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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爺身邊的小童名叫寒枝, 是太醫院的學徒, 從六王爺讓他們幫忙制作牛痘粉末開始, 寒枝就和自己的兄弟火鉗一塊兒在六王爺手下辦事, 其中大部分時候,六王爺都寡言少語,習慣一個人呆著,神神叨叨的,像是有點毛病。

但寒枝知道, 大凡痴迷于一樣東西的人,都是這樣, 旁人看去皆是不會理解,只說那是瘋子, 那是痴人。

從京兆府尹去往四王爺府邸需要一些時間,寒枝乘馬車過去, 一路坐在腳踏板的上面,大吼‘快讓開讓開’,一邊膽戰心驚地到那四王爺府上,王府門口守著不少威武壯碩的家丁,一見他, 便全部盯著他看, 惹得寒枝一時膽怯,深吸了一口氣才好不容易的下了車,對著門子說道︰「小的是六王爺身邊的寒枝,特地前來見四王爺, 有要事告知,還請這位大哥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門子模著自己特意蓄長的胡須,雖然是听了來人的身份,卻也還是沒有什麼特殊的照顧,面上依舊冷冷淡淡,說道︰「我們家王爺昨夜便出門辦事了,府中無人,你若是要見王爺,過兩日再來吧。」

「真是很急很急的事情!」

「你急有什麼用呢?我們王爺不在就是不在,我還騙你不成?」門子嘆了口氣,好似被寒枝的不依不饒給氣著了。

兩人還在糾纏,卻見從外面回來個樸素的馬車來,馬車上的馬是好馬,在馬車上的小少爺卻也沒有什麼精致的打扮,手中捏著一條鞭子,站在踏板上便威風凜凜的用女乃音喝到︰「發生什麼事情了?!」

門子一見是少爺回來,立馬跪在地上給小家伙磕頭︰「回少爺的話,這是六王爺身邊的寒枝,說是找王爺有事,可王爺的的確確是不在,可他非要硬闖……」

「你?要硬闖王府?」還站在馬車上沒有下來的六歲池漪垂眸看著面前的寒枝,肖似其父的面容上多了幾分孩童的表情,「誰給你的膽子?」

寒枝自然連連搖頭,跪在池漪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說︰「是、是六王爺讓小的過來的,不是要闖,只是事關重大,小人心里著急……」

「你著什麼急?我父王說了,六叔是個火燒眉毛都不會急的人,你跟著六叔,倒是一點兒也沒有把主子的優點學到。」

「是關于太子殿下的事情……」

「什麼?!你不早說!過來給小爺說清楚!不清楚的話仔細你的皮!」小少爺噗通一下子跳下踏板,走到跪在地上的寒枝身邊,蹲著,毫無世子形象的側耳過去,听罷,臉蛋上滿是不悅,轉身便走,鞭子劈里啪啦砸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少爺?少爺去哪兒啊?」門子見池漪復上了馬車,連忙急道,「夫人可等著你回去過早呢。」

「同母親說,我進宮找皇祖父了!」池漪小朋友說罷,小手一巴掌拍在駕車的下人的腦袋上,說,「去皇宮。」

「是!」伴隨著下人的一聲回答,剛從外面回來的馬車便轉了個彎直奔皇宮而去。

過兩道宮門,池漪才下馬車,走過無數的青石板路,根本不必要太監帶路,便自己邁著小短腿徑直到了上書房,上書房內皇祖父坐在巨大的案幾後面,肩上披著一條厚厚的披風,正頭也不抬的批閱奏章,就連池漪請安過後,也沒有讓池漪起來,而是等又批閱了三四個奏折後,才活動活動了脖子,聲音慵懶地對跪在自己案幾對面的小孫子說︰「有何事來找朕?」

池漪眨了眨眼楮,說︰「回皇祖父的話,池漪此來不為別的,只為了七叔。」

「哦?你七叔又做了什麼該打的事情?」

「沒有!」池漪小朋友連忙道,「是有奸佞小人要害七叔!請皇祖父為七叔作主!」

「你從哪兒听來的?」

「今兒一早我出去買糕點,回來的時候就踫到了六叔身邊的下人,他前來求助的,可我父王不在,我就只好來找皇祖父您了,父王說,皇祖父最愛七叔,想來是絕對不會讓七叔受委屈的。」

「哦?你父王是這麼和你說的?」桌後的九五至尊低低笑了笑,仿佛狠是意外,「你這小滑頭,竟說些胡話來框我。」

「沒有沒有,真的都是父王說的。」池漪抵著腦袋,大眼楮卻是無辜的看著皇祖父,搬出朝著七叔撒嬌的那一套來,「皇祖父你說怎麼辦啊?現在外面有人誣陷七叔的牛痘是不好的東西,要害七叔,說七叔妖言惑眾。」

「怎麼會呢?你七叔是太子,他若是妖言惑眾,朕是他的父王,那朕成什麼了?」

「真的!不信你去看!」

「不去。」顧世雍懶洋洋的朝靠背上一倒,順手又拿起一個奏折來看,一邊看,一邊淡淡說,「太子若是當真有難,來的也不會是你,你著什麼急?去找個桌子把你近日學的詩詞都默寫一遍,一會兒交過來朕檢查。」

