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4 戰後收尾、林海條件
次日一早，揚州巡鹽御史衙門，知府、通知、守將等等超過二十個人擠在客廳里，沒有一個人開口，時不時有人互相使眼色。
「林大人，你如此作為，眼里可還有王法，可還有皇上！」林如海剛一進門，揚州知府黃鑫就猛地一拍桌子，滿臉怒色站了起來。
黃鑫，八大鹽商之一黃家的旁支，現任家主黃至筠三弟的孫子，永正二年進士，在黃家的支持下一路升遷至現在的位置。
其實，按照封建社會慣例，官府素有「不得本地為官」的規矩，只是黃家使了個心眼，黃鑫名義上過繼給了金陵黃家一個老絕戶，避開了這一點。
「老夫不明白黃大人的意思。」林如海冷冷一笑，他可不會笨的去接這個話題。
「昨日揚州程家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程家滿門兩百余口全部遇難，火光照亮了半個揚州城，林大人不會不知道吧？」黃鑫陰森森的說道。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不幸了，黃大人節哀！」林如海諷刺的一笑，他和程家的仇恨，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黃鑫的所謂「金陵黃氏」大家也都懂。
「你——好，本官就直說了，昨晚有百姓舉報，程家失火的時候，周圍被巡鹽御史衙門的鹽丁圍得水泄不通，林大人作何解釋？」黃鑫的面容已經扭曲。
「百姓舉報？不如黃大人帶過來，讓各位大人、也讓林某一起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百姓啊？」林如海完全沒當回事。
這種事情其實根本不在乎什麼「證據」，別說黃鑫能不能找到所謂的「證人」，其實找到又如何？本來都知道是林如海下的手，根本不需要！
有意思的是，在場二十多名官員，只有黃鑫在上躥下跳，其他人全都該喝茶的喝茶，該吃點心的吃點心，竟無一人插話。
因為他們也是官員，雖然這一次林如海做的確實過火，但先下手用盤外招的是鹽商程家，林家死的直接絕了戶，還不允許人家報仇了？
別忘了，這群人原本應該是和林如海站在一路的，大家都是官員身份，程家這次敢下手毒殺了林如海夫人，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對自己家下手？
他們只是沒林如海那股狠勁兒，有膽量不顧一切的和鹽商死磕，但這不代表他們沒脾氣，只是不想因為所謂的「國事」把自己搭上罷了。
正所謂「抄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封建時代的官員隨便找個理由滅上一家富戶霸佔家財的不要太多，他們真的沒當回事兒！
鹽商又如何？不過也是商人罷了，正所謂「士農工商」，商人最末，在他們這些士人眼中，不過是養肥了待宰的豬罷了，只是宰殺的動靜有些偏大！
黃鑫不一樣，他本就出身鹽商，天生要站在自家的立場上，維護自家利益，這與林如海完全對立，自然沒必要互相留面子。
「本官可沒膽量帶過來，萬一林大人再下手滅口呢？」黃鑫一臉陰沉沉的冷笑道。
「是啊，擔心被滅口，但我林家被滅了兩人，黃大人身為揚州父母官，可曾查出什麼啊？」林如海「啪」的一聲蓋上茶杯，冷笑著問道。
「這件事本官一直在安排人手查案，林大人靜等」黃鑫不耐煩的打起了官腔。
「那也沒事，林某等得起。」林如海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只是希望下一任揚州知府也像黃大人一樣負責，省得黃家有人告狀的時候找不到凶手！」
這話一出口，不要說黃鑫氣的滿臉發白，就是其他官員也都有些坐不住了，林如海滅了一戶鹽商是一回事，對其他官員動手是另一回事！
「林大人何至于此啊？」揚州府同知徐輝起身打了圓場，但也僅此而已，「黃大人家中與程家素來交好，有些心急也是正常的。」
徐輝，忠順親王府下屬皇莊莊頭子弟，屬于捐官出身，一輩子沒什麼意外的話，基本到此為止了，平日里是公認的老好人。
「喲，抱歉各位大人，林某都差點忘了黃大人的出身，只是老父母既然如此心急，那就趕緊去查啊，說不定就能為程家報仇呢？
