,好嗎?」
會場揚起了笑聲。
「這次也一樣會排名,將提出最好的前三部作品名進行評審,努力拍片的團隊,就敬請期待吧。」
在無法平息的嘈雜聲中,我們這組的氣氛顯得相當良好。
「噢,感覺這次應該可以拿個第一名吧!」
火川好像是因為上次沒有得到太好的名次,這次似乎相當期待。
「畢竟是由上次第一名跟第三名的成員所組成,不積極一點搶下怎麼行呢?」
貫之也已經重拾好心情,期待著放映時間的到來。
「真期待大家的評價捏──」
「啊──興奮!真是的,有什麼辦法紓解這種尷尬的感覺∼」
志野亞貴和奈奈子也都各自有所期待。
已不復見上學期作品放映時候的緊張感,大家顯得一派輕松。
「河瀨川你覺得……」
我望向坐在身旁的河瀨川。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會覺得拿下第一名是正常的,甚至不如說會有多盛氣凌人……
但是。
「……」
那個河瀨川卻是一臉緊繃地默默看著屏幕。
「河瀨川,怎麼了?」
「咦?啊,沒什麼啊。」
河瀨川的回答明顯相當含糊。
「你有什麼擔心的事情嗎?是作品當中還有什麼沒處理到?」
「才沒有呢,雖然多少有些覺得可惜的地方,但那不是我可以處理的。」
真難得,河瀨川很少會有這種模稜兩可的評語。
「……是這次放映的其他作品當中,我有稍微比較在意的作品。」
「在意的?」
「對,總之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
正當我想問是哪部作品的時候。
「啊……」
剛好蜂鳴器響起,燈光暗了下來。
◇
新∠北山團隊的作品是倒數第二部放映。
奈奈子所飾演的少女主角,從小就在海邊出生、長大,始終認為自己會永遠待在那里。
但是,當她遇見了來自都會的少女,她的世界也逐漸一點一滴地開展,最後為了追求新世界而離開城鎮去到外頭……就是這樣的故事。
貫之的台詞令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志野亞貴的運鏡構圖也確實地傳達了情境。
不過最值得一提的,就屬河瀨川的執導和剪接。
雖然我們上學期的作品也是這樣,但她的工作毫無任何疏漏。
沒有多余的場景,畫面的剪接方式也是一絕。
就算故意要雞蛋里挑骨頭,像這樣的方式也應該沒有任何可挑剔之處。
「成果出來很好……對吧。」
我想這樣的評語就是最適當的了。
然後,終于播完了。雖然已經幾乎是接近最後一部的順位,但會場中仍響起明確的掌聲。
「噢,好像獲得不錯的評價!」
「這樣應該可以拿下第一名吧?」
一下子就樂不可支的火川,還有急性子的貫之。
「奈奈子,你讓我們拍到很棒的表情捏。」
「哎呀,雖然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我好高興呢。」
盈盈笑著的志野亞貴,還有一臉難為情的奈奈子。
嗯,這個嘛……我是覺得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
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梗在那里。
完成度的確很高。
是會受到贊美的成品,也是會獲得不錯評論的成品。
但是,這種感覺跟我們完成的東西有點不同。
「河瀨川,你覺得……」
往旁邊一看,我頓時屏住了呼吸。
「……可惡。」
河瀨川一臉嚴厲的表情。雖然也沒有到多夸張的歡呼,但她這副表情,實在不像是作品受到觀眾拍手的導演會有的表情。
「河瀨川,到底……」
听到我的話,河瀨川只說了句︰
「是演出來的……」
說完還搖搖頭。
「咦?你指的是什麼?」
就在她要回答我問題之前。
「接著就是最後一部作品了。」
助理姐姐說完後,燈光再次暗了下來。
◇
對了,剛剛河瀨川說「有在意的作品」。
那部作品到底是哪一部呢?至少到目前為止的作品當中,我覺得似乎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
