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百姓熙熙攘攘,趕著牲畜回了塢壁。
段玲興奮異常,臉上沾滿黑灰,衣裙已被火燒爛數處,圍著柴火圈與一班小孩跳個不停,半晌方盡興而歸。
二月份,段有正準備與段玲動身前往羊苴咩城,天降大喜︰綠兒來了!
同來的有高千山兄嫂高百山夫婦,段佰夫婦,蔡小四,孟小五,還有三十余名軍士,三輛車子,三十余匹高頭大馬。
綠兒身著一身棗紅色棉布衣裙,外罩一小棉夾,甫一從車轎中探頭,段玲便大叫一聲「嫂子!」綠兒臉一紅,縮了回去。
段玲一躍而上,揭了轎簾,鑽身進去。一陣嘻嘻哈哈後,竟抱了綠兒出來,從車上跳下。口中嚷嚷道︰「嫂子好輕。」一溜煙進了她屋子。
段有請高百山眾人到大屋中坐定,熬制涼州茯茶待客。
三十余名軍士由一精干頭目所率,從車上搬下若干箱包。那精干頭目名叫馬兵,卻是年前軍中比武魁首,三十余名軍士皆為高躍飛軍中武功高強之人,護送綠兒等人而來。
綠兒此來,乃是奉父母之命,與段有成親的。
找到段玲的消息,段有早已派人報于高千山。正月初六,高千山便請高百山、段佰夫婦代表雙方長輩,陪綠兒動身赴涼州。走了近四十余日,順利抵達。
瑞安府中殺雞宰羊,款待貴客,自不贅言。段有派人去涼州城中請來段喧,陪高百山敘話。段景亦陪父而來。
婚期定于四月三十黃道吉日,尚有兩個多月時間。
段有與段玲,每日皆陪高百山夫婦、綠兒等人游歷北涼名勝。涼州山大威猛,戈壁大漠風光雄奇,與羊苴咩城鐘靈毓秀大是不同。綠兒看得興致盎然。
段玲每日皆不離綠兒左右,向綠兒嘰嘰喳喳說話,段有與綠兒倒成了不相干的兩人。
夜間,段有便熬制「龍蛋茶」,服後以洗髓經化其戾勁。
綠兒來時,又帶了一錦盒龍蛋石塊,泛黃色,說是阿爸給的蛋黃,功效勝于之前的數倍。段有便大減其量,每日只用蠶豆大一小塊。
十余日後,段有丹田之中如有實質,熱烘烘的,只覺手、足、腰間真氣沛勃,力道大增,三道「脈沖劍」使時,嗤嗤有聲,劍氣霍霍,較與劉勃勃前日相斗時,威力又大增。他心中驚喜,此龍蛋蛋黃,果真厲害。
一日夜間,段有突覺丹田之中一股熱流騰地沖起,沿任督二脈及十二正經愈行愈快,及至後來,真氣竟似大河之流,洶涌流轉,只覺渾身鼓脹,手臂欲裂,胸月復欲炸,臉似變形。他情知有異,便悄然門,于田野間狂奔。
奔出五、六里,至一樹林中,他拇指一點,只見一道亮光灼眼,「嗤——」地從少商穴沖出,擊于三丈外一棵樹桿上,緊接著兩道劍光又分從中指中沖穴、小指少沖穴激射而出,那樹從中折斷, 嚓嚓倒地。
他尚覺掌心脹得難受,便使出一掌「亢龍有悔」,就見一團光轟地從掌心噴出,將倒地樹冠沖出丈余!
他駭了一駭。
段有于樹林間游動,「脈沖劍」與游龍十八掌接連使,林中劍氣縱橫,樹木不斷倒地。半個時辰
後,方覺神清氣爽,周身舒泰。他信步回到府中,倒頭便睡。
有意無意間,他已練成被後世譽為天下第一劍「六脈神劍」中的三劍,以及游龍十八掌的化境功夫「擒龍功」!
