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眼前發黑, 四肢劇痛。
堪稱恐怖的神識壓下來,洛清微沒能撐住,在猛烈的劇痛中直愣愣的仰面倒下去, 人事不省了。
等被輕微的震動驚醒, 渾身酸軟、無處發力。
應該是被下了類似**散之類能封住靈力、使人不方便活動的藥, 還沒等他睜開眼楮,有所動作, 就听見有人在耳邊低聲問道。
「醒了?醒了就別裝暈了吧,清微真人。」
洛清微睜開眼,發現自己趟在輛馬車里。
馬車內部的空間有限, 牆壁裝飾也相當普通。
不太像是仙道中人慣用的, 但也不排除是故意弄成這樣, 為了掩人耳目, 躲避仙道中人的排查。
他確信仙道的人會找他,至少水千航會找。
在他的斜對面, 坐了個身穿黑衣、覆著面具的男子,捏著只精致小巧的青玉壺,小口小口的喝著酒。
洛清微嘗試著坐起來,渾身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干脆就渾身酸軟的躺在原地, 看著正喝酒的黑衣人, 「雲雲呢, 你們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呵。」
對方輕笑一聲, 面具略晃動了下。
臉轉向他的方向, 「清微真人倒是為父慈心, 連自己所處的環境都還沒模清楚,就開始擔心別人的安危了?看在真人一片慈父心腸,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吧。
這次多虧了有小仙君跟我們里應外合, 咱們的行動才能這麼順利,有了這次行動的功勞打底,魔皇陛下不僅不會傷害小仙君分毫,直接下令促成小仙君和綿綿姑娘的婚事,也不無可能。」
說到這件事,黑衣人興致高漲。
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轉頭看向洛清微,「屆時清微真人身在魔界,正好能替兩位小輩主持婚儀,喝杯綿綿姑娘敬的兒媳婦茶,豈不是妙哉。」
洛清微靠在車壁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黑衣人,「你是說你們籌謀抓我這件事,雲雲提前知曉並且跟你們里應外合了?」
對方點點頭,「正是如此。」
說完還不忘繼續感嘆著,「要說小仙君對綿綿姑娘的情意,確實是情真意切,感情深厚,倒是將你這個當父親的排在後面了,不過真人也不必傷心,畢竟小兒女們情深意長也是正常的。
再說了小仙君為什麼跟您不親近,還不是因為您當初先拋下小仙君,混進魔道打探情況的麼,如今小仙君為了綿綿姑娘,跟我們里應外合將您抓出來,不正應了你們仙道那句話。
……怎麼說來著,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洛清微全程神色平靜,沉默著等他將長篇大論說完,才冷淡的「哦」了聲,「你以為你說我就會信麼?」
「真人信也好,不信也罷。」
黑衣人捏著玉壺,悠哉游哉的喝著酒,「等你跟我到了魔界駐地,見了小仙君和綿綿姑娘,總會知道這些的。」
洛清微冷哼了聲,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他們所搭乘的,是輛最普通不過的馬車。
內部空間小不說,連各種防御加速的符文都沒有的,只能依靠著前面的馬拉著兩個輪子緩慢前進。
車 轆碾過地面轟隆作響,動靜不小。
遇到地面不平整,有坑窪的地方還會顛簸,洛清微渾身無力,壓根保持不住平衡,三兩下就被從位置上甩到地上,腦袋撞向硬邦邦的車壁。
「砰」的一聲,直撞得他眼前發黑,腦袋生疼。
黑衣人絲毫沒有將他拎起來坐好的意思。
捏著酒壺居高臨下的俯視他,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他片刻。
見他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躺在自己腳邊,卻仍舊面無表情,沒什麼反應。
忍不住擊掌夸道,「早就听聞清微真人養氣功夫了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一見才知道傳聞居然沒有半點夸張,在下佩服、佩服。」
洛清微冷淡的看了眼黑衣人,重新閉上了眼。
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根據馬車顛簸的程度,大概可以推測出他們如今是離開了仙道範圍,往凡人界走了。
以此來躲避仙道、或者說他師父的神識探查。
看來魔道的人對于他師父還是很忌憚的,抓他也不是想威脅他師父,在他還有作用前至少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對方不會輕易的要了他的命。
既然如此,他才懶得跟人多費口舌。
——至于暗中積蓄勢力,從這人面前逃走。
洛清微對此不報什麼希望,能在仙道準備召開試劍大會、如月城內高手雲集的情況下潛入雲雲房間,並且出手將他打暈擄走。
那對方的實力……可以說是深不可測了。
他甚至懷疑,面前這個黑衣人很可能就是魔皇本人,就算他沒有被下藥,憑借他的實力想要順利逃月兌,也無異于天方夜譚。
還不如靜觀其變,等待機會。
至于雲雲,對方既然選擇了他作為目標,那雲雲很可能直接被留在了如月城,就算也被抓到了前往魔道的路上。