(如果真的有的話,那就只剩下這部作品了吧。)
最後一部影片開始放映了,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屏幕上。
「……這是什麼啊……」
不知道第一個發出聲音的是誰。
雖然很細微,卻听得一清二楚。
我無法判斷是來自奈奈子還是河瀨川。
可是,到底是誰的聲音這種事已經微不足道了。
因為不管是誰,那股震驚都是相同的。
那是一部相當安靜的作品。
奇妙的是,故事背景也跟我們這組一樣是大海。
然而,不同于我們以熱鬧海水浴場為舞台,這部作品出現的海,並不是鄰近地區會有的。
故事內容很簡單。身為主角的少年因為家里的關系,與少女一同搭車來了場逃跑之旅,最後決定好好解決,面對事情不再逃避……就是這樣的故事。
運鏡運得不錯,整個拍攝安排也的確很好,劇本方面偶有勉強的地方,不過都算是在容許範圍內。
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總地來說,我們這組明顯較為出色,一些細部的粗糙果然還是令人相當在意。
而決定性的差異,就在于演員的演技。
那一吸一吐之間。
回頭看,瞬間的留白之後講出台詞。
一舉手一投足的身段,仿佛本人就在那里。
並非單純只是要表現得逼真。強調這里就是重點的部分,演員也露出強烈的表情,讓看的人幾乎要倒抽一口氣。收放之間的落差感,完全牽動著觀眾。像是途中飾演少女的演員突然大聲尖叫的瞬間等等,觀眾席甚至還傳出驚呼聲。
「這……」
恐怕這就是河瀨川剛剛所說的『在意的作品』吧。
剛發下來的資料上,也明確記載著演員的名字。
就河瀨川的反應來看,大概是曾經在哪里看過那個名字也說不定。
我們這組的作品確實比較完整,拍得很好。
可是那是就學校的課題來說。如果要繼續發展後面的故事,是有其極限的。
而現在眼前所放映的影片,雖然有比較粗糙的地方,卻毫無疑問是──
『作品』。
無論是貫之、火川、志野亞貴或是河瀨川。
大家都死死地盯著屏幕。
「奈奈子……」
明顯有表現如此突出的演員,對于被比較的一方來說實在太難受。
「……」
奈奈子沉默地一直看著畫面。
嘴巴微張,看起來好像喃喃碎念著什麼。
那究竟是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我認為並不是演技實力的差距、動作的差距這種細微的事情。
「這部超贊的耶,應該是最有趣的一部吧?」
「相比之下,剛剛那部演員的演技明顯很爛。好像就只是用力發出聲音,做出那個樣子的感覺而已∼」
「音調高低起伏太刻意了。不過,看了這個演技之後,就覺得完全是幼稚園成果發表會的程度了。」
後頭一清二楚地傳來毫不客氣的評論,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但不甘心的是,我們這組沒有人可以否定那些話。明顯就是在這個部分,區分出了兩部作品的差異。
「剛剛那部影片,算是被演員拖累了吧。」
接著又听到更加直接的評語。
奈奈子應該也听到了吧。
不,這已經不是听不听得見的問題了。
因為明白那差距幾乎到痛苦地步的,恐怕就是奈奈子本人了。
◇
作品全數放映結束。
在老師們的評審後,新∠北山團隊的作品拿下「第一名」。
但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名次發表時候的掌聲稀稀落落。
任誰來看都會覺得,第二名的作品在播放時的沖擊感較為強烈。
「噎……第一名跟第二名應該反了吧?」
「就算其他部分都不管好了,這個光是演員的分數就十比一了吧。」
率直的意見從學生之間冒出。
倒也沒比較特別的反對意見,大家都說著類似的評語。
「那好像找舞台藝術學科的人來演的。」
「原來啊,那理所當然會這麼厲害。」
後頭還有傳來這樣的情報。
算了,就算現在知道這些也不能怎麼樣。
