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韓商喜憂參半,听劍音如幽谷鳴琴,仿佛濃郁的巴蜀風情撲面襲來,又見表哥身法輕柔多變,有如層巒疊嶂,與那日在桐城交手的靈波道士大同小異,便知這千真萬確是夷蒼劍法。

他不敢掉以輕心,卻難免分神,暗想舅父和表哥身為清明劍派嫡系傳人,焉何覬覦這些旁門左道,莫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正邪不兩立,放著家學寶庫不去鑽研,反而別有所圖,豈非本末倒置,得不償失?

他思緒回轉,但陣腳絲毫未亂,見夏銘鋮率先變招,韓商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兩人劍法身形陡然加快數倍,一時間內勁充盈,飛刃相擊,兩柄木劍竟隱隱發出金聲,綿長悠遠,浩蕩不息。

夷蒼劍法系屬南派,講究變幻巧妙,尤重細節,步眼、肘腕、劍尖方位力求精準無誤。蓋因巴蜀之地多崇山峻嶺,溝壑縱橫,因而蜀人劍法變化也是極為繁復,層疊遞進,峰回路轉,讓人難以捉模。

與此相反,北方多平原地貌,清明劍法中的招數也是大開大合,展臂如長川瀉于大海,勾連如曠野懷抱繁星。加之韓商的性情本就光明磊落,一招一式揮揮灑灑,坦坦蕩蕩,而他今時今日的武學修為,早已和夏銘鋮之輩不可同一而論,交手時可謂游刃有余,節奏變化全然在掌控之中。此時得見夏銘鋮終于用出夷蒼劍法,他心意已達,不想再做無謂糾纏,頃刻間內息潮涌,抖臂出手翻雲覆雨,四平八穩的戰局頓起變化,勝負即已分曉。

韓商攻勢驟然轉疾,行雲流水,毫無征兆,夏銘鋮措手不及,眼前一花,霎時間掀起一片劍海,手臂一震勁力全消,一股寒氣直沖胸月復。

他心慌意亂,正要退避鋒芒,收劍格擋,怎料手臂還未彎曲,一柄木劍突如其來,竟已刺進他右臂腋窩之下!夏銘鋮驚魂未定,呆若木雞,暗想這幸虧是一柄木劍,倘若換做銅鐵,恐怕這條手臂早已齊肩而斷。

木劍月兌手,他神情呆滯,那腋窩下諸穴匯聚,直震得整條臂膀麻木不堪,頓時失去了知覺。韓商劍尖指地,收手抱拳,道︰「承讓!」語氣卻並無半分謙讓。

夏景臣不知韓商心中怨氣,只見他頃刻發力便將愛子挫敗,所用招數不過是本門劍法而已,而得勝後傲慢無禮,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他這當舅舅的如何不氣,舉步生風躍出丈許,眨眼來到夏銘鋮身旁,腳尖一抖,將那柄落地的木劍挑入掌中,嗔道︰「放肆!你贏了便贏了,銘鋮好心與你切磋劍法,你為何要羞辱他?」他手提木劍,說話間連進三步,盛氣凌人。

韓商一連退了三四步,本想忍讓,可听了此話怒由心起,止步說道︰「我贏得堂堂正正,用的是本派劍法,何錯之有!」

夏景臣神色陡變,長身一顫,森然道︰「少要賣關子,你有話當面講明,我也好教訓教訓你!」他婬威大發,本以為能將韓商震懾,怎知適得其反,只听韓商冷笑道︰「令郎所用劍法,在下曾領教過,卻是出自一位靈波道士之手,如假包換!不知這路劍法如何稱呼……」

眼見舅甥兩人劍拔弩張,裴子書搶步上前,急道︰「師哥,快向三師伯陪個不是!」

韓商余怒未消,道︰「裴師弟,旁門左道都欺負到家了,今日我也要討個公道,不然就去師祖面前理論,如何!」

夏景臣瞠目結舌,竟氣得發起笑來,指點韓商說道︰「好好好,你翅膀硬了,牙也長齊了,那好,我便給你個公道!快使出你那一身邪門功夫,讓我先稱稱你的斤兩,配不配‘大俠’兩個字!」

韓商不甘示弱,身子挺近一步,道︰「你是長輩,我本該禮讓三分,可你屢次三番無緣無故找我晦氣,我爹讓著你,我可不讓!你要出手,便來吧!」話已至此,二人針鋒相對,寸土必爭,兩柄木劍隔空相距不足半尺,力道運于無形之中,仿佛已錚然作響。

「住手!」幽谷盡頭的石路上忽然奔來一人,正是褚開遠。他體型健碩,步履沉重,走起路來呼呼帶風,遠遠看到此處情形,急忙出言喝止。

裴子書快步迎上,道︰「二師伯,您來得正好!快勸一勸我師哥,還有三師伯。」他旁觀者清,深知一個巴掌拍不響,韓商雖有冒犯長輩之舉,可這場爭執多半是因三師伯而起。

褚開遠來到近前,偌大的身軀擋在兩柄木劍之間,道︰「誰要打,便和我打!」

夏景臣強壓怒火,道︰「二哥,他身為後生,不敬長輩,你說我該不該出手替老五教訓他!」

韓商重燃怒火,可當著二伯的面,絕不願造次,低聲說道︰「商兒絕不敢!是舅舅他……」

褚開遠伸手將兩柄劍按下,道︰「真讓人笑話,自家人還動上手了?老三,你看在二哥面上,別和商兒計較;商兒,你還叫他舅舅,怎可以下犯上!听二伯的話,把劍收起來。今日莊中來了這麼多客人,都是為你而來,若做出這等事,怎好出去見人?」

二人怒氣漸消,听了此話稍作思量,各自心中有愧,畢竟這舅舅外甥若動起手來,且不管誰是誰非,豈不讓人笑話;何況有褚開遠做這個和事老,只好將劍放下。

褚開遠領著韓商、裴子書出了幽谷,便听鼓樂聲連綿起伏,不絕于耳,等進了前府大院,凡是路過的清明弟子,紛紛迎上來向韓商道喜,僅是這幾人,韓商已是疲于應酬。正這時,只見前面大路上又走來七八人,離此尚遠,便听當中有人喊道︰「呦,韓公子,我可算是見到你了!」說話間搖頭晃腦,緊走幾步來到近前,韓商聞聲打量,腦袋里頓時渾濁一片,原來這人正是福祿海。

福祿海操著一口地道的福州話,見韓商木訥不解,便一字一頓地說道︰「自泉州港韓兄不辭而別,甚是想念!」

韓商想起他在船上所說,笑問道︰「福兄回到家中,可繼承了令尊三十家酒樓,四十家賭坊,五十家綢緞莊的生意?」

福祿海尷尬一笑,左顧右盼,道︰「其實在下家中有個胞弟,若論才華曠世,精明干練,他自然遜我三籌。」說著將手中象牙骨的折扇抖開,道︰「家父知我志在四海,久非池中之物,豈能拘泥于市井生意,所以他老人家不願我被這些俗物羈絆,全交給兄弟照管,我落得清閑,也好施展經天緯地之才,定國安邦之志!」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