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即便是他經脈受損導致肉身無法生長，那他的言行也不應該只如同一個五六歲的女圭女圭一般呀！」震驚之余，宋顯不由喃喃自語道。
「其實剛出生之時，小豆子甚至比一般的聖狐子嗣還要強上數倍，靈力充沛、體格健壯！只不過也正因如此，沒多久他就丹田被毀、筋脈受損，然後被活生生剝走了一魂一魄！」桃娘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居然還少了魂魄？」宋顯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瞬間想起了寒石曾經生取自己魂魄之事，想起了當時的生不如死，想起了事後的渾噩恍惚。
「所以公子你現在明白了吧！為何剛才你和他玩耍之時，他忽然就變得神情恍惚、舉止怪異，說些顛三倒四、不知所雲的話。因為他根本就記不清楚身邊之事！對他而言，這世上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團混沌。」這時，桃娘顫抖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清醒的時候與常人無異，能說能笑；一旦發作，便是性格大變，如同瘋癲。今天托公子的洪福，已經是他狀態最好的一日！如果是往常，估計公子都要被他驚嚇到了！」
宋顯看著身旁一臉稚女敕的小豆子，不由長嘆一聲。
「而且公子也一定猜不到，小豆子已經是他們這些孩童之中長得最好，活得最久的一個了！」這時，桃娘似笑非笑地說道。
「這樣的孩子……不止小豆子一個？」宋顯驚訝萬分。
「公子在井邊時應該已經看到，和我們這相似的院落在這附近還有許多！雖然其中的很多已經荒廢，但曾幾何時，這里每一個院落中都有一個和小豆子一樣的孩子！甚至更早的時候，在內城之中也有許多這樣的孩子！但到了今日，這些孩子只不過剩下了十之一二！孩子沒了，家自然也沒了！本來就荒蕪的此地，更是如同鬼魅之境，一天也見不到半個人影！」桃娘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宋顯這時才明白，為何本來應該人流如織的水井旁，自己呆了許久卻始終只見到了小豆子和桃娘兩個人。
「姊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豆子和其他孩子為什麼會遭受如此苦痛？」宋顯不由問道。
但桃娘似乎充耳未聞，而是喃喃自語道︰「生不過一刻，便要忍受丹田被破之痛；活不過一時，又要遭受魂魄被剝之苦。即便如此，死了之後連尸首也得不到安寧！精血被抽、肌骨被碎！宋公子，是不是幽冥煉獄之中對那些大奸大惡之人的懲罰也不過如此呢？」
這時，宋顯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拍桌而起︰「居然忍心對這襁褓之中的小兒下手，究竟是哪些禽獸不如的惡賊做出了這種喪盡天良、人神共憤之事？」
听聞此言，桃娘身子一怔，然後便失魂落魄一般的沉默不語。
但片刻之後，她居然又開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公子說得對極了！這些惡賊不僅禽獸不如，而且喪心病狂！這些惡賊都瘋了，他們都不配在在這朗朗乾坤之中存活，他們才是最應該被扔到地府之中抽筋扒皮、剝膚椎髓的……」
說著說著，桃娘居然捂住了臉，開始嚎啕大哭！
「桃娘姊姊……」宋顯不由驚呆。
「公子，你知道這些惡賊是誰嗎？」這時，桃娘忽然止住了哭聲，猛地抬起了頭。
只見她雙眼通紅、妝容盡花，嘴角也在不停地抽搐，坐在椅子上的宋顯都被驚得不由向後一閃。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呀！哈哈，就是這聖境之中的那些道貌岸然的長老呀！哈哈哈哈，就是這涂山聖狐一族的所有族人呀！」桃娘已經形同瘋癲。
她一把抱住身旁的小豆子，然後跪在地上哀嚎起來︰「嗚嗚……我不知道會變成如此，我真的不知會成現在這個樣子！小豆子，是娘害了你！我不配當你的娘親呀……虎毒尚不食子！你可是你娘親枉開啟了靈智，修成了人形，怎麼反而連這未開化的畜生都不如了呢……」
宋顯腦中一片轟然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位看起來對小豆子極為寵溺的桃娘，居然會是殘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凶手！
「姊姊，你……」宋顯已經語無倫次。
這時，桃娘終于又止住了哭聲。
她站起身來，幫小豆子整理一下衣衫，然後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之上。
接著，她將桌上的酒壺舉起，然後對宋顯慘然一笑，聲音嘶啞地說道︰「讓公子見笑了！不過公子也應該明白為什麼這酒叫做‘肝腸寸斷’了吧！每喝一次，不僅意味著要殺掉一無辜之人，是意味著讓我將這心中的傷疤再撕裂一次！我想以死謝罪，但是卻又不能死，畢竟小豆子還活著；我想將他的痛苦加諸己身，卻又無能無力，只能眼睜睜見他備受煎熬！公子，桃娘真的好難過、真的好後悔，我的心真的好疼呀！」
說完，桃娘已經將那酒壺舉起，向嘴中灌去！
宋顯無法想象，每天桃娘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去面對小豆子的笑，向心頭刺一把刀；哭，又向心頭刺一把刀。甚至每看他一眼，都是向自己心頭插一把刀！這些刀還不能拔出，只能是越插越多，越插越深。
這一瞬間宋顯覺得，死對桃娘而言都是一種幸福和解月兌，現在如此這般活著才是世上最殘酷的刑罰！
「姊姊，只是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宋顯不忍心見桃娘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拔，于是大喊一聲意圖將其驚醒。
已經有些搖搖晃晃的桃娘這才將手中的酒壺放下，雙眼迷離地望著宋顯，「噗嗤」一聲笑了。
「為了什麼？嘿嘿，公子一定知道你們凡人之中有一句話叫做‘殺身成仁’！小豆子，還有那無數連眼都沒有睜開就魂飛魄散的孩子，就是為了這個‘仁’字，為了我們整個涂山一族的苟延殘喘而遭受如此大難！」桃娘大笑道。
「什麼族人一心，披荊斬棘、什麼風餐露宿、篳路藍褸！統統都是屁話、鬼話！這外城、這內城、這整個怡桑聖境都是用這些無辜孩子的骨血堆積而成的！沒有他們的‘殺身成仁’，沒有他們用血肉之軀鑄就這方天地，涂山一族早就亡了！所以說，我們所有這些聖狐一族的族人都是凶手，都是那禽獸不如之人！」桃娘大聲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