「那麼,今天的放映會就到這邊結束。」
講評結束後,趁著加納老師也致詞完畢,學生們開始陸續起身離席。
會場內頓時被混亂的氣氛所包圍。
就好像廟會結束後散場的光景一樣。
「老師!」
奈奈子彈跳似地站了起來,去擋在準備離開的老師面前。
「怎麼了?小暮,表情這麼可怕。」
「我有事情……想問老師。」
奈奈子豁出去般地用力吸了一口氣。
「這次放映作品的第一名跟第二名,名次是不是相反了?」
「這又是怎麼說呢?」
老師看著奈奈子,毫不介意地平靜問著。
「因為……大家看了都覺得演員的演技很好啊……」
「小暮,影像作品並不是只由一個部分組成的,是所有的要件……」
老師準備繼續說明……
「那些在剛剛全都被推翻了不是嗎!!」
但話語卻淹沒在奈奈子吼叫般的聲音當中。
周遭的嘈雜全在這瞬間安靜下來。
「……對不起。」
奈奈子用幾乎要消失的聲音道了歉。
老師輕輕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就算我可以看得出影片中的演技,卻無法針對演技提出專業的評論。所以,對于這次的這兩部作品,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去評斷,哪邊的演員演技好或演技差。而理由呢,就是因為我們是映像學科。」
老師往奈奈子走近一步,接著又說︰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你問我為什麼那部作品讓大家印象深刻?不是技術或演技怎麼樣,而是最簡單的原因。」
被老師緊緊地注視著,奈奈子瞬間有些膽怯。但是,老師又繼續往奈奈子逼近一步,不讓她逃避。
「因為很認真。」
我听到身後河瀨川發出了嘆息,像是很難受,用力擠出來似地。
「就只是這樣。」
老師轉過身,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場。
周圍的學生也好像跟著被按下開關,又開始吱吱喳喳地說起話來,接著終于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會場。
但是,奈奈子和我們這組新∠北山團隊的每一個人,卻僵在原地一步也動不了,就這麼杵了好一會兒。
◇
下學期的課程正式開始之際,大藝大校園內也頓時開始熱鬧了起來。
這天,學園祭實行委員所有人全都來到中央廣場。
「接下來大家要開始一起打掃校園了!每一個角落都要打掃得干干淨淨,不要有任何地方漏掉!」
委員長拿著大聲公呼吁,學生們也在听了之後,爽朗地齊聲應答︰「是!」
眼角余光看著他們開始動起來,我和志野亞貴則緩緩地走在廣場之中。
「學園祭差不多要開始準備了捏。」
「是啊,像這樣一起打掃完之後,似乎就會開始架設看板或裝飾了喔。」
「好期待捏,不曉得會變怎麼呢?」
這時,志野亞貴呼地喘了口氣。
「還有啊,奈奈子比較有精神了咩?」
面對志野亞貴的詢問,我又再次回答「是啊」。
「總之算比較好了吧。已經從放映會的打擊中站起來了吧……應該啦。」
志野亞貴露出了放心似的笑容。
「太好了,因為她什麼都沒說就回去了,害我好擔心捏。」
「嗯……我也是。」
幸好隔天剛好有打工。
雖然感覺得到她有點難以開口,不過大概是心里一直有話沒說出來,奈奈子先主動跟我搭了話。
「我也是……很認真的啊。」
奈奈子站在收銀機前嘆了口氣並苦笑道。
「可是,在老師的眼里看來,果然不是那樣吧。這就是實力差距,我想大家也都明白這點。」
沒想到奈奈子能客觀地看待自己的演技。
干脆地就接受了自己沒能做到的部分。
「不想當演員了嗎?」
「是有這個念頭沒錯,但是我不太明白老師說的那句『認真』,所以想再繼續試試看。」
既然她都這樣決定了,我也沒有理由拒絕。
「這樣啊,如果奈奈子這麼想的話,我會替你加油的。」
「謝謝。」