次日一早,段有剛練過日月混元功,就見朱元與陳忠前來,神色有異,說是夜間出了異事︰塢壁南六里地方一片樹林不知被何物所毀,一早既有百姓議論,說夜間樹林中風雷之聲大作。朱元與陳忠聞訊前往查看,疑為天降異象,不知是喜是憂,特來稟告。
段有听了,方知夜間動靜忒大。他燦然一笑,說,必是瑞象,樹木為柴,此乃皇天降財,分于塢壁內各家各戶,同享財運。
朱元、陳忠借此吉言,欣然而去。
此後夜間,段有便一人悄然前往東六里外的紅水河中。
紅水河崖岸,又被毀了不少。
這一日,公孫娥忽然來到瑞安府。
說是陪了長安幾個高僧大德,守護鳩摩羅什法師的舍利來涼州安放供養的。
鳩摩羅什法師在涼州講經說法十七年,圓寂前曾言︰我若講經無誤,則死後舌頭不腐。年前法師于長安圓寂火化,果真其舌未焚,晶成舍利。按法師遺願,公孫娥等一眾僧侶、居士便護其舌舍利來了涼州。
國主沮渠蒙遜已下令在城中建塔,安放供養。
公孫娥之意︰她的余生,要在涼州城守著法師舌舍利。
段玲听師父要長駐涼州,欣喜不已。
三月三上巳節到了,按例要拜祖先。段有便與段玲、綠兒到靈鈞台祭拜父母。之後到城里看望了段喧,又逛了半日街,便策馬回瑞安府。
路上,段玲忽問綠兒︰「嫂子,你們羊苴咩城三月三有甚麼講究?」
綠兒說︰「我們都去踏青飲宴,隔江唱歌,好玩得很呢。」
「踏青喝酒唱歌,這麼好呀!」段玲感嘆道,「哥,明年三月三,我們到羊苴咩城去玩。」
段有應了,見綠兒與玲兒歡樂無憂,心內大快,說︰「綠兒玲兒,我前日許諾要帶你們去青土湖看看,現下天已暖和,草也綠了,後日我們便去,如何?」
兩女一听,歡呼雀躍。
去青土湖,單程須兩日一夜,水、干糧等諸事備齊後,段有、段玲、綠兒、朱元、馬兵及三個兵士八人五駝,于一早過了紅水河,向東北而行,進入沙漠。
段有本不欲讓馬兵去的,但馬兵說保護公主是他第一職責,此去青土湖,來回六、七日,與以往不同,他必須跟隨。遂依了他。
其時風和日麗,沙漠似海,茫茫無邊,其間黃毛柴、沙米、梭梭、沙冰草、樺條、紅等植物點綴,于漫天漫地的黃中 出綠來,昭示著生機。
段玲與綠兒赤腳于沙坡上行走、嬉鬧,偶見蜥蜴等小動物,便尖聲而叫,表情夸張。與段玲一起,綠兒全無矜持,一如十歲小女孩一般。
到得夜間,段有、朱元、馬兵等人撿了若干柴禾,于一沙坳中,攤開干沙,上架柴火,待一大堆柴火燃盡,段有將火籽逐一拍滅,攏沙成堆,再攤開,讓段玲與綠兒歇了。六個男子另燒一處沙坑,輪流值守,臥
沙而眠。
天剛亮,綠兒便將酣睡的段玲搖醒,說︰「玲兒快起,要趕路呢。」
段玲睡眼半睜,邊伸懶腰邊嘟囔︰「再睡一會兒嘛,這麼好的熱炕,舒服得很。」
綠兒說道︰「有哥他們都練完功了呢。」
段玲一听,呼地翻起,面向段有三人,「唉呀,你們練功怎地不叫我?」
朱元一笑,說︰「公孫無敵劍法本就是睡出來的,何必練?」
「睡出來的是豬。」段玲駁道,「姓豬名元,叫豬豬哥哥。」說完,竟笑而不止。
綠兒亦噗哧而笑。
走了五、六里路,段玲猶自忍俊不禁,又向段有說︰「哥,到青土湖後,你給我們捉兩兔子,我和嫂子一人一只,先玩後烤了吃。」
綠兒說︰「我的才不讓烤呢,小兔子多可愛呀!」
「那——」段玲說,「我的也不烤了,哥捉幾個小野豬烤吧,油嘟嘟的,好吃。」雙手做吃烤肉動作,口中嘖嘖有聲,「嗯,好吃,豬蹄蹄真好吃!」眼卻望著朱元的腳。
朱元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眾人「轟——」地一聲笑起來。
黃昏時分,青土湖終于到了。
遠遠看見瑩瑩湖水,兩女子便歡聲叫著,撒腳而跑,將段有等人甩于身後。
段有與韋陀所住窩鋪已大變其樣,未用完的柴禾半截掩于沙中。離開兩年時日,韋陀已逝,段有成了天下第一大幫幫主!
造化弄人!
段有諸人將窩鋪拾掇好,綠兒與段玲已從湖邊回來,兩人各提著三、四條大魚。段玲隔遠即叫︰「嫂子真厲害,一個猛子一條魚,兩個猛子兩條魚,才一會兒,就捉了這麼多魚!」
朱元說︰「你捉了幾條?」
段玲噎了一噎,嘟囔道︰「我又不會水。」
朱元又戲謔道︰「那你是劍扎了?你的公孫無敵劍扎了幾條?」
段玲翻翻白眼,無語。
朱元得意洋洋。
段有開剝好魚,剛要點火,馬兵突然向段有說道︰「姑爺,有人!」手指青土湖上游方向。
段有一怔,過了一會,方覺出有異,忙命眾人伏身。心內對馬兵佩服不已。馬兵身為羊苴咩城軍中擂台賽魁首,功力較朱元強,未料其察風識聲的本事竟也如此了得。
就見百丈左近,三道黑影沿湖岸疾奔,一前兩後,前面是一瘦小之人,被後面兩個漢子追趕。
听得後面一漢子叫道︰「呆瓜,勿再跑了,爺們給你烤兔肉吃。」
那瘦小之人跑至水闊處,漸跑漸慢,終被後面兩漢子追上。其一漢子手提一只兔子,說著甚麼,另一漢子卻大張雙手,腳下不停,步步逼向瘦小之人。
突地,瘦小之人揚起棍棒擊向那漢子,那漢子倒退幾步,從腰間抽出大刀,撲前斗將起來。
段有心內一突︰那瘦小之人所使,分明是打狗棒法中「挑撥狗爪」、「犬牙交錯」等招數!遂令朱元、三位軍士及段玲、綠兒守于窩鋪,他與馬兵疾向湖邊趕去。(到縱橫中文網看正版《繼絕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