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重逢
柳七七看著眼前的皇城,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為什麼她覺得好熟悉。
由于她是白色的頭發,所以她出來的時候戴上了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在外人眼中有些奇怪的白發,她用了一年的時間,走過了許多地方,靠為人看病謀生,直到今天,好像是這個國家剛剛過了除夕,又是一年了,她笑了笑,其實靈隱之體的壽命會比常人要長一些,所謂的時光流逝她也並不在意。
"大娘,我出來游玩,這里是哪個國家呀。"
她拉住了過路的人問了一句話。
"哦?姑娘啊,這里是秦翊國,我們這里呀,剛剛過了除夕,姑娘剛來,要不,到大娘家里歇歇?"
她有些驚訝,過了這麼多地方,她還是第一次遇見主動邀請她去家里做客的,這里的百姓,都是這麼熱心的嗎?
沒由來的,她有些喜歡這個地方。
"不用了,謝謝大娘,我還想多看看。"
她跟人道了別,就來到了一家酒館。
自然是去吃飯的。
"要我說這攝政王啊,也真是痴情,這柳七仙都離開了第十六個年頭了,他還在等著,好多人都說她已經……唉,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就是說啊,要不說老天不開眼呢,攝政王和柳七仙都是多好的人啊,一個跟瘋了似的,一個可能已經去世了,咱們哪,也就只有心疼的份了。"
她听著旁邊桌子上的人說話,大概了解了一些這個地方的事情,之前她在游歷的時候也曾听聞秦翊國這個國家,一方大國,傳聞最多的,還是那個曾經以一人之力,用十天的時間滅亡了一個國家的光輝事跡,據說是某個王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做的事情,當時她听了之後也只是笑了笑,謠傳嘛,總有些夸張的成分,但現在看來,好像是真的,該是多好的姑娘,能讓人這樣真心相待。
"這位姑娘,為何戴著帷帽,雖然現在是寒冬,但是這屋子里溫度也不低,姑娘如此,怕是對身體不太好。"
她的對面坐上了一個人,言語雖然是關心,但她還是從中听出了警惕的成分,好像,還有些……熟悉?
"容貌丑陋,不便示人罷了。"
那人還想再問什麼,抬頭人已經離開了。
嚴紫櫟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有些不解。
柳七七沒有在意剛才那人的詢問,事實上,這樣的詢問她遇到不少了,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是她從進城就發現自己好像對這里很熟悉,她走到哪里,該往哪里走都好像是有人在牽引著她一般,這里的人也都很友好,她好像知道為什麼秦翊國會是一個大國了,這樣民風淳樸,安定祥和的國家,沒有誰願意讓它動蕩不安,這個國家的國君,也是個很好的人吧,就好比那位痴情的王,她都有些羨慕呢。
越往里走她就越覺得好像有什麼要從心里沖出來了,隱隱的,在她腦子里叫囂著,她好像要想起來什麼了,但是很模糊,她看不請,不過她確定了,她以前是住在這里的,好像她很喜歡這里,還有……為什麼她好難過。
柳七七身子發軟,扶著牆順了口氣,努力搖了搖頭,把那種想哭的沖動甩開。
然後抬頭,清心苑三個字像箭一樣,射進了她的腦子。
尉遲慕卿從皇宮走了出來,每年除夕過後他都會出來一趟,看看她曾經喜歡的地方,她離
開也是除夕之後,好像這個明明表示除舊迎新的日子,從此以後,迎來的都是悲傷。
不好意思,他是我的。
那年除夕,藍衣佳人,她說過的話歷歷在目,現在想起,仍然能讓他笑出來,只是笑過之後,留下了他一個人孤寂的抹平了嘴角。
後來,他就看見了她第一次掉的眼淚,摻雜著無力和自責,使勁往下掉,哭的無聲,卻不是因為自己的遭遇,那個時候,他就更加堅定了自己要保護她的決心,只是後來,天不遂人願,她終歸是因為自己,出了事。
第十六年,你在哪里,天上,還是地下,過得好麼。
柳七七看著眼前的三個字,終于想起了關于這個房子的一切,她曾經生活于這里,和她的師父,那些小時候行醫的點點滴滴如泉水一般涌進了自己的腦子,待她平靜下來之後,卻發現還是有什麼不對,她只是想起了清心苑里的事情,好像,好像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她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啊。"
她無法控制自己,呆呆的流下了兩行清淚,卻不知為何,為什麼,她這麼難過。
尉遲慕卿看著眼前的人,愣住了。
這是……
這個身形是……
"七七……"
一貫平穩的他,此刻說出的話,尾音竟然有些不穩。
原本有些混亂的腦子被這一聲驚醒,她慌亂的擦了擦淚。
轉過身。
"你是……"
柳七七看著眼前的人,清涼的眸子,帶著一絲陌生。
一時間,下起了雪。
她問,他是誰?
