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通沉吟片刻,道︰「此話不假,九華劍派是禪門正宗,曲掌門數招之內敗在晚輩手中,真是難以想象!」
萬有朋也慢下腳步,道︰「商兒突然發招,當真平地驚雷,凌厲無比,想必那位曲掌門一時驚懼,措手不及,幾招敗北也無不可。」
三人說話間來到樓下,見幾位兄長駐馬等候,後面還停著一輛馬車,韓商兄弟三人正陸續進了車篷。褚開遠道︰「四弟、五弟,咱們見過師父再詳說不遲。」二人不再耽擱,紛紛踏蹬上馬,與萬家人拱手告辭,五馬一車向清明劍莊趕去。馬車不敢快行,車中鋪了厚厚的三層被褥,韓商倚在窗邊,劉、夏二人則坐在對面。秋風扶起窗紗,微光射入,卷起一疊疊塵埃,在面前沉浮起落,韓商頓覺嗆鼻,忍不住輕咳兩聲,傷口隨之一痛。
劉逸展急忙問道︰「商弟,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韓商笑道︰「皮外之傷,不足掛齒。」
夏銘鋮卻搖頭說道︰「商弟可別大意,皮外之傷怎會吐血?爺爺要是問你傷情,你可要如實相告,也好對癥下藥。」韓商听二人言語關切,心中不勝感激。
三個人促膝而坐,氣氛緩和許多,夏銘鋮心念一轉,笑道︰「商弟,你當真去了海外島,劍爺山?」
韓商見二人神色驚奇,心中苦笑,暗想這番九死一生的經歷竟成了旁人以供消遣的談資,然而他與這兩兄弟始終相隔千山萬水,即使促膝交談,也無意吐露真心,只好說道︰「去雖去了,卻沒有那些以訛傳訛的故事。」
劉、夏二人對視一眼,听韓商並未繼續述說,頓覺失望,卻又不敢埋怨。夏銘鋮道︰「商弟方才真是神勇,幾劍……」話音一頓,見韓商並未變色,接著道︰「便將鼎鼎大名的曲孤峰打得落荒而逃!商弟,難道你真會使刺秦劍壁上招數?」劉逸展跟著問道︰「莫非是十魔劍法?」
韓商本想草草敷衍過去,然而听劉逸展說出「十魔劍法」,他心弦一顫,傷口隱隱作痛,索性答道︰「正是。」
兩兄弟精神大振,雖說清明劍法精深奧妙,包羅甚廣,二人所學一鱗半爪,初窺門徑,但十魔劍法名震天下,怎能不心生覬覦,想起方才韓商那幾招使得出神入化,當真欣羨不已。
劉逸展連聲贊嘆,夏銘鋮卻忽覺失落,暗想自己若再照本循規,習練本門劍法,不知何時才能達到這般境界,不禁覺得前路茫茫,黯然神傷。
劉逸展素知他的心意,道︰「銘鋮,你不會也想去劍爺山,學一身魔教劍……」話未說完,方知言多有失,急忙笑道︰「商弟,我隨口亂說,你千萬別介意!」
韓商搖頭笑道︰「十魔劍法源出禪宗,再說劍法是正是邪,並無一定之規,要看使劍之人……」然而話到中途,卻暗自忖道︰「這話放在往日還可,但方才在一笑樓中,擊敗曲孤峰的招數我半點也記不得,難道真是我佛法修為不足,全然被這劍法中的魔性左右!」想到此處臉頰一紅,口中的話也戛然而止。
夏銘鋮不知他心中所想,卻隨聲附和道︰「正是正是,要看使劍之人是善是惡,哈哈哈,商弟的劍法與見識真是與日俱增啊。」
車轅轆轆,平穩行駛在大道上,清明五俠功力深湛,即使三個晚輩輕聲細語,五人也將談話盡收耳中,听到「十魔劍法」,各自神色一變。韓崇晉即刻要停下來一問究竟,卻被劉平山擺手攔下,道︰「五弟,還是回莊之後再詳說不遲。」
韓崇晉听大哥開口,只好作罷,眼見打馬再行一程便到了劍莊,回莊之後見到師父矣陽真人,憑他老人家的功力見聞,必能看破玄機。
才到莊外,魯伯和十數名莊客迎出大門,車馬還未停穩,莊門內又匆匆走出兩個年輕人,一個身著青衣,儒雅得體,正是柳四通之子,名叫儒顏,一個白衣浪子似的俊朗人物,正是褚二俠門下大弟子沈玉舟。
柳儒顏出門便問︰「爹,商弟真回來了?」話音剛落,卻見車簾一挑,先後走下來劉、夏兩位兄長,二人回首攙扶,隨後下來一人,正是韓商。
沈玉舟欣然大喜,卻見韓商一身傷痛,急忙問道︰「商弟,你怎會傷成這樣?」
大名府沈家是富甲一方的門庭,與清明劍莊世代交好,素有「豪奢沈富,武甲清明」之稱。沈玉舟自幼尚武,為人又仗義疏財,頗有俠義風範,褚開遠膝下無子,便在沈老爺提議之下結為干親;而沈玉舟天資聰穎,拜入褚開遠門下三年便做了寒木門首席弟子。
沈、柳二人與韓商交情深厚,自消息傳回劍莊後,兩兄弟數十日間四下尋找,西到京兆,北至襄陽,向東則去過山東、淮南四路多處府縣,沈玉舟也動用家財,多方遣人相助,可謂興師動眾;得知韓商解救五百義士返回中原的傳聞,二人晝夜不停從襄陽府趕回,到了劍莊後,從魯伯口中得知清明五俠和韓商都已去了一笑藏刀樓,正要趕去相助。
韓商見兩人情形急切,心中感動,雙腳才落地,便向二人快步走去,道︰「三哥,玉舟,別來無恙!」這三人自幼便在一起玩耍,長大後更成了推心置月復的莫逆之交,「別來無恙」四字雖然見外,然而韓商劫後余生,與兩位摯友搭手相見,這聲問候一字千金,不可不說。
柳儒顏答應一聲,道︰「商弟,這一別可讓我們找得辛苦,我和玉舟還在襄陽,听說你的事後,急匆匆趕了回來……」
柳四通道︰「儒顏,玉舟,你們和逸展、銘鋮先扶商兒進莊,等會兒一齊去拜見師祖。」清明五俠紛紛下了馬,各自囑咐五個晚輩一句,直奔後莊去見矣陽真人。
劉、夏二人冷眼旁觀,見韓商與柳、沈手掌相搭,親如一家,心中不免失落尷尬,見五個長輩已然進莊,夏銘鋮說道︰「商弟不知,我和大哥並非沒有出去找尋你的下落,只不過劍莊上下離不開人手照料,我和大哥幫四叔打點各個市坊中的生意,其間也沒少出去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