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四人久歷江湖,心中早有防備,旋即步伐飛轉,眨眼便追了上去。那彪形大漢姓劉,雙名百熊,出身鎮宮派,卻練得一身少林硬功,鐵掌開碑碎石不在話下,手中金錢鏢的打法也是一絕,堪稱流星閃電,百步穿楊,卻不料方才一連發了五只鏢,竟都被韓商躲閃過去。
劉百熊見韓商腳步越發變快,只怕稍後便可趕到清明劍莊,怎能不心生顧忌,當下從懷中又模出三只鏢,看準他後腦、背心、腰椎三點要害,手腕一抖,骨骼爆響,著實用了全力,但他手法精奇,三只鏢竟悄無聲息,趁著夜色朦朧,雪亮的鋒芒射到身後五尺之內,韓商竟毫無察覺。
四個人目不轉楮,眼見三點寒星近身,韓商依舊毫無反應,各自吃下了定心丸,禁不住叫道︰「中!」只等著提刀取回首級,獻給重陽王,當是大功一件。然而神思未定,卻見身左的密林中一束長影閃過,飆發電舉,與此同時又听三聲勁響,三只金錢鏢轉瞬淹沒在火花之中,而火光下則隱隱現出一物,竟是一柄斷刀。
二尺長的斷刀映襯在稀稀疏疏的月色下,雪亮明燦。三只鏢被一刀斬成六段,紛紛落在腳下,刺入土中。
韓商又奔出二十余步,听身後金聲回蕩,才知若非有人出手相助,恐怕早已遭了毒手,當即立穩腳跟回頭看去,見橫刀攔路者身材高挑,腰如弱柳,肩若擔山,渾身上下干淨利落,稜角分明,好一個狼腰猿臂的猛士;再看向他手中兵刃,驀然一驚,才知這人正是那苗刀客!
苗刀雖斷,可刀身依舊比尋常樸刀長出一截,被苗刀客握在手中,隨他立成大八字的雙腿斜指地面,而他赤足露膝,骨骼健碩,長發披肩而下,更如野人一般,背身而立時,肩頭高聳如峰的肌腱傲視身前四人,無須開口說一個字,殺氣已不言而喻。
「你走吧!」沉寂片刻後,苗。刀客終于開口,話音依舊傲慢冷漠。
韓商心潮起伏,想起那日一笑藏刀樓中的場景,這柄御林軍刀一分為二,雖是此人咎由自取,又怎能毫無歉意。韓商臉色漲紅,雖想盡快月兌離險境,卻不肯棄他于不顧,回身說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我……」
苗刀客不等他說完,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只令牌,沉聲說道︰「我有此物,你只管離開,再若不走,我可變主意了!」
韓商止住腳步,恍然想起當時萬有朋本不願取出鳶鴻刀,可見了這塊令牌後,念及「王爺」舊情,才將寶刀取出,而方才在窗下窺听,那幾人言語中也屢次提及「王爺」二字,加之在海外島時,楚關雄也拿出一塊重陽王府的令牌,大小形狀與之十分相近,而這兩塊令牌皆令崔神甲望而卻步,看來那「王爺」非重陽王莫屬了。
他思緒飛轉,只听那木劍客說道︰「殺這人也是王爺之意,閣下與他非親非故,為何要壞我等好事……」
木劍客正是九華劍派掌門曲孤峰,他與苗刀客在萬家藏刀樓中只有過一面之緣,並不知他的底細,話未說完便要出手,卻听劉百熊說道︰「曲先生,咱們今日暫且罷手,這顆人頭權且寄在他頸上,過幾日再取不遲!」
曲孤峰察言觀色,便知這苗刀客當真大有來頭,可劉百熊的話點到為止,他也不便當場追問,又見韓商從林中小路疾奔而去,再想追趕已然來不及了,索性收起木劍,閉目不語。
那苗刀客一言不發,見幾人罷手,殺氣驟然收斂,左手將令牌還入懷中,右手將斷刀束回腰際,高聳的肩頸也松弛下來,轉身見韓商消逝在高低起伏的夜色中,凝神片刻,面無表情地瞥了四人一眼,只字不說,揚長而去。
韓商絕境逢生,雖不知這苗刀客姓甚名誰,為何出手相救,但也無暇顧及,兩只腳旋踵疾奔,一口氣走出了三四里遠。月出薄雲,安詳寧靜,他緊張的心緒漸漸舒緩,忍不住回頭觀望,不見有人追來,這才放緩腳步,忽然雙腿一軟,坐定之後仰望蒼穹,不知冥冥中是否有人暗中庇佑,才能屢次化險為夷。驀然看到手中的青心劍,道︰「一定是雪夷!」一時間睹物思人,兩行清淚猝然流下。
悲傷之余心念電轉,暗想這海外三島之事,誰又能比靈兒清楚,眼下還不知柳、沈二位師兄可將她安然帶出客棧,若是黃飛虎得知莊後有事,狗急跳牆,那靈兒等人豈不危險!
他想到此處坐臥不安,急忙站起身放眼一看,才知腳下在清明劍莊正南偏東方向,相距不過五六里路程,只要翻過眼前這三四丈高的小土丘,便是方才去五里客棧時所走的大路。
韓商握緊青心劍,大步流星越過土丘,向著那條官路走去。正自忐忑不安,卻見大路上快步走來四個人影,月色雖明亮,一時卻也看不清端倪。韓商心頭一凜,只怕于霸天等人又追趕上來,急忙俯身掩在麥浪中,舉目探望。
四束身影越走越近,越近越急,不時回頭張望,情形急促慌張。他仔細打量,不禁轉憂為喜,見那打頭的是一個白衣男子,步法倉促卻不失瀟灑,正是沈玉舟。
韓商如釋重負,當即站起身子,飛奔幾步上了大路,見沈玉舟和柳儒顏一前一後,中間則走著一男一女,男子身材與自己相仿,女子身上的配飾則隨著身形起伏叮當作響,正是獨孤許靈!
「靈兒!」韓商快步迎上,那四人也已看到了他,紛紛呼應,許靈卻已泣不成聲,哽咽道︰「哥哥,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說話間走到了沈玉舟身前,張開雙臂,忍不住淚流滿面。
眾人會合一處,韓商見許靈臉色憔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充滿驚恐憂愁,真不知她這些日經歷了多少艱辛苦難,當即將她抱在懷里,雙手撫模她頭頂,顫聲說道︰「靈兒,要找哥哥進莊便是,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