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賈玩間接接管賈氏, 不過是為了有理由插手榮國府的「家務事」,只是既然接手,總要做點什麼, 不好任由它糜爛下去,便先將劃撥祭田、整頓族學的事提上日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 賈玩燒的第一把火, 就是將寧國府名下離京城最近、足有三百頃良田的莊子歸入族產, 撥為祭田, 在官府入檔。
而後通告全族,無論男女老幼, 螟蛉義子, 嫁入的媳婦, 入贅的女婿, 凡記入族譜,且年滿十六歲者,可每人分得祭田二十畝。
這二十畝祭田,族人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可以放棄, 也可以轉租,死後收回, 出嫁收回,除族收回……地里的產出除了正常繳納的官府稅收外,需上交一成, 用于族內開支,族人年滿五十者,不僅免除這一成「租金」,且族中為其代繳官府稅收。
年未滿十六歲者,需參加族中考核,考核通過者,享有其他族人一樣的權利,考核每半年組織一次,無年齡限制。
通知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一個人二十畝地,雖比自家的地要多掏一成的租子,但比租種旁人的地卻不知強到了哪里。
要知道雖然榮、寧二府家大業大,享盡富貴,但不代表所有姓賈的都有錢,窮的飯都吃不飽的比比皆是。
這二十畝地,在有些人看來不值什麼,小恩小惠罷了,但對他們而言,卻能讓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十畝地,有了這二十畝地,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轉租出去也夠填飽肚子了啊!
當然,也只夠填飽肚子罷了。
賈玩原是算好了的,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哪怕是良田,產量也少的可憐,這二十畝地若轉租出去,得的那點租金交完官糧、交完一成「族納」,剩下的將將夠填飽肚子。
若是勤快些自己種的話,吃飽穿暖不成問題,手頭還能略有盈余。
這個算是賈玩發放給族人們的「低保」,賈玩自然沒本事將後世的「低保」普及到大乾來,只惠及幾個族人還是沒問題的。
京城賈家的分支並不算大,加起來也就兩三百口人,一百頃地不過用了小半,剩下的將以競價的形式租賃出去——族人優先,價高者得。
此舉引起其他人的強烈不滿,這些族產理應交給信得過的族人打理才對,如何能便宜外人?
這些不滿沒能傳遞到賈玩面前,到了玉硯那兒就卡殼了,玉硯沒那麼多大道理可講,只一句話︰地是我家主子的,當然他老人家說了算,您想要做主,簡單,自己也捐塊地,想這麼著怎麼著。
至于那些倚老賣老的族老如「敗家子」之類的言語,玉硯認同的點頭:老爺子您說的對,我家主子的確是「敗家子」,不然能把自個兒的家產這麼糟蹋?
于是息聲。
事情最後當然會通過玉硯的嘴傳到賈玩耳朵里,對于玉硯「碗里的還沒吃著就想著鍋里,佔便宜沒夠」的評語一笑置之。
那些族老也未必都是壞心,多的祭田交給族人打理,原是這個時代的普遍做法,只是賈玩上輩子的歷史經驗告訴他,與其讓「信得過」的人吃公家的飯,撈私人的錢,還不如承包給有能耐的人,省心省力錢也不少拿。
勤政殿偏殿。
「賈氏子弟有讀書的權利和義務……」周凱笑的打顫︰「你把我們周家的家訓和族規借過去研究這麼久,就研究出了這麼個東西?」
賈玩道︰「怎麼?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生活保障體系有了,接下來當然是教育保障了,別的不說,起碼得認識幾個字吧?哪怕依舊沒出息,賬房先生的工資總比伙計的高吧?
「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周凱道︰「是什麼地方都不對。別的不說,這東西要是傳出去,你就會成為全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公敵你信不信?
「還讀書的權利和義務,你把讀書當什麼了……虧你想得出來!」
好吧,賈玩點頭︰他忘了在這個時代,念書是件聖神的事了。
于是取過一張紙重新寫︰賈氏子弟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
這下總不會讓天底下的讀書人們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了吧?