池漪小朋友‘虎軀一震’︰「什麼?!」

「沒听清楚?」

「听清楚了,可是……可是……」池漪有點想不通。

「听清楚就迅速去寫,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皇帝下了最終通牒,池漪不敢不听,有宮人更是動作麻利的給皇孫搬了桌凳,就擺在陛下的旁邊,待池漪坐上去,自己捏著墨塊兒磨墨的時候,才忽地听見皇祖父幽幽道︰「你還小,擔心你七叔實屬人之常情,但也莫要小看了你七叔,你七叔身邊那麼多人呢……」

池漪皺著眉,似懂非懂,問說︰「七叔現下還在宮中嗎?他知道這件事嗎?」

「昨夜便知道了,比你早整整六個時辰。」

「哇……七叔真厲害!」

「你現在就崇拜他起來,會不會太早?」顧世雍笑著說,「會讓你七叔小辮子都翹到天上去。」

「翹便翹吧!七叔想做什麼都行!」

顧世雍沉沉地看著皇孫,糾正道︰「只有大奸大惡之人才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池漪反駁︰「不是這樣的,皇祖父以偏概全,每個人性格不一樣,善人想做的都是好事,善人當然是想做什麼都行,七叔是好人,自然七叔想做什麼都行。」

「你這是什麼歪理?好人就不能變成壞人?壞人就不能變成好人了?」

「不能。」池漪小朋友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紙,一邊用小短手提筆開始默寫古詩,一邊冷聲道,「不管誰變,錯就是錯,好就是好,變了也不能抹殺他們之前做過的事情,更何況七叔是不會變的。」

「你就這麼相信?」

「為什麼不信?」池漪小朋友說,「就像七叔相信皇祖父一樣,池漪相信七叔,永遠。」

顧世雍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良久看向窗外,窗外天氣依舊很不好,寒風一陣陣地撲進來,吹得屋內火爐越來越旺,顧世雍看著窗外許久才將視線從外面收會,恍惚之間,目光重新落在一旁小桌子上的池漪身上時,竟是似乎看見了年幼的小七。

曾幾何時調皮搗蛋的七狗兒總是不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被太傅一狀告到了他的跟前,他只好讓七狗兒每十天來他這里寫一次作業,可是每次做作業的時候,七狗兒也是什麼耍賴手端都使了出來,又是在眼皮子上面貼威廉畫的眼楮,假裝刻苦看書,實際呼呼大睡;又是裝作胃痛,在地毯上打滾,滾到他腳邊,一不留神就靠在他腿上流哈喇子。

幼時的小七還會專門給白將軍過生辰,做那軟綿綿的生日蛋糕,邀請所有質子、哥哥們、還有朋友來給白將軍過生,是天生快樂的樣子。

偶爾的,小七還是會趴在他背上,問他大哥什麼時候才會好,問大哥為什麼不見他。

小小一點點的七狗兒,現在終于是長成了儲君應有的樣子,不再問大哥什麼時候好起來了,也不再成日渾渾噩噩,開始上朝,開始毫無保留的鋒芒畢露,開始懂得不再一發生什麼事情,就跳著去找老四,而是和身邊的人一塊兒處理,小七長大了……

或許,的確是該給小七也選一個妻族了。

一個新興的家族,一個聰明大度的妻子,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

這是一場溫水煮青蛙,青蛙小七大抵是隱約知道自己被煮了,但是始終自我欺騙著,當娶了妻子,妻子會開導青蛙的。

「陛下,該喝藥了。」有太監細聲細氣的從外間端來一碗極苦的湯藥。

池漪抬頭瞅了一眼,問說︰「皇祖父,您哪里不舒服啊?」

顧世雍深邃的眼里倒映著的是幼年七狗兒的樣子,于是笑了笑,說︰「頭疾,吹了風便疼。」

從前顧世雍說完這句話,顧小七都要一溜煙的從凳子上下來,跑到顧世雍的身後,給顧世雍按腦袋的,一手的按摩術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又可能是小家伙天生就是一味良藥,按著按著,他的頭也就不疼了。

但今日顧世雍說完,面前的池漪卻是沒有和他那樣親近,也沒有顧小七小時候那樣大膽,只是面露難色,擔心的說︰「皇祖父保重身體啊。」

顧世雍眼里小七的倒影在听見這句話的時候被他親自吹散,如煙消失,他頓了頓,不再沉浸過去,又是一位高高在上掌控整個曙國的帝王,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什麼都避不開他的耳。

苦藥入喉,顧世雍繼續批閱奏折,再沒有抬起頭來看窗外的風景,而另一頭正活在祖孫兒人口中的某位少年正還沒有起床。

什麼沉穩淡定,什麼寵辱不驚,和小伙伴們商量對策到天亮都是假的!昨夜薄兄和藍九牧兩人看他困得要死,就放他睡覺了,兩人獨自商量對策,而太子殿下則心大的在夢里和李白吟詩作,和杜甫吃烤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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