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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漸濃, 紅光越盛。

原本如同雉卵般倒扣在如月城上空、不斷閃爍著淡淡銀色光芒的防護結界很快變得血腥粘稠。

搭配著結界本身的水紋,仿若血池洶涌。

好似虛空中站立著個隱形的巨人,正肆意朝著他們傾灑血海浪潮。

血色里充斥著滿滿的陰森怨氣和不詳, 那能遮雲蔽日的血海出現的瞬間, 洛清微便被鋪面而來的怨氣和的殺機激得頭皮發麻, 渾身冰涼。

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壓根都動彈不得。

好在這種被壓制的感覺僅存在一瞬。

幾乎在他感覺到不適的同時, 身邊的慕芫青便冷哼一聲,單手握緊他的手腕,揮手卸掉沖著他過來的殺機, 將他護在自己身邊最安全的位置。

他有身為仙尊的師尊護持, 旁人卻沒有這般好運, 被那股強悍的氣息壓制, 輕則渾身僵硬不能動彈,重則口吐鮮血的直接倒地不起。

濃稠的血跡順著地面不斷蜿蜒流淌著。

也不過瞬即之間, 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好厲害的神識威亞,好強悍的陰森殺機。

這種照面就直接要人命的做法,似曾相識。

洛清微抿緊薄唇, 想起墨菊跟他所說的, 當年北境覆滅便是如此。

顯然也是魔道的手筆。

他看了眼那些或站或躺、不知死活的攤販行人, 對魔道這種一言不合便用威壓殺人屠城的殘忍做法極為不喜。

北境修士苦于無妄海的攔阻, 環境苦寒, 修行不易, 整個北境修為最高的也不過金丹。

如月城卻是不同。

且不說正值試劍大會召開在即,但是如月城本身其為厲害的防護結界,在仙道中便是遠近聞名。

能輕易突破防護結界, 但以威壓殺機便能讓城里人受傷。

動手的人……實力強到恐怖。

他偏頭看向慕芫青,「師尊……」

只見他向來不將凡塵俗事放在眼里、慣愛彎著唇角露出笑容的師尊斂了笑容,正滿面寒霜的盯著充斥著濃郁血色的結界。

亦或者,他的目光早已經穿透結界,看向了冥冥虛空中的某處。

那里站著的,必定是讓這幕血海傾斜現世的人。

而能讓身為仙尊的慕芫青這般神情慎重,只有跟他實力相仿的對手,洛清微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領著魔道眾人從封魔大陣里殺出來的魔皇。

想來也是,能在他師尊眼皮子底下讓他難受的,哪怕只是瞬息,恐怕也只有這位跟他師尊齊名、只聞其名不曾見其人的魔皇了。

雖然按照之前他們的猜測,魔道居于暗無天日的地底幾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沖出地底站在靈氣充足的地表。

必定是急于各種擴張勢力、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跟仙道分庭抗禮的實力。

若魔道打的是這般主意,那魔皇身為魔道的最強者,礙于慕芫青這個仙尊的存在,必定不會輕易手。

畢竟對于天道而言,不論是仙道也好,還是魔道也罷。

渡劫以下的交鋒都是小打小鬧,隨便看看也就算了,但若是渡劫以上的魔皇真跟慕芫青動起手來。

那必定是風雲變換、日月無光。

況且兩者本身實力相近,真要動起手來能攪動得靈力暴動引來天劫不說,鹿死誰手也尚未可知,對魔道而言並不是最好的做法。

但很顯然,魔道眾並不這般想。

他們知道慕芫青在城里……算算時間,此時戚綿綿應該早就將消息遞了回去,知道他在,還敢沖著如月城動手。

分明是對他、對整個仙道挑釁示威。

慕芫青神色冷淡的盯著頭頂血色,「清微,你先回去。」

不論魔道作何打算,這般明晃晃的示威戰書已經擺出來了,他若是不拎著劍出去會上一會,他們還真以為他怕了呢。

他這輩子,還不曾真心怕過什麼呢?

洛清微自然知曉他的想法,輕輕點頭,「小心些。」

慕芫青輕笑,「無妨。」

他嘴角輕挑著,將玄鐵劍祭出,沖著眼前的血色防護罩劃出,看似簡單隨意的動作,威力卻不同反響。

待劍光所及,頭頂的雪河如同生出了意識般,飛快朝兩邊退卻,很快便退了個干淨。

禁錮撤去,周圍恢復了動靜,慘叫申吟連綿不斷,此起彼伏。

很快便有各派弟子出來查看情況。

洛清微抱著花往住處走,還沒進門就有只花花綠綠的孔雀迎了上來,嘰嘰喳喳的問道,「你沒受傷吧,發生了什麼事,你師尊呢,你怎麼沒跟他在一起」

如月城的防護結界陣眼位于中心,越往外防護陣的力量越薄弱,受邀而來參加試劍大會的人都被安排在靠近中央位置.

