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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研究表明, 人類最適宜的睡眠溫度是16-20度,稍冷一點的室內恆溫環境加上一個舒適溫暖的棉被,睡眠質量會格外高。

尤正平不知道這個說法的正確性, 只知道他在16度的空調房中睡得挺香的。

他連日來困擾于某件事, 難以入眠,今天終于得到了解釋, 雖然距離完整的答案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他只要知道黑袍人是否會傷害守護組織,得到否定答案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事情,等黑袍人願意告訴守護組織的時候,再來討論吧。

尤正平看了眼時間, 竟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他7點吃過郁華親手做的早飯後,就被推到臥室里體驗了一次暗無天日的感覺。

心情不好要拉上遮光窗簾擋住那令人厭惡的陽光,心情好也要拉上遮光窗簾迎接令人欣喜的黑暗, 很好, 這很郁華。尤正平覺得自己越來越了解郁華了。

他捂著腰爬起來,回憶自己多少年沒有感受過腰酸了。

未成年前訓練時總會能量不足月兌力, 等他的空間成長到可以容納下成年人後, 就再也沒有腰酸過。

看來以往郁華的確是收斂了, 尤正平暗暗想道。

他覺得有點餓,來到桌前, 看到郁華用保溫盒將飯菜放好,還在盒子上貼了便簽︰我去上班了,這是午餐, 希望你能在三點前吃到。

三點嗎?他比郁華預計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是不是代表他的力量比郁華預估的強呢?尤正平有點開心,他打開盒子, 聞到了肉菜的香味。

可樂雞翅、手工肉丸、宮保雞丁和菠蘿咕嚕肉,郁華真是了解他,知道他愛吃肉。

菜還是熱的,尤正平盛了碗火候恰到好處的白米飯,上好的稻米加上適當的水分和火候,燜好的飯不軟不硬,入口香甜,尤正平一頓可以吃掉一鍋。

這才是米飯啊,看看他昨晚燜得是什麼鬼東西。

吃著好吃的白米飯,尤正平不由想起早餐時那盤被郁華當成寶貝的火腿蛋炒飯。

早晨郁華听到尤正平餓了,立刻去烙餅,給尤正平吃的是新出鍋餅皮酥脆的牛肉餡餅,自己卻拿出昨晚的剩飯炒了一盤炒飯。

尤正平聞著火腿的香味,有點吃著碗里想著鍋里,要郁華給他吃口炒飯,不料卻被郁華拒絕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食物上被郁華拒絕,尤正平自然不甘心,靠著色/誘郁華搶來一口炒飯,放入口中的瞬間險些吐出來。

那是什麼破米飯,又硬又生,牙口差點都咬不動,胃動力差點都消化不了,白白浪費了郁華親手灌制的火腿腸和雞蛋,暴殄天物。

尤正平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搞不好是昨天他做的米飯。昨晚的海鮮大餐有岑霄把關,岑霄幫他看著火候,盯著他的每一道程序,沒出什麼大錯,而燜米飯這件事太簡單了,這是岑霄唯一一個沒有把關的食物,偏偏就在米飯上出了差錯。

尤正平強行咽下炒飯,見郁華一臉不開心,竟在生氣他搶了一口炒飯。

郁華的表情完全不似作偽,他是真心覺得炒飯好吃,尤正平呆了數秒,不由問道︰「你……是沒有味覺嗎?」

「也不算沒有味覺,味道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否則也沒法下廚,」郁華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大腦,「是這里出了問題。」

尤正平不明白他的意思,為什麼有味覺還能覺得炒飯好吃,愛屋及烏也不是這樣的。

郁華解釋道︰「我經常懷疑人的大腦與身體究竟是不是利益相同體,多數時間,身體與大腦是協調運作的,但一旦出現緊急情況,大腦和身體會做出截然不同的反應。

「例如疼痛達到一個閾值的時候,人就會不再感到痛楚,這不是不疼了,而是大腦優先保護自己,放棄了肢體的感覺。在能量不足的情況下,大腦往往會舍棄包括心髒在內的所有器官,以自己的生存為前提。同樣的,肢體的動作也不是大腦直接控制,而是脊髓中樞神經,所以會出現大腦死亡,身體還活著,脊髓中樞神經持續工作的情況。

