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在掌聲中走下講台，後面還有下一位演講者在等舞台，背後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著一些廠商的宣傳片作為過場。
開發者大會的演講環節安排得很與眾不同，或者說很純粹，就是演講，甚至都沒有主持人。
演講者按照安排好的順序表自行排隊出場，自行調節麥克風，自我介紹，說你想說的話，表達你想表達的內容，跟吃自助餐一樣。
講完自己下台，可以繼續旁听也可以溜之大吉。
主辦方對演講主題都沒有任何限制，只要是游戲相關的內容，你甚至可以對一些你看不慣的現象破口大罵，單純作為情緒的宣泄都行。
當然受邀者都是業內體面的人物，肯定都有分寸，沒人想毫無意義地給自家招攬幾個仇家。
大部分是吧。
陸啟也是听完他前面那位來自英吉利蒙特拉工作室的制作人對著游戲媒體一通大罵，指責他們屁都不懂還老愛站在上帝視角批判別人後來才知道尺度這麼大。
完全義憤填膺，恨不得跟評論家們干一架的氣勢。
顯得自己的主題實在有些保守。
也沒有大多數其他講座的提問環節，要深度探討的請自行去交流沙龍自行解決。
似乎西方游戲行業頗為強調一種自由隨性的氛圍。
陸啟剛走下講台，看見一名親切的黃皮膚黑頭發的國人向他走來。
雖然都是東亞國家，但說來也怪，華夏，高麗，霓虹國這些臨近的國家的人就是挺好區分，他很篤定向他走來的是個國人。
所以當對方伸手說︰「陸總你好，我是天海投資部總監郭曉東，你可以叫我Kevin。」
陸啟一點兒也不吃驚。
他是知道天海也來了這次開發者大會的，似乎代表團陣仗還不小，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也來了，那肯定會找上門來說些什麼。
他可不會把天海看作腦子有坑的十大惡人，看人不爽就一定要弄得他服服貼貼。
終究只是一家想要賺錢的公司而已，所有的決策一定都是為了利益出發。
對四十二的打壓同樣也是，給點兒教訓，讓四十二知道話語權在誰手中。
一直到天海正式公布了自家的FG平台，以及新成立山罡工作室和兩款單機項目，陸啟確認了他們踏足單機游戲領域的決心，也確定了天海是真的想把四十二納入麾下，成為他們開疆擴土的馬前卒。
陸啟也熱情地伸出手來，與郭曉東相握︰「你好，Kevin，最近好嗎？」
「呃……很好，謝謝，演講非常精彩，我剛才都真心為你鼓掌了。」
「那我放心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演講，上台前還在洗手間偷偷練習手勢，緊張得不行，你別跟別人說哈。」
「你看著不像是會緊張的人。」
「唉，你看你，以貌取人了不是？」
外人眼中，這兩人怎麼看也像熟識多年的好友。
郭曉東自己都有些恍惚，覺得跟他印象中的人比起來，面前這位是不是太自來熟了一些。
「一起到樓上坐坐？」郭曉東往天花板指了指，四樓有單獨的小型會客室。
「走走走，我正口渴想喝點兒什麼。」
就在兩人準備走出演講廳時，熟悉的悅耳女聲從另一側傳來︰「陸總哪里去？」
陸啟有些驚喜，不知道多少話費練出來的熟悉度，沒想到國土之外萬里之隔也能踫到謝喜樂。
回過頭來，只見謝喜樂還是那副英氣勃勃的模樣，非常隨性的穿著，針織衫，牛仔褲，運動鞋，與初次在京城見面時差別不大，娉婷裊娜，亭亭玉立。
也依舊只是略施脂粉，人淡如菊，戴了一副黑框眼鏡，比起杏面桃腮玉貌花容，讓人更先一步注意到的是她知性干練的氣質。
那女子此時正歪著腦袋，睜著大眼楮微笑著看著他。
陸啟一時間也心情大好，笑道︰「謝總過年好啊，京城一別沒想到還有再見之日，真讓人喜不自勝。」
還錢之後，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聯系了，不過跟有些人似乎就是這樣，即使很久沒說上一句話，再見面時總也感覺不到有絲毫隔閡。
這都過完年多久了，害擱這兒過年好。
「陸總新婚快樂，看見陸總身強體壯，我也放下心來。」謝喜樂不甘示弱。
兩人相視一笑，冰雪消融。
郭曉東在一旁杵著才納悶兒，甚至有些凌亂，這啥啊，過年好，然後新婚快樂？陸啟結婚了？啥時候的事兒，沒听說呀？
他是跟不上這兩人的對話節奏的。
不過謝喜樂他是知道的，擎火謝平安的獨女，錢塘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入公司從最底層策劃崗做起，一年之後跟進的項目完工上線，便月兌離出來新組建了喜樂工作室。
負責大型3DMM的研發，很明顯是以《山海鑒》作為競品成立的項目。
天海目前主要競爭對手之一的擎火，里面的重要人物郭曉東還是有過基本了解的。
只是這兩人怎麼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樣？
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什麼關系？親密到什麼程度？
四十二拒絕天海投資，跟謝喜樂或者她背後的擎火有關嗎？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奔騰，郭曉東整個人雲里霧里，這種事態不在他控制內的感覺是在讓他有些煩躁。
「這位是？」兩人旁若無人對視了好一會兒，謝喜樂似乎終于發現旁邊還站著個人。
「謝總你好，我是天海投資部總監郭曉東，你可以叫我Kevin。」郭曉東趕緊自我介紹，與剛才對陸啟的話完全一致，看來是專門練習過的，同樣伸出手來。
不過謝喜樂一點兒與他握手的意思也沒有︰「天海呀，你們這是成立了單機游戲事業部後，來跟陸總取經來了？」
郭曉東道︰「謝總詼諧。」
陸啟道︰「你怎麼來了？」
謝喜樂哼哼道︰「你陸總能來我怎麼就來不得麼？」
「我的意思是你跟提前我說一聲，也好約個沒外人的時候……啊，Kevin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可以安靜地單獨說說話。」
「想給你一個驚喜，去你們展台問你員工，他們跟我說你跑去別的城市旅游去了，陸總心還是大哦。」
「嗨，什麼旅游，就是去談一筆合作而已，你啥時候去的展台啊，也沒人跟我說過呀？」
「我又沒自表身份，裝作一名普通粉絲來著。」
「這群人，看我回去不收拾他們。」
「那倒不用，要我的人我也會囑咐他們這麼說。」
郭曉東站在一旁，瞅著這兩人怎麼跟小兒女打情罵俏似的，哪里有四十二老板和擎火未來掌門人的樣子，這種氛圍下他自個兒在一旁顯得好生尷尬。
而且，陸啟去別的城市談合作？
談什麼合作？跟誰？什麼程度的合作？是被米國那家公司入股了嗎？
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咳咳。」郭曉東以咳嗽提示。
「嗷，我們正打算去樓上會客廳坐坐，你要一起喝點兒什麼嗎？」陸啟似乎才反應過來。
郭曉東頭疼，有第三者在場，還是利益相關的擎火，這叫他還怎麼聊。
謝喜樂不問陸啟，反而朝他問道︰「不會打擾你們吧？Ke總。」
Ke總……這是什麼稱呼？
出于大廠和他自己的紳士風度，也只好微笑搖頭︰「當然不會，有機會能和謝總陸總共同探討，是我的榮幸。」
郭曉東領頭走在最前方，他身後謝喜樂對陸啟眨了眨左眼，意思是配合還行吧。
陸啟也回應點頭，他從第一句話開始就知道謝喜樂有配合他即興表演的默契。
莫名地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