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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叮叮叮叮叮……」

大半夜的鈴聲響起, 賈玩勉強睜開眼楮,被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而後無力道︰「你做什麼?」

趙軼面不改色︰「你睡, 我坐一會兒就走。」

賈玩抓狂︰這麼大個人杵在床頭,還讓他怎麼睡?

可他這段時間沒少半夜三更朝趙軼臥室鑽, 實在做不出揮拳就打的事兒, 只得將旁邊的軟枕抽過來, 墊在背上半坐起來, 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打的眼淚汪汪︰「有事?」

趙軼不答, 一指窗口掛著的鈴鐺︰「防……嗯, 防賊的?」

「不防賊, 防貓。」賈玩不自覺的向下縮了一點, 床太舒服就是這點不好,一不小心就會眯過去,含糊道︰「我養的那只肥貓,總喜歡在外面打架,打的一身泥巴回來,就朝我床上爬, 趕都趕不走……」

趙軼︰「……」

拳頭按在嘴唇上,干咳一聲, 道︰「原來你喜歡貓,回頭我送你一只波斯貓,干淨又漂亮, 也不會到處亂跑。」

「不要,」賈玩睡眼朦朧,道︰「貓脾氣那麼大,我怎麼可能喜歡?還不是以前救過它一次,就黏上我了,每天被它煩死。」

趙軼︰「……」

忍住,忍住,別生氣……擠出點笑,道︰「那你喜歡養什麼?我送一只給你。」

「二哈啊!」賈玩回答的毫不遲疑,他前世養的就是二哈,雖然養了以後,每天暴走的次數比擼狗的次數還多,但還是忍不住喜歡,和這二貨在一起,人也會變得跟它一樣,沒心沒肺,無憂無慮。

「二、二什麼?」趙軼愣住︰「那是什麼?」

「狗,一種很二的狗,」賈玩道︰「長得像狼,性子就跟周世子差不多,好玩的緊。」

什麼二哈,什麼很二的狗,趙軼統統沒听明白,倒是後半句听得很清楚。

賈玩已經快要徹底合上的眼楮猛地睜開,看一眼趙軼,無力道︰「你又怎麼了?」

趙軼愕然︰他干什麼了?

賈玩嘆道︰「我對殺氣很敏感,你能不能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刺激我?」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現在就跟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睡意全無,抱著被子坐高了些,道︰「殿下現在身手越來越好了,皇長子府被禁衛軍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還能溜得出來。」

趙軼道︰「溜慣了。」

他坐下,從溫著的茶壺里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湊到唇邊又停下,問道︰「你喝不喝?」

賈玩道︰「喝。」

趙軼將手里的茶盞遞給賈玩,等他喝完又收了杯子,也不嫌棄,就用它給自己倒了一盞慢慢喝著,隨口道︰「你都听到了吧?」

賈玩道︰「什麼?」

趙軼肯定道︰「你听到了。」

賈玩用平聲「啊」了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偷听別人的家庭**,還被抓個正著,是挺尷尬的一件事。

趙軼沉默下來。

賈玩想了想,問道︰「為什麼要故意刺激皇上?」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與其這樣尷尬的大眼對小眼,不如直接問個清楚。

白天乾帝讓兩個人送趙軼回府,他沒有主動請纓,就是因為這「故意」兩個字,若趙軼果真能放下仇恨,遠走高飛,何必等到今天?他的腿,又不是真的今天才好。

對乾帝而言,今天無疑是他這些年來最高興的一刻,捆住他手腳近十年的太上皇退隱,殘疾了八年的兒子,第一次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這一切,讓一向內斂的乾帝都喜形于色,激動不已。

然而就在這一刻,卻被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他最心疼的兒子,用最惡毒的語言,刺的他體無完膚……

趙軼遲疑了一下,將臉轉向窗外,淡淡道︰「因為必須有個人,來打破他妻賢子孝的美夢。」

他很不願意在這個人面前,說這些骯髒的算計,卻也一樣無法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張氏那個……」趙軼將險些月兌口而出的「賤人」兩個字收了回去,道︰「死心塌地的愛上的父皇。」

賈玩愕然︰「啊?」

趙軼嘲諷道︰「這很正常不是嗎?很多女人,哪怕一開始並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可朝夕相處,為他生兒育女之後,便會深陷其中,更何況父皇高大俊朗,又身為一國之君……

「愛上父皇之後,她為父皇做過很多傻事,甚至拋下張家的利益,完完全全的站在了父皇這邊。」

賈玩道︰「皇上感動了?」

他跟在乾帝身邊幾個月,自然隨他去過中宮,據他所知,帝後相處的還算融洽,乾帝雖然去的不多,卻也並不排斥過去。

以乾帝的性情,面對自己厭惡痛恨的人,絕不會虛與委蛇——便是在太上皇面前,他也從未勉強自己刻意討好,何況區區一個皇後、一個張家?