說完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前奈奈子的笑容似乎又回來了。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哦,那我想,應該來慶功輕松一下就會好了吧!」
「慶功?」
「就是這次作品的慶功宴啊,給奈奈子的。」
「這點子不錯耶,一定要來辦一下,我也去跟貫之他們說說看。」
「好期待呢∼」
我們是彼此互相了解的團隊,所以能像這樣互相填補傷口。
我如此深信不疑。
◇
「大家真的是辛苦了!多虧有各位工作人員的幫忙,才能夠順利完成作品!」
就在幾天後,我按照志野亞貴的提議,為這次的作品舉辦了一場慶功宴。
在常來的卡拉OK包廂桌上,從超市買來的小菜和我們點的飲料堆得跟山一樣。
「原來這間店可以自己帶東西進來吃咩∼」
「沒有,不行啦,是恭也去跟店家談的。」
「真假,真是恐怖的家伙……」
……還好吧,就是因為常來所以才一直拜托,可不是用什麼或讓人害怕的方式喔。
「好了,接下來就馬上開始我們新∠北山團隊的慶功宴!干杯!」
「干──杯!」
本來還擔心用喝果汁的杯子來干杯會很沒感覺,不過隨著時間過去,這個擔心也跟著煙消雲散。
「而且沒想到是第一名耶!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參加的小組會有這樣的成績!」
火川好像真的感慨很深似地點著頭說。
「有這麼夸張嗎?」
「噢!在我之前那組啊,想拍動作片的家伙跟想拍偶像劇的家伙吵了起來,就分成前後兩半再組合起來!」
不過,還真難想像,可不能這樣搞的……
「不,能拿第一名,還是因為我會寫劇本!」
「你還真敢講,明明你那些台詞就被刪掉一大堆∼」
「嗦!」
就算被奈奈子吐槽,貫之還是滿臉笑容地回應。要是平常的話,一定會頂嘴回去的。
(貫之,對不起啊,但也謝謝你。)
在這個慶功宴之前,除了奈奈子之外,我有稍微去跟其他成員拜托了一下。
基本上,不要去說些會讓奈奈子沮喪的挖苦。
雖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目前她也可以說笑了,但我認為現在最好還是先避免。
在這當中,唯獨河瀨川一個人一臉無趣的表情。
算了,畢竟不是令人滿意的結果,但也只能這樣了。
「對了,河瀨川,今天跟奈奈子講話的時候……」
「我知道的,我不會提到她的事情的。」
一邊說著,河瀨川一邊咕嘟地喝下手中的可樂。
「不過,她真的沒事嗎?怎麼看都覺得是在強顏歡笑。」
「嗯,但既然她想表現出振作的樣子,那我們也得盡量去配合才行。」
「這樣事情根本就沒有解決嘛。算了,反正我是無所謂啦。」
嘴巴里不停咀嚼著冰塊,河瀨川還是一臉不滿似地說著。
「只要現在能讓她開心一點……」
至少要讓她從強顏歡笑到真的打起精神來。
慶功宴持續熱鬧進行,畢竟是在卡拉OK辦,接著就唱起歌來了。
「好,那奈奈子要不要唱首歌啊?」
火川把麥克風遞向奈奈子。
「噎?不、不用啦,我不太會。」
「不行!我告訴你,大聲給他唱出來超爽的!」
「哪有人來卡拉OK不唱歌的,這樣很不像你耶。」
貫之也跟著火川起哄。
「干麼這樣……恭也,怎麼辦?」
「你問我我也……」
在北山團隊里,奈奈子至今就只有在我面前唱過歌而已。
不用說,當然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音痴,盡量不想在大家面前出糗。
雖然以前說過練習到可以唱給別人听時,要跟大家一起去唱歌,但……
(老實講,我有預感她不會唱得好的。)
「不過,唱唱看也沒關系啊?反正也說過之後要跟大家一起唱歌的,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雖然奈奈子表情隱約帶著困窘,但是……
「嗯、嗯……那好吧。不過我真的是個音痴,大家別太在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