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商被人施手救回,轉頭一看,才知緊握自己肩頭的人正是舅舅夏景臣,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說何是好。
夏景臣厲聲說道︰「快回去!你不要命了!」說話間五指運力,韓商手臂上傳出咯咯聲響,又能運使自如了。
韓商來不及答謝,听曲道然叫囂不止,而木盒也被他踩在腳下,見此情景哪里肯退,正要再次出手,然而左肩膀又被一只手搭住,回頭一看,竟是大伯劉平山。
五位長輩都已來到韓商身旁,劉平山踏上一步,將韓商擋在身後,道︰「三位對我佷兒狠下殺手,看來多說無益,望在場眾位賓朋做個表證,我劍莊今日被迫出手,只能以劍對敵!」話音落地,院落內金聲不絕于耳,清明五俠率先拔劍出鞘,余下千名弟子也隨之亮出寶劍,白光熠熠,寒鋒閃閃,氣勢如虹。
賓客之中有不少江湖人士,素知清明劍派向來以和為貴,很少與人刀劍相向,單憑威望便可化干戈為玉帛,今日情形實屬罕見,便不再忌憚漠邊三鬼的婬威,紛紛喝彩。
彩聲未絕,曲道然將飛爪收在手中,哂笑道︰「果然是人多勢眾,多如牛毛啊。」
韓崇晉應聲而出,道︰「潼川一戰,未分勝負,今日韓某代犬子一戰,領教閣下昆侖玄功!」眾人此刻多半不知這漠邊三鬼的來路,听韓崇晉說出「昆侖玄功」,這才恍然大悟。
曲道然冷笑道︰「妙極。曲某對韓五俠也是敬佩得很,有膽量行刺我大夏國君,當是萬中無一的好漢!」
兩人言簡意賅,說出了旁人不知之事。韓崇晉行事不愛聲張,在場除了清明五俠和韓商之外,誰也不知他曾在蜀中行刺李元昊一事,因而無不驚訝,紛紛稱贊,想必韓五俠是沒有得手,即便如此,敢去行刺夏主元昊,膽量氣魄必是首屈一指,無愧是英雄俠士!
夏景臣心中卻又起波瀾,他方才出手搭救韓商,步法、手法、劍法,頃刻間皆用出了平生絕學。腳下用的是「瑯嬛八步」,取自雲貴道家,正是他夏家一脈單傳的上乘輕功;手上則用出了「雲鶴撲蛇」,源出南派擒拿法,輔以上乘內力,瞬間將韓商整條手臂月兌骨,得以操縱經脈,借力發招一氣呵成,堪稱爐火純青。
他本以為技驚四座,能換得滿堂彩,誰知弄巧成拙,卻為韓崇晉搭了戲台,不覺間惱羞成怒,又上前三步,立在場中說道︰「五弟,你遠道回來,鞍馬勞頓,恐怕不能應敵,若不慎輸個一招半式,該叫天下人說我清明劍莊無高明之輩。不妨讓夏某來領教昆侖高招,白子意下如何!」他手挽劍花,左手掐捻劍訣,看似輕柔,卻發出錚錚怪響,顯然已將內息調勻,準備全力一戰。
曲道然審時度勢,計上心頭,道︰「既然夏三俠不吝賜教,曲某倒有個想法,咱們如此切磋,你看如何?」轉腕出手,兩只精鋼爪忽地飛轉出去,將身側一張酒桌擊得粉碎,蠶絲一扥,爪尖各自抓在兩張桌案上,原本一丈長的蠶絲竟被拉伸將近兩丈,筆直宛如琴弦,若非眼力好的,隔著七八步外便已看不清端倪。
曲道然騰身一躍,宛如浮萍過水,轉瞬踏在了縴細若無的蠶絲上,他身形本就挺拔,這時傲然獨立,游絲微微一顫,仿佛憑空御虛,更顯得氣勢凌人。
夏景臣的心弦也隨之一顫,想不到這白衣人的身法如此了得,可對方既已指明道路,他怎能示弱,正要應戰,卻見曲道然從腰間拔出軟劍,笑道︰「你我便在這蠶絲上切磋幾招,雙腳先著地者,便算輸了。」
夏景臣面不改色,不屑一顧,哂笑道︰「雕蟲小技,閣下一路雜耍賣藝,倒是不愁吃喝,好,依你便是!」他話已出口,便想好了對敵之策,思忖道︰「倘若和這白衣人比走蠶絲的功夫,我必然落于下風,莫不如出手猛攻,令他大亂陣腳,再發力將這蠶絲踩得搖搖晃晃,我站不穩,你也休想站穩!」
但听四位師兄弟在身後囑咐,夏景臣微微一笑,說了聲「放心」,縱身躍到蠶絲之上,用力一踏,雪蠶絲發出吱的一聲響,頓時凹陷下去,可這蠶絲韌度極佳,旋即反彈回來,將二人彈出丈許。
兩人身在半空,劍光霍霍,甫一出手便拆了三招,皆覺對方出劍力道強勁,這回算是遇見了敵手。腳掌落回蠶絲上,夏景臣不敢怠慢,左足踏穩,右腳便伸到絲下,腳尖向上一鉤,兩只腳合力將蠶絲裹住,方能站穩。他稍一走神,忽听嗤嗤怪響,曲道然仿佛化身鬼魅,貼著蠶絲撲來,袖口中一根細如胡琴弦的軟劍應聲刺出,便如惡蛛吐絲,說到便到。
夏景臣心頭一驚,急忙使一招金剛鐵板橋,狼腰下彎,右腳一抬,腳尖畫出半圓,嗖地一聲踢向曲道然握劍的手腕。
兩人各有忌憚,招數齊齊走空。夏景臣順勢翻轉身形,腳尖發力猛踏,又將曲道然蕩在了半空,急忙挺劍跟進,用出了賴以成名的「止水劍法」,劍鋒相抵,便要奪過軟劍。
曲道然始料未及,碧落七劍還未來得及施展,卻不想劍柄一松,寶劍霍地月兌手,這才想起清明劍法中有一路「止水劍法」,莫雲樓事先已作了囑咐,誠然是疏忽大意了。
圍觀眾人嘩然喝彩,見這白衣客走在蠶絲上輕車熟路,優雅迅捷,夏三俠的身法顯然遜色一籌,卻不想風雲突變,只在五招內,夏景臣便奪下了白衣客的兵刃,勝負之數眼看便有了分曉。
夏景臣手挽劍花,那軟劍在他劍尖上饒了兩圈,手腕一抖,白光射電,柔軟的劍鋒鏗然插入石板地面,濺起一片石屑。他正要抱拳拱手,說一聲「承讓」,卻見曲道然探掌打來,飆發電舉,勢如高屋建瓴。
褚開遠見此情形,厲聲喝道︰「好不要臉,劍已被奪了,還不認輸!」
清明五俠皆是劍法名家,向來以劍道論勝負,話音才落,蠶絲上的二人掌劍交鋒,眨眼間又已纏斗數合。褚二俠心直口快,又要開口大罵,卻被劉平山攔下。與此同時,鄒白鶴說道︰「勝負之法是比誰先落地,我師弟以掌法見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若是哪位技癢,不妨與鄒某過上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