加上各自都有些防御性法寶能抵消掉攻擊,倒是很少有人受傷。

水千航從剛剛那幕中隱約感覺到什麼,臉色不太好,皺著眉等著他的答案,「剛剛到底是誰出手了。」

洛清微抱著花往屋里走,低聲跟他說道,「你猜的沒錯,就是魔道那位親自動的手,師尊跟過去了。」

「嘖,他們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水千航略顯煩躁拽著袖口,看他從芥子里掏出來極大塊品相完美的玉石,慢條斯理的往上面鑿洞。

自己跟過去給倒了杯冷掉的茶水喝,「魔皇主動引仙尊出手,究竟是作何打算?莫非是想現在就跟仙道全面開戰?」

洛清微低頭鑿玉石,面無表情,「我又不是魔皇,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他認真的在玉石上鑿出合適的孔洞,將剛從集市上撿漏來的玉生花小心栽好,「至于仙魔兩道是否會立刻全面開戰,恐怕還得等師尊跟魔皇的交手結果……」

話說到半截,他側頭看向窗外,輕聲道,「天黑了。」

午時未過,外面驕陽正盛。

天原本是不該黑的,可它偏偏就黑了。

瞬間便黑的徹底,半分亮光都不剩。

不僅天黑了,周圍平靜如水的靈力也被攪動,變得暴躁無比。

水千航皺緊眉頭,「看來仙尊跟魔皇已經動上手了。」

以兩者的實力,真正動起手來,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才是常事。

洛清微輕輕的應了聲,「嗯。」

表示同意水千航的說法,隨即便神色冷淡的模索著將玉生花種好,連花帶玉石收進芥子里放好,從里面模了盞燈出來點燃。

微弱的燈光閃爍著,驅散了一室黑暗。

水千航盯著那盞燈片刻,才轉頭看向他,略微遲疑道,「你……你別太過擔心仙尊。當年他還未渡劫的時候,就能憑借自身對劍道的領悟,直接跟魔皇杠上。

如今他的實力比起當年只強不弱,魔皇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洛清微點頭,「我為何要擔心。」

他已經從芥子里重新扒拉出盞燈點燃,端著燈往隔壁雲雲的房間走去,語氣在昏暗的室內顯得很冷淡,「我不擔心,也不害怕。」

「他若是不敵魔皇,自有整個仙道替我們殉葬,你呀,還是多關心關心你們萬聖寶閣的弟子吧。」

水千航,「……」

好心當成驢肝肺,行,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冷哼一聲,炸著滿身的花花綠綠,轉身走了。

洛清微端著點燃的琉璃燈,敲了敲隔壁雲雲的門。

門很快開了,雲雲紅著眼眶站在他跟前,臉色不怎麼好,像是被突發的異變嚇到,「爹爹,天怎麼突然黑了。」

「沒事的。」

他舉著火焰跳動的燈盞,極力想像個正常的孩子爹那般沖受到驚嚇的孩子笑笑,奈何臉實在是僵的厲害,嘴角怎麼也扯不動。

努力半響只能放棄,「剛魔皇引你父親出手,兩人動上手了,這種的異象持續不了太久的,別怕。」

他心里清楚,他師尊肯定不會讓戰場太過靠近,免得波及到他。

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嗯,爹爹快進來。」

雲雲松了口氣,伸手接過燈盞,將他讓到屋里坐下。

沉默在房間里彌漫著,雲雲是心情低落不願說話,洛清微是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想安慰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燈火因周圍靈力的波動而閃爍著,明滅不定。

好在那道火光雖然看似脆弱,卻始終頑強的燃燒著,讓充斥著凝重沉默的室內不至于暗黑一片。

洛清微盯著燈火半響,輕聲道,「我剛剛還見過你水叔叔,光顧著點燈,倒是忘了找他要兩顆夜明珠過來,想必夜明珠的光輝可比這燈火要亮的多。」

「是呀,夜明珠肯定很亮。」

雲雲努力扯動著嘴角,勉強笑笑,看著他的眼神莫名有些沉重,猶豫再三,慢吞吞的問他,「爹爹,你說以後仙道和魔道能有相安無事、進水不犯河水的那天麼?」

洛清微略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跟那位戚姑娘……」

他不由的心疼起雲雲來,自古以來情之所起,都是不受控制身不由己的,但單「正邪不兩立」這句話,就能將雲雲所有的曖昧情思剿滅殆盡。

況且就他看來,那位魔道的戚姑娘……可並沒有那麼在乎雲雲。

「這恐怕有些難。」

他略想了想,不願意傷害自己兒子脆弱的少年心思,努力將話說的很委婉,「當年魔道中人被仙道剿滅殆盡,余部全都被逼至地底。

如今好不容易破印而出,魔道眾人傾巢而出,在魔皇的帶領下直接跟仙道宣戰,如此來勢洶洶,可不是打的跟仙道和解的主意。」

就憑剛剛魔皇直接出手,當著仙尊的面,破開如月城的結界,滅殺城內的人。

這種做法,可不像是願意和解的樣子。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他們不會願意的。」

如今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可不是玩兒過家家。

雲雲像是下定了決心,神色認真的看著他,「如果他們願意呢?」

「他們怎麼可能願意?」

洛清微輕輕的搖了搖頭,卻突然察覺到有哪里不對,正色盯住雲雲的眼楮,「你是不是見過戚綿綿了?」

伴隨著他的質問,燈盞里的火焰劇烈跳動,背後有道勁風襲來。

他心中暗驚,要遭。

有人躲在這房間里面,他卻沒能夠及時發現,若非對方精于隱匿之道,便是此人的實力遠高于他。

不論如何,情況對他而言皆為不利。

背後的攻擊來勢洶洶,他自知是躲不過,只能拿傾城劍硬抗,哪知傾城剛一離體,內息便變得混亂不堪。

五髒六腑像是被生生攪碎,沒撐住「哇」的吐出大灘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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