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層層的荷葉,在水面映出點點粼粼波光,徐航的眼楮被晃了一下,愣了一秒神。膠褲少年沒等徐航回答,走到木屋旁的大缸前,放下背簍,撩起缸中的水洗了洗臉,才又抬頭看向徐航。
「你有預約嗎?請問你貴姓啊?」
看著少年月兌了橡膠褲,換了一雙人字拖,徐航輕聲開口。
「我是偶然逛到這里的。」
「哦,這樣啊,可是今天預定滿了,沒有多余的桌子了。」
「這樣啊,那我去其他地方吧。」
听到徐航略顯失望的語氣,膠褲少年撓撓頭,叫住了他。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屋後面還有一個小露台,哪里有一張小桌子,你可以坐在哪里吃。」
徐航模了模空空如也的胃,看著就要西斜的太陽。
「可以,不介意。」
「行,你從旁邊那個小道繞過去先坐會兒吧,待會再幫你點餐。」
徐航抬眼找了找路。
「不用了,隨便幫我做幾個你們這兒的招牌菜就好。」
何尋看著徐航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彎了彎嘴角。
「隨便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畢,提著竹筐進了廚房。
原本以為屋後的小桌子環境應該沒有前面就餐區好,沒想到一轉彎徐航就像是闖進了荷塘的心髒。屋後的行廊比之其他地方的行廊都要窄,行廊被兩邊的荷葉簇擁著,行于其上,還要不時的撥開擋在面前的荷葉,這種和荷塘混為一體的感覺令徐航有一絲興奮。行至行廊盡頭,有一小露台,只有一桌一椅,桌子是和屋前一樣呈蓮蓬狀,椅子卻是一張吊椅。吊椅做成了荷花狀,人坐在上面,就像被包裹在荷花中,收腳輕輕晃動,便感覺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在涌動。徐航坐在吊椅上,看著夕陽中的荷塘,心里納悶。
「這家店為什麼不把這張桌子也預訂出去啊,這里的風景明明比屋前的還要好。」
在荷塘里走了許久,早就有些疲憊,現在突然歇下來,吹著微涼的風,徐航感覺腦中的瞌睡蟲在慢慢蘇醒。在第四個哈欠之後,徐航終于忍不住縮腳窩在吊椅中眯著了。何尋端著菜從屋前走過來,撥開擋在身前的荷葉,抬頭就看見一位睡美男。之前徐航一直都帶著帽子,看不清他的五官,現下他的帽子不知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被帽子壓亂的劉海在風中輕輕擺動,立體的側臉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柔光,何尋仿佛可以看見他臉上細細的白白的小絨毛。
「啪!」桌子上的吊燈亮起,徐航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中展露無遺,硬朗的眉毛,堅挺的鼻梁,配上一張微微嘟著的嘴巴,竟然無比和諧美好,何尋第一次看男生的臉有一種大腦皮層過電的感覺。因為強光的刺激,徐航皺了皺眉,抬手揉了揉眼楮,慢慢睜眼適應燈光。何尋拍了拍臉,打掉大腦中的雞皮疙瘩,把
手中的盤子放到桌子上,撿起徐航掉在地上的帽子遞給他。
「開飯啦,這是我姐剛剛研究的新品,藕斷絲連,在鮮藕中填入芝士,刷上秘制調料,放在烤盤中烤制而成,你嘗一下吧。」
徐航接過帽子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夾菜咬了一口,嚼了兩下,默默放下筷子。
「你確定這是你家的特色嗎?」
何尋看著徐航嫌棄而又禮貌地皺眉,心里竟生出了幾分雀躍。
「這是廚師特別推薦,怎麼樣,好吃嗎?」
徐航端起旁邊的荷葉茶漱了漱口,輕聲尬笑了兩聲。
「嗯,味道是挺獨特的。」
「獨特?你的意思是不好吃咯!」
一道霸道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嚇了徐航一跳。徐航回頭,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端著一個黑色的圓盤子款款而來。女生頂著一張鵝蛋臉,五官都是圓圓的,眼楮圓圓的,鼻子圓圓的,給人一種可愛清純,人畜無害之感。
女生把盤子往桌上一扔,眼楮微眯。
「我的創意菜怎麼了,竟如此入不了口。」