只听白天乾帝那句「你也該消氣了」,便知道他對皇後確有憐惜之意。

「是啊,父皇感動了,」趙軼淡淡道︰「如果不是我隔三差五,拖著兩條殘腿出現在他面前,說不定他早就和皇後舉案齊眉、你儂我儂了。

「得了那次教訓,這些年張氏將後宮打理的相當不錯,不曾打壓嬪妃,不曾薄待皇子,對皇上更是言听計從,從無違逆……唯一陷害防備的,大約只剩一個我,畢竟早已結下深仇。

「而張家,在朝臣眼中或者是左右逢源的牆頭草,但他們又不是笨蛋,豈會不知道太上皇退出是遲早的事?他們早就和父皇有了默契,許多時候都是在唱雙簧,否則父皇哪能如此輕易的收攏權柄?」

賈玩道︰「所以皇上,其實並不想處置張家?」

趙軼冷笑一聲,道︰「君明臣賢,夫唱婦隨,梗在其中的,只一個我罷了。

「對父皇而言,八年前的事已經成為過去,張家該付的代價已經付過了,如今功大于過,若非我雙腿遲遲不能痊愈,他早有心勸我和解,如今我舊傷盡去,他只怕又會興起這個念頭。

「和解?憑什麼?

「八年來,我從未訴一聲苦,告一句狀,要一樣恩典,他和那賤人日漸和諧,我也從未表達過半點不滿,就只為了今日讓他知道,讓他知道我有多恨,有多苦,讓他知道他有多虧欠我!

「他不是說,我是他最心疼,最放不下的兒子嗎?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安置他這個最心疼的兒子!」

趙軼身上戾氣盡顯,賈玩默然片刻,道︰「陛下是個好皇帝。」

趙軼不說話。

賈玩道︰「在做父親方面……」

他頓了頓,道︰「其實也還好吧。」

趙軼還是不說話。

賈玩想了想,道︰「我和姐姐是雙胞胎,我娘生我們的時候又年紀大了,所以生下我們不久,就去了……殿下听說過我父親嗎?」

賈敬連爵位都不要,一心修道,最後還因為吃錯了丹藥一命嗚呼的事兒,在大乾京城是一個笑談,少有不知道的。

自賈玩問出那句話,就一直將臉瞥向窗外的趙軼,終于回過頭來,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賈玩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從來沒見過我父親。

「父親在玄真觀修道,大哥每年過年以及父親生辰的時候,都會帶著家人去給他請安,因為那時候我得了怪病,整日昏睡不醒,且又寄養在榮國府那邊,所以並沒有帶我和姐姐去過。

「八歲的時候,我被人拐走,過了一年才回來,病也治好了。

「回府的第二天,我就去了玄真觀,他當時忙著煉丹,我隔著門給他請安,才說了兩句話,就被他不耐煩的打斷,說他知道了,讓我無事不要去煩他。

「于是我就走了,後來跟著師傅下江南的時候,也去隔門磕了個頭,再後來,他就沒了,等我得到消息從江南趕回來,已經是四個月以後的事了……從京城到玄真觀不過十幾里路程,我長到十六歲,沒見過他一次,他也沒看過我一眼。」

賈玩語氣平靜,趙軼看著他的眼楮,道︰「你不恨他?」

「不恨,」賈玩搖頭︰「沒有愛,哪來的恨?」

凡事就怕對比,比起他那個爹,趙軼的爹已經很不錯了。

最起碼趙軼失蹤以後,乾帝有傾力去找,趙軼獲救以後,也雷霆震怒,將相關人等個個抄家滅族……除了背後元凶。

而他那個爹,連知都不願意知道。

按周凱的說法,乾帝不是沒有發作,甚至一度想要廢後,只是最後妥協了,不過張皇後也受到了教訓,從此收斂性情,甚至做小伏低。

站在趙軼的立場,他自然是有資格怨的,他被人害的如此之慘,乾帝卻放過元凶。

但換位思考一下,八年前乾帝剛剛即位,太上皇鉚足了勁的扯他後退,一心找到他的錯處好廢了他,當時的情景,乾帝地位危如累卵,唯有依靠張氏,才勉強同太上皇抗衡……若這個時候徹底和張氏反目,會有什麼後果?

最大的可能,是魚死網破、國家動亂,江山落在忠順親王這種人手中,到那個時候,等著當過皇帝的乾帝及乾帝家人的,會是什麼下場?

他趙軼,又會是什麼下場?

看著低垂眼眸沉默下來的趙軼,賈玩嘆了口氣,道︰「我替你殺了她吧!」

趙軼猛地睜大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賈玩。

賈玩以為他沒听明白,道︰「皇後,我替你殺了皇後,你是不是就會好過些?」

管她是不是皇後,管她是不是女人,管她是不是有心改過……人販子,都該死。

趙軼看著他,嘴唇微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心里,被什麼東西忽然填滿,滿的快要溢出來。

他是帶著自暴自棄的心理,說出的那番話。

白天和乾帝的那一場交鋒,要離開皇室是假,可感情卻是真的,壓抑了八年的發泄,讓他精疲力盡,極盡刻薄的話,傷人一樣傷己,回到皇子府的趙軼,心里只有無盡的空虛。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顧門外新添的數百守衛,冒險過來見這個人。

他是真的,只想在這個人身邊坐一坐,平靜下來,卻不想被問出了那句話。

開口的時候,他已經豁出去了,被這個人嫌棄也好,討厭也好,避而遠之也好,他不願帶著面具來面對這個人……

他自暴自棄的想,反正和唯一的親人都已經撕破了臉,也不多一個他。

一無所有,也挺好。

他什麼可能都想過了,只唯獨沒有,沒有想到……

「我替你殺了皇後,你是不是就會好過些?」

原來,他是如此的富有,且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條︰多媽25號出門,去內地培訓半個月,加上來回各74小時的火車,大概下個月十六號才能到家恢復更新。這兩天要交接工作,也沒辦法碼字,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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