「正常人吃飯,會通過味覺神經傳輸到大腦,大腦辨別味道後,產生愉悅或厭惡的情緒,我的這段通路已經切斷了。

「像我烙的餡餅,我能夠品嘗出肉的香味,清楚這是有營養味道好的東西,我也知道自己的烹飪沒有問題,沒出現糊或者不熟的情況。但這樣的食物,嚼在口中大腦無法產生愉悅感和幸福感。」

唯有這盤炒飯,有「尤正平親手做的」這個概念加成,大腦率先產生了愉悅感,主動與味覺神經連接,品嘗到了香甜的味道。

「你……是連自己身體的感覺也不相信嗎?」尤正平從無數理論中,精準地捕捉到郁華想要表達的意思。

郁華沒想到尤正平一針見血地猜到真相,他頓了下,點點頭道︰「不敢信。」

吃在口中香酥女敕滑的食物,說不定是要命的寄生蟲,如果敗給食欲,就會吞下這些蟲子,變成怪物。想活下去,必須保持絕對理智,將壓抑到極致,眼楮看見的不能信,耳朵听到的不能信,舌頭品嘗的不能信,手指踫觸的不能信……能夠相信的,只有抽絲剝繭後的推論。

「以前我想,既然品不出滋味,倒不如在環境優雅的地方用餐,雖然也不覺得有多典雅,但至少整潔,」郁華輕笑道,「現在不一樣,看到你吃得開心,我就覺得很好吃了。」

他喜歡親手做飯給尤正平吃,看到愛人喜歡的樣子,他的大腦會產生愉悅感,會告訴味覺,尤正平喜歡的食物,就是珍饈佳肴。

尤正平低頭把整張餡餅塞進嘴里,拼命咀嚼,借狼吞虎咽的動作掩飾心痛的表情。

桓子虛的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一個闖過3841個世界的人,你覺得他是普通人嗎?他還能理解普通人的生活嗎?」

他的確無法過普通人的生活了,但與桓子虛想象得大不相同。

「怎麼吃得這麼急。」郁華遞上一碗蛋花湯,防止尤正平噎到。

郁華做的蛋花湯用澱粉勾芡過,絲絲女敕滑,入口極其順滑,尤正平一口灌下去,這才把堵在喉嚨中無法下咽的食物咽下去。

即使已經咽進去,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還是壓在尤正平心上。

「有什麼可難過的。」郁華沒再說別的什麼,只是溫柔地拍拍尤正平的頭。

他安靜地起身收拾廚房,收拾干淨後,一把將剛刷完牙的尤正平抱進了主臥。

尤正平能夠感覺到,郁華是喜悅的,喜悅于尤正平對他的心疼。

尤正平咬了一塊咕嚕肉,低聲道︰「真好吃。」

這麼好吃的飯菜,郁華怎麼舍得上班去呢,留下來和他一起吃午飯就好了,尤正平有些寂寞地想。

郁華也不想上班,但他有點不想再看到尤正平難過的樣子。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在這個世界重新開始,就是想忘卻前塵,在這里安安穩穩度日。小尤與他心意相通,他很開心,但這樣就足夠了,何必說以前的事情讓小尤難受呢。