徐航保證,在那張可愛的臉上,他看見了一晃而過的殺氣。
接受到了徐航求助的目光,何尋上前攬過女生的肩膀,笑著介紹到。
「這是我姐,何凌,這家店的老板兼廚師,我叫何尋,這家店的服務生兼小股東。」
徐航這才仔細看了一下何尋的臉,確實和何凌挺像的,只是輪廓硬朗一點,皮膚要黑一點,徐航抱歉的笑了笑。
「我叫徐航。」
何尋拍了拍何凌的背,提醒她收收自己臉上的殺氣。
「她很在乎自己做的菜,希望所有的人都喜歡她的菜,你是第一個表示她做的菜不好吃的人。」何凌雙手叉腰,仰著頭斜視著徐航。
「今天如果你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別想走!」
徐航低頭喝了一口茶,思索片刻淡然開口。
「這個菜挺有創意的,利用芝士拉絲做出藕斷絲連的效果,會給人帶來新鮮感,高溫快烤出來的藕也不至于太過于軟爛,保留了藕脆脆的口感,只是這樣會使藕的表面有一點偏干。藕上刷的調料里辣椒和孜然也放了不少吧,鮮藕入菜,令人神往的應該是它清新脆甜的口感,現在,藕的鮮甜都被孜然的味道蓋過了,同時,藕表面的醬料卻又無法使藕完全入味,芝士和孜然辣椒在嘴里混合,給人口腔一種突兀刺激的感覺。」
何凌轉了轉眼珠子,繼續插著腰說。
「那你說應當怎麼做?」
徐航抬頭看著何凌,誠懇地說道。
「我覺得,你可以在刷醬料之前先給藕刷一層蜂蜜,醬料中孜然少放,適量加入一些黑胡椒,入烤箱前可以先給它蒸三分鐘。」
何凌低頭假裝捋了捋胡子,突然抬腳離開。
「你不許走啊,我馬上回來。」
何尋靠在欄桿上,聳了聳肩看向徐航。
「沒想到你對吃的還挺懂行。」
「還好,喜歡而已。」
徐航握著茶杯環顧四周,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你們為什麼不把這張桌子也預定出去,這里風景這麼好,定一個高價也是可以的。」
何尋換了個姿勢,抱手靠在欄桿上,目光投向遠方的荷塘。
「這個啊,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徐航沒再開口說話,閉著眼楮小口小口的喝著熱茶。風從他的臉上吹過劃過耳廓,天漸黑,月光投下,水霧蒸騰,荷塘里傳出越來越清晰的蛙叫聲,徐航的臉上慢慢出現了笑意。何尋回頭,看著徐航那滿足的微笑,他第一次產生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沖動,不止護他周全,更想要保護他的笑臉。
「來來來,再試試。」
何凌端著她的改良菜咋咋呼呼地走過來,何尋慌忙的將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荷塘。何凌滿眼期待地看著徐航,壓根沒注意何尋。徐航嘗了一口,將筷子交到何凌手中,不置可否。何凌拿著筷子疑惑道。
「味道還是突兀嗎?」
何凌迅速下筷嘗了一口,慢慢咀嚼,藕香四溢,何凌腦海中竟閃現出和弟弟一起挖藕的情景。
「改良之後,果然好吃。」
何凌義氣沖天地一拍徐航肩膀。
「本老板決定了,聘你當本店的試菜員,以後你在本店用餐,一律免費。」
不等徐航回應,薅過徐航的手機甩給何尋。
「打一個你的電話,以後你負責接送我們的試菜大師。」
說完,端著那盤藕風風火火的沖出去了。
徐航一臉黑線,何尋拿著徐航的手機搖了搖。
「可以嗎?」
徐航看了看荷塘,輕嘆一口氣。
「可以,你打吧。」
徐航拿起帽子站起身,剛準備告辭,一陣 啪啪的拍水聲由遠及近飄過來。不大一會,一只只黃女敕女敕的小鴨子撲騰著翅膀跳上了露台,咕咕嘎嘎鬧成一片。徐航身為一個巨蟹座,雖是男兒身,卻天生喜歡萌萌噠的東西,可愛的小鴨子一下子就戳進了他的心里。他不受控制地蹲下,捧起了一只軟軟的小家伙,小家伙撲騰著翅膀,伸著脖子,在他手心嬉鬧,突然,小鴨子尾巴抖了抖,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華麗麗地就地出恭了。徐航心中淚流滿面,抬眼望去,可愛的小家伙們,十分團結統一,方便完後,搖搖尾巴,奔入荷塘的懷抱。
何尋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一邊笑一邊說。
「這就是這張桌子不接受預定的原因。」
徐航看著自己手上的地圖,默默咬牙道。
「我覺得,鴨子煲湯炖藕應該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