林某正好有些想法，因為揚州歷來八大鹽商，如今程家既然沒了，自然應該補上一家——小徐，你進來吧。」林如海最後幾句話讓大廳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徐飛見過各位大人！」進來的人讓所有人都驚訝，一方面是太陌生了，另一方面是太年輕、實在太年輕了！
「這——」大廳內的眾人一下子蒙了。
這次想把徐飛扶起來，自然也是衛旭和林如海達成的條件，時間向前推上兩個時辰，程家滅門後不久。
「林大人，這次報仇雖然痛快，後續的事情就只能你自己想辦法了，我在揚州連十個人都湊不出來，更別說是官府方面！」衛旭很直接的說道。
「放心，現在程家滅了，就是以前的關系也沒幾個人會站出來，他們對程家留下的勢力更感興趣。」林如海想這麼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一直做不到。
「那就好，林大人既然拒絕了京城的提議，那麼今天的事情，先就到此為止，有什麼問題的時候我會再派人過來！」正事完了，衛旭準備及時回金陵。
「不急，剛剛你身邊的那個小子，是金陵薛家在揚州的一個小管事吧？想不到會是你的人，看來你的布置還挺深入。
如今程家滅了，留下的位置自然需要人頂上，若是我推這小子上位如何？」林如海提出的條件完全出乎意料。
他身為巡鹽御史，基本上整個揚州有關鹽務的事情都能插手，扶植一家鹽商理論上沒啥毛病，問題是，「扶植一家鹽商」和「補上八大鹽商」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所謂的「八大鹽商」，每一家其實都不過是台前的棋子，比如剛剛被滅掉的程家，實際上是金陵甄家的人，這也是程家敢這麼囂張的原因。
正常來說，林如海怎麼著也是文官，讓人害死了獨子和正室，文官集團無論如何也要報復回去，否則會被人當成軟弱可欺。
但程家既然代表甄家，甄家又是太上皇派駐江南的眼線，考慮到林如海的出身，文官集團就是有想法也得憋著，更何況還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反過來，如今林如海直接滅了程家，算是以牙還牙，甄家就算想報復都只能繼續按規矩來，再想玩盤外招，真當文官集團沒脾氣啊？
如今林如海想要扶植徐飛上位，固然有還人情的考慮，但最主要的，是他也需要一個「自己人」，至少也要保證以後再有事的時候，不至于老需要自己頂上去。
「林大人能做到？」衛旭首先想到的是成功率。
「我一個人自然不行，這就需要你們伸把手了，想必那邊也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機會吧？」林如海笑著問道。
「我只能答應試試。」衛旭略一沉思，還是不想放棄。
「無妨，我不著急。」林如海真的不著急。
鹽商一直都是皇家和文官集團的自留地，武將一脈基本上只能跟著喝點湯，蹭蹭過路費之類，自大順朝建立就是如此。
長期以來，鹽商在討好皇室與文官方面一直不遺余力，比如歷次北伐都少不了鹽商捐輸的軍費，京城的皇家園林也少不了鹽商的孝敬。
又比如江南讀書人入京科舉，從來少不了鹽商提供的路費；文官高層逢年過節同樣都拿過鹽商的「冰炭敬」。
「龍椅上那位呢？你又準備怎麼解釋？」衛旭好奇的問道，林如海的做法，在皇帝那邊是毫無疑問的「背叛」。
「今年的鹽稅，我準備只上繳一百五十萬兩，剩下的全都送過去。」林如海淡淡的說道。
「腳踩兩只船，最後的結果絕對好不了。」衛旭皺了皺眉，這種明顯兩邊討好的辦法，一般情況下很難有什麼好下場。
「這一任我還有兩年，原準備完了之後請調回京，可是我這次做了之後的結果，只要不死恐怕得一直干下去了。
我倒是無妨，林家本就絕了戶，早一天晚一天無非就是個時間問題。」林如海語氣突然嚴肅，「所以我要你的一個保證！」
「林小姐嗎？可以，只要我在一天，保證她會平平安安，將來出門的時候保證風風光光，六十四抬的嫁妝如何？」衛旭點點頭，這也是應有之義。
「不，我要一個保證！」林如海嚴肅的回過頭，「你接她入門，給她一個平妻的名分！」
「什麼？」衛旭一下子有些理解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