于是郁華趁著尤正平睡著時,悄悄做了午飯,隨後去上班了,他去壓榨一下工作室的員工們解氣。

今天全是開心的事情,不需要解氣。嗯……郁華沉思了下,覺得小尤難過他就難過,所以開始要去工作室找人出氣。

進門看到甄黎在練習一字馬,其余人都不在,郁華問道︰「其他人呢?」

「原落日拍完生活視頻就進組了,」甄黎連忙站起來解釋,「連宇凡陪著桓子虛看新租的房子,哈經理被軍軍帶走了。」

「軍軍?」郁華皺眉道。

只有尤正平、岑霄、駱懷在公園事件中見過劉軍軍,剩下的人連連宇凡都沒見到軍軍,工作室的人對劉軍軍的印象只是隔壁小區喜歡狗的小男孩。

「那條狗會和普通人玩到一起?」郁華有點疑惑。

甄黎撓撓頭,他知道哈經理的身份,原本也不同意讓普通孩子代為照顧哈經理,也擔心軍軍受到傷害,可是今早的事情讓他迷茫了。

早晨他無意識地吃掉軍軍買的早餐,桓子虛不知出于什麼目的沒有提醒他,還與他一同分食小籠包。

軍軍站在他們身邊默默流淚時甄黎還沒注意到孩子為什麼哭,直到哈經理沖過來瘋狂撕扯空空的早餐袋子,還對著甄桓二人發出像狼一般的嚎叫聲,甄黎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早餐是別人的,忙去小區外早餐店買了一份一模一樣的,並向軍軍道歉。

期間哈經理一直在咬甄黎的褲腳,直到軍軍不哭才停下來。

桓子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雙手插兜道︰「這到底是誰的狗,一點也不護主。」

瞧他那若無其事的模樣,好像他沒分著吃早餐似的。

哈經理對于軍軍維護,甄黎也挺好奇的,不明白一個破壞者怎麼會對軍軍如此上心。

連宇凡知道這件事後也挺挫敗的,明明是他自掏腰包買了優質狗糧,治好哈經理的細小,又是他負責訓練哈經理,這狗的腿子怎麼往外拐?

不過哈經理終究只是條狗,造不成什麼傷害,甄黎便由它去了。軍軍喜歡狗,他們也懶得耐心遛狗,小區離工作室又近,有個人負責照顧精力日益旺盛開始拆家的哈士奇挺好的。

甄黎又告訴郁華他已經成為守護者,過幾天分的房子就會到位的事情。

甄黎小聲地講了源計劃的事情,郁華早有所料,表情沒有絲毫意外。

「這個計劃會對你或者系統造成傷害嗎?」甄黎關心問道。

郁華冷笑一下道︰「僅有一個世界的力量,遠遠不夠。」

甄黎驚呆了,他听到源計劃時,又是擔心又是充滿期待。擔心的是守護組織會用源計劃對郁華造成傷害,期待的是源計劃可以直接除掉系統。

「我還以為能有一點助力。」甄黎訥訥地說。

「有是有一點的,」郁華道,「有時候左右戰局的往往只是最後一根稻草,只不過……」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不想對甄黎解釋什麼,轉而道︰「哈經理竟然向其他人搖尾乞憐,真是吃里扒外,我去帶它回來。」

郁華總歸是要找人出氣的,甄黎剛剛成為守護者,這麼好的事情實在沒有理由對他發脾氣,就去找狗吧。

郁華走路帶風地來到小區,遠遠見到一個小男孩正和哈經理玩拉雪橇游戲,這孩子也是心大,把狗繩拴在平衡車上,自己坐上平衡車,讓狗拽著跑,也不怕出什麼事情。

哈士奇是雪橇犬,精力十分旺盛,每天不遛足十公里,它不是撕家就是撕人。哈經理之前患了細小,整個狗蔫巴巴的,看不出活潑的樣子;在連經理精心治療下痊愈,拆家的本能日漸浮現出來。偏偏工作室有郁華這個魔鬼在,晚上原落日背法律背得哈經理連叫聲都不敢超過50分貝,精力被壓抑到極致。今天難得軍軍帶它出來玩,哈經理算是發泄了個夠。

軍軍的小區人車分離,夏天中午小區內行人少,軍軍的平衡車又跟得上哈士奇的速度,哈經理快樂地奔跑著,此刻的肆意狂奔竟比身為闖關者引/爆/炸彈/時更快樂。

這就是雪橇犬的天性,哈經理在感覺悲哀時,又抗拒不了這種源自本能的幸福。

痛並快樂著的哈經理此刻對郁華的恐懼更勝,這個任務目標不愧是被系統當成眼中釘的存在,不僅強大還狠毒,他在用這種方法折磨它,讓它時刻在靈魂認知和身體本能中掙扎,太惡毒了。