周凱看著他寫得東西,不可思議道︰「不是吧,阿玩你認真的?」
賈玩沒好氣道︰「你說呢?」
「我……」
才說了一個字,門外集體請安的聲音響起,周凱忙閉嘴,整理儀容,同賈玩一起到門外半跪行禮,然後跟上聖駕入勤政殿正殿。
今天皇上政務不算繁忙,雖然折子依舊不少,卻沒有那麼多等著覲見的人,倒是來了一個「稀客」,三皇子趙輔。
「父皇,」趙輔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兒上書房休沐,二哥和同窗們約了今兒一起去城外游春,說外面春光正好,兒臣,兒臣也想……」
二皇子趙軒已經成年,可以隨時出宮,趙輔卻沒那麼自在,還要請旨領了牌子才能出入。
「想去就去吧,」乾帝道︰「偶爾去外面轉轉透透氣,也是好事。」
趙輔大喜,歡天喜地的行禮謝恩,卻不走,眼楮看著賈玩,欲言又止。
乾帝皺眉,道︰「有話就說!」
他時間寶貴,最煩這吞吞吐吐的架勢。
趙輔捏著手指,緊張的頭上冒汗,吭吭哧哧道︰「兒臣,兒臣是想說,賈大人和表兄也在上書房念過書,如果,如果……」
乾帝喝道︰「胡鬧!他們是有差事的人,豈能同你們一樣成天只想著快活?」
趙輔嚇了一跳,慌忙告罪,一步一回頭的怏怏去了。
趙輔走後,乾帝心情似乎有些低落,連看折子都心不在焉,最後筆一扔道︰「去個人,看看軼兒在干什麼。」
王公公應聲去了,乾帝又在窗口發了一陣呆,開口道︰「給朕準備一身便裝。」
賈玩听的一愣︰乾帝這是要玩微服私訪?
不要吧?
要知道不管是電視還是,皇上微服私訪,就沒有不出事的,安安靜靜呆在皇宮里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不好嗎,干嘛到處亂跑?
這樣安保壓力很大的你知不知道?
賈玩雖然月復誹,卻還是老老實實和周凱一起,去偏殿換屬于他的「便服」。
見賈玩將服侍的宮女太監全部請出去,關上門,周凱抱怨道︰「你這什麼毛病,被他們看一眼會少塊肉怎麼的?你又不是大姑娘!再說了,又不必換貼身的衣服。」
抱怨歸抱怨,卻還是快手快腳的月兌衣解帶。
賈玩道︰「我要是怕人看,就連你一塊攆出去了……我是不喜歡有人跪在地上給我穿鞋。」
他們府里的規矩,不僅是侍候主子穿鞋襪,還有洗腳、捶腿、端水洗臉等等的時候,丫頭都是跪著的。賈玩很怕自己日子久了,就會習慣這一切,將人也當了牲畜,索性一概不許人近身。
如今他在寧國府當家做主,說一不二,但在這上面能做的,不過是依舊維持他的「怪癖」罷了。
見周凱少見的沒有還嘴,賈玩好奇的看過去,卻見周凱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賈玩奇道︰「怎麼了?看見我身材太好,愛上我了?」
換了平日听到這種話,周凱早「呸」他了,這次卻看著他,好一陣才道︰「阿玩,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賈玩忙著換衣服,手腳不停,隨口道︰「我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啊!」
「喂!」周凱不滿道︰「我很認真的好吧?」
賈玩道︰「我也是認真的。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原本就都是獨一無二的……特別這個屬性,其實一點都不特別。」
不等周凱接話,轉移話題道︰「你不覺得皇上這個決定很突然嗎?」
「突然,」周凱點頭又搖頭,道︰「也不突然。」
賈玩道︰「怎麼說?」
周凱嘆道︰「今天是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怎麼了?」
周凱道︰「皇上在潛邸時的那位,就是我說過的,皇長子的生母,她出身卑微,打小入宮做宮女,而後被賜給皇上,做了無名無分的侍妾……
「听聞這位娘娘一向本分老實,這輩子唯一一次過分的要求,就是出一次府,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因為她在宮里,已經被關了很多年,做了侍妾,又要被關更多年。
「皇上答應了。
「那一天,正好是三月三,皇上帶著她玩了一整天,逛街,爬山,游寺廟,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賈玩插嘴道︰「我說世子爺,你的故事講得也太……聲情並茂了點吧?」
二十幾年前的事,硬被他講的仿佛就在場一樣,連心理活動都有……這腦洞,不去寫可惜了。
周凱怒道︰「你到底听不听?」
賈玩舉手投降︰「听!听!」
周凱加快節奏道︰「他們回去後不久,娘娘就查出有了身孕。」
「後來每年的三月初三,皇上不管多忙,都會帶著她們母子出府游玩一整天,後來娘娘去世了,皇上就只帶皇長子一個人出來,多年來一直如此,連皇後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都沒有這份殊榮。」
賈玩默然︰只怕就是這份殊榮,才讓皇後將趙軼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她容得下乾帝滿院的妻妾,諸多庶子,卻容不下一個趙軼。
「再後來,皇上登基,皇長子出事……」
周凱搖頭不再繼續。
他的後半句話,賈玩自然明白︰趙軼出事,雙腿俱殘,只剩一身戾氣,哪還有心思再去游玩?
皺眉道︰「所以你不覺得太巧了點嗎?」
時隔八年,趙軼終于重新站了起來,又有趙輔提醒,乾帝豈能不起重拾當年情懷的心思?
「是有點,」周凱嘆氣道︰「但巧又能怎麼樣?難道勸皇上別出門,留在宮里當縮頭……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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