應該也如他一般,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見他不說話、不反抗,甚至連受辱的姿勢都擺不出來。
黑衣人反而覺得沒意思極了,伸手將他拎到位置上坐著,自己大咧咧的仰靠在車壁上喝酒,對著洛清微的方向自言自語,「自從離開地底來了外面,我對你們仙道的美酒美食可謂是相當喜歡。
以前他們總是叫囂著要沖破封魔大印,說封印外面是多麼多麼的美好,可是誰知道呢,見過封印外面世界的魔道中人早就死了,連骨頭都被後來的人拆來啃了,對外面世界的美好經過他們一代代的相傳,逐漸變得虛無縹緲。
我們這些居住在封印里的人都知道外面很好,可誰都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麼個好法,你知道麼,對封印外面世界的向往撐不住魔道中人們想要突破封印的執念,能夠讓我們鍥而不舍、前赴後繼的唯有仇恨。」
恰好經過個深坑,馬車劇烈的顛簸著。
洛清微背後跟馬車相撞,疼得厲害,他不得不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啞著嗓子開口,「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沒見過封印外面的世界前,就想著復仇。」
黑衣人仰頭喝了口酒,單手撐在車窗上,透過稀疏的車簾看向外面。
正值盛夏,外面的風光大好。
明媚的陽光下,青山綠水,藍天白雲。
「等到我見到了這些,見識接觸過了外面的美酒美食,突然就不想復仇了,畢竟留下意願讓我們報仇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跟我也沒什麼關系。
你說仙魔兩道的仇恨持續了數千甚至上萬年,打來打去的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坐下來商量好怎麼和平共處,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像小仙君和綿綿姑娘這種小情侶,也能毫無顧忌的結成道侶。
不至于讓這對痴情的小兒女傷心欲絕、肝腸寸斷,清微真人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洛清微冷笑,「你們率先撕破臉皮在前,調虎離山將我抓來在後,這就是你們想要和平相處、井水不犯河水的做法?」
「這其實是同一件事。」
黑衣人老神在在,甚至還翹著嘴角笑了下,「我不想跟仙道沒完沒了的打下去,自然得找仙道中說得上話的仙尊和談,如今的仙魔兩道,都知道真人你跟仙尊的關系非同尋常。
也正是因此,才想請真人跟我回魔道去住兩天,待到仙魔和談的那天,也正好讓我瞧瞧真人你在仙尊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瞧瞧你們仙道中人所謂的深情厚誼,正好讓我們長長見識。」
「真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人,小仙君已經為了綿綿姑娘放棄了你,若是仙尊再以仙道為重,不將真人的安危放在眼里,真人不若就隨我久居魔宮,修煉我魔道功法吧。」
洛清微,「天還亮著,您怎麼就開始做夢了。」
「別拒絕的這麼快麼,你現在在我手里,等到了和談那日,仙尊必定要從你和仙道利益之間選擇,他若是選了以仙道為重,這種師尊和道侶不要也罷。」
「他若是選了你,那仙道那些老不死估計得恨毒了你,各種看你不順眼,想辦法對付你,他能護得了你一時,難不成還能護得住你一世麼,思來想去還不如直接留在我們魔道,既能陪著小仙君和綿綿姑娘,也懶得回去看仙道那些人的白眼,豈不美哉。」
洛清微看了他半響,「你是妖修入魔?」
對方隔著面具輕聲笑了笑,「不是呀,怎麼了?」
洛清微神色不變,語氣冷淡,「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過分聒噪,像是夏日里的蟬成了精,不信你听听,車窗外面的蟬鳴,像不像是在應和你。」
恰巧他們的馬車經過片密林,樹葉間棲息著大量的蟬,襯著熾熱刺眼的日光,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
吵鬧不停,確實聒噪。
黑衣人被他逗笑了,捏著玉瓶在車廂內笑得前仰後俯,樂不可支,「沒想到你這人生了張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臉,說起笑話來倒像模像樣的。
我現在倒是有幾分真心想邀請你留在魔宮里了,恰好我的魔宮新建,後位空虛,你有沒有興趣留下來當個魔後玩玩。」
洛清微神色冷淡,「魔皇高看我了。」
「不高看。」對方並沒有否認自己身份的意思,或者說從頭至尾都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身份,「你生的這麼好看,既是天品冰靈根的絕佳天賦,還是仙尊高徒。」
「更別說你還生了小仙君,怎麼看跟我都是絕配。」
洛清微冷笑了聲,「可我覺得你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