正思考呢,忽然眼前出現大魔王的身影,哈經理一個急剎車撞在郁華腿上。它剎車太急,軍軍的平衡車來不及剎車,因為慣性也向前沖去,被郁華一把攔住,這才停住平衡車。

「謝謝叔叔。」軍軍也沒怪郁華突然出現他們面前擋了路,有禮貌地說道。

郁華盯著軍軍的腦袋,他的「真實之眼」還沒有覺醒,無法看到軍軍身上發生了什麼,但精神力不均勻的分部讓郁華知道,軍軍失去了一段記憶。

郁華還記得,當日緝捕甄黎和桓子虛的四位守護者中,有個能抽取記憶的人,叫駱懷。

是什麼事件需要駱懷出手抽取這孩子的記憶?郁華余光瞥向哈經理,見狗夾著尾巴擠在他和軍軍中間,似乎在保護軍軍。

甄黎也說過,哈經理對軍軍意外的回護。

「我是郁華,原落日的領導,」郁華冷漠道,「這狗我帶走了。」

「啊,原來你是小哈真正的主人,」軍軍忙道,「不好意思,我不該帶著小哈亂跑,這太危險了,是我的錯。但是,下次還能讓我和小哈玩嗎?」

男孩清澈的眼楮看著郁華,郁華卻毫無感情地問︰「旭陽區中心公園翻修的前一天,你有沒有去過公園?」

「啊?我不記得啊。」軍軍道。

而郁華這話也不是問軍軍的,他低頭看向哈經理,果然這狗腦袋低下去,不敢看軍軍。

「我知道了,如果狗還願意和你玩,我不介意。」郁華道。

說罷,他領著哈經理離開小區,路上郁華問道︰「你之前拿軍軍做人質了對嗎?這麼喜歡拿小孩子當人質?」

「嗷……」哈經理小聲地叫著。

郁華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哈經理道︰「你知道初始道具和本源能力的關系嗎?」

郁華說這話時,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般,時間在剎那間靜止,連他們身後被風輕輕吹動的樹葉都停止了飄動。

「嗷?」哈經理不明白郁華為什麼突然說這話。

郁華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守護者是沒有初始道具的,這是因為本源能力是軀體本身的力量,而初始道具是靈魂的具象化。它們本該同宗同源,闖關者的同源能力被系統拆開,才方便系統掌控和回收,而守護者沒有這個困擾,他們的能力是初始道具和本源能力的結合,比闖關者更純粹,也更穩定。只有同時掌握了兩種力量的闖關者才有機會升到高級,像封魁的機械骨骼和金屬系能力,桓子虛的‘銷售冠軍’和精神系‘虛假交換’,原落日的‘視覺連接’鳥籠和‘真實之眼’,甄黎跨世界攜帶的衣櫃和異次元胃,全部屬于同種類能力,你的呢?」

哈經理呆若木雞,它的項圈可以靈魂轉移,本源能力卻是「爆/破/游戲」,這兩者什麼關系也沒有。

「除了你之外,其余四個闖關者來到這個世界,系統都是隨便捏造了一個誰也不認識的身份,守護組織已經調查過,甄黎的大學學歷和租房記錄以及房東對他的縹緲印象都是虛假的,原落日則是公園的流浪漢,根本沒有背景。唯有你,是佔用了已經死去的人的身體。」郁華無情地說,「答案是,他們選擇了正確的本源能力,在前十關內及時地兌換了屬于自己的力量,而你,早就失去了身體和本源能力。你真是運氣好,遇到系統削弱的時候,否則不到150關,你就會被系統轉化為靈魂能量吸收。」

哈經理如遭雷擊,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它一直看不起的原落日和甄黎,潛力比它還要大嗎?它才是最沒用的嗎?

「沒有容器的靈魂遲早會被消磨侵佔,你對軍軍好,是心存愧疚,還是犬類本能?我猜兩者都有。」郁華俯,伸手按住狗頭,稍一用力就可以捏碎脆弱的頭顱,「我不會反對你和軍軍接觸,喜歡他就一起玩吧。不過……沒關系,隨你心意去吧。畢竟,靈魂沒有辦法抗拒身體本能,不是嗎?」

他竟松開手,放過了哈經理。

「嗷汪?」哈經理一頭霧水,哈士奇的腦容量不足以讓它分析郁華的話,而且前後也沒關聯,完全無法理解。

但有件事它是听懂了的,郁華同意它和軍軍一起玩。

想到這里,哈經理不由自主地晃起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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