"我是,尉遲慕卿。"
她那一句疑問,徹底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她不記得他了,即便白色的帷帽擋住了她的臉,但是,不會錯的,這個人,不會錯的,這就是她。
努力的壓下心中的苦澀和激動,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下來。
"不知,我可否看看姑娘的臉,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柳七七愣了一下。
"我不記得你的名字,剛剛,你叫的是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嗎?我的臉啊,不要嚇到你才好。"
不知為何,听了他的話,她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想把帷帽摘下來,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她願意相信,于是她伸手,取下了頭上的遮擋。
尉遲慕卿呼吸微滯,她的頭發白了,卻更讓人覺得美好,那張他思念了十六年的臉,終于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伸了伸手,又縮了回去,這樣的場景他見過很多次,每次快要踫到她的時候,她都會消失,他現在已經不敢輕易伸手了,這樣,她就會待的久一些罷,縱然是假的,他也高興啊。
"我可以,抱抱你麼。"
這句話,她也曾經跟他說過,那次她重傷險些喪命,他當她只是在尋求安慰,現在才真切的體會到,能有個可以抱的人,是多麼幸福。
柳七七站在那里,沒有拒絕,她總覺得她看到這個人就很難過,而他,看到自己,好像有很多復雜的感情。
她認識他吧,如果不曾認識,她想認識。
尉遲慕卿輕輕地,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胳膊,像個跟父母要糖的小孩子,然後,慢慢地將她圈在了懷里
,那小心謹慎的樣子,讓人心疼。
等待,真的會讓人失去很多東西,他只留下了一顆堅定的心而已。
"七七,我終于,等你回來了。"
他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你回來了。"
"是嗎?"
"我抱住你了。"
"你不要再走了。"
"我害怕。"
"一個人好難過。"
"你留下來吧。"
他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紅了眼眶。
十六年的獨自空等,十六年的對月思念,在這一刻,全都值得了。
一陣空前的難過沖上了心頭,手中的帷帽掉在了地上,柳七七抱住了他,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如剛才一般,落了淚。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
她說。
"但是,我能猜到。"
"十六年前,我救的人,是你吧。"
"我好難過,只留下你一個人在這里。"
"我不知道留下的人會這麼痛苦。"
"謝謝你一直在等我。"
"我回來了,我不走了。"
所以,你不要難過。
漫天的雪花不停的飄落,朦朧之下,只有彼此的眼中是最清晰的場景。
良久,尉遲慕卿才松開了她。
"外邊雪大,我們進去說吧。"
柳七七隨著他,進了屋內,她四處看了看,慢慢去想這屋子的事情。
尉遲慕卿看她想的認真,就拉著她坐下,生起了碳火,給這個長久空著的屋子,帶來了些人氣。
"我好像,曾經住在這里。"
柳七七看著他,滿眼詢問,她發現她融不到這里了,雖然恢復了些記憶,但是,現在的她,只能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這些記憶了。
"你曾經,是這里的醫師,柳七仙。"
尉遲慕卿說的緩慢,一雙沉寂了十六年的眸子,終于有了亮光,忘記了沒關系,他記得,他來告訴她,他來照顧她,便好。
"柳七仙……"
柳七七突然感到一陣頭疼,腦子一片混亂,體力不支的向後倒去。
尉遲慕卿穩穩的接住她,眉頭微皺,她這是,在恢復記憶嗎?
想起來她是靈隱之體,他的眉頭又深了一分,他是不是不該說出來。
柳七七顧不上周圍的人,她的頭疼的像要炸開一樣,但也有些記憶逐漸清晰了起來。
她看到了那坐皇宮,看到了自己在跟他對峙,看到了他曾經拿過的雨傘,和那些保護過她的暗衛,還有那些與她做對的人……
"慕卿。"
雖然她只是想起了這些人,記憶仍然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個她曾經放在心上的名字,終歸是從她的心底,傳了出來。
"慕卿。"
她又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