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宇宙的外交事故陳以南處理很不錯, 照理說，檔案上可以多加幾分，她本以為這算是一份誠意, 不說在法律司面前炫耀一把, 至少能讓外域宇宙出入境的證明快點下來。
結果——
【執法處回執0070】
【陳以南女士敬啟】
【您的外域宇宙通行證申請未能通過, 駁回理由︰申請人考察期不足, 雖有優異表現, 但經委員會綜合考慮，不允通過，請您見諒】
陳以南︰「……」
淦你大爺！
【陳以南︰葉胖，到底怎麼回事？我都發霉十一個月了！】
葉松珍那頭剛把陳以南的申請駁回, 還沒嗨皮十分鐘, 就看到了申請人投訴。
【葉松珍︰考察期最少一年起】
【葉松珍︰真在商務司呆傻了？沒反應過來你被信息不對等坑了嗎陳以南】
【葉松珍︰——還有, 再叫我小胖有你好看！】
陳以南︰「……」
她立刻抬頭看了眼辦公室對頭的雷迅司長，雷司長若有所覺, 抬頭沖她露出個迷人的微笑︰「不要因為本司長的英俊帥氣而忽略工作啊年輕人。」
陳以南齜牙，「不會, 勞您記掛。」
【靠, 我果然是回來舒服日子過太久了, 警惕有所放松】
葉松珍︰「……」
噫, 這人現在性格變得不少嘛, 葉松珍看著光腦撇嘴, 原來這種錯誤陳以南打死都不會認的。
【葉松珍︰也是為了你好，你上次體檢材料交的不全我還去補查了, 既然戰爭ptsd沒有痊愈，就好好休息著，讓你去一趟145宇宙我覺得已經很過分了】
【陳以南︰我哪兒交的不全？】
【葉松珍︰哦, 原來不是不全，那你故意抽掉了病理診斷頁，企圖蒙混過關？】
【陳以南︰……】
【陳以南︰是，葉大人，我錯了，是我不小心漏了】
葉松珍︰微笑。
碾壓陳某南的感覺真爽。
【葉松珍︰要出入證有急用？】
【陳以南︰我是商務司一線人員，你說出入境證明有沒有用】
【葉松珍︰哦我還以為你是操心下個月的工業部聯誼呢】
【陳以南︰？？？】
【葉松珍︰我听貝浩說，工業部考慮到廣大一線男同胞往返不便的緣故，可能會在宇宙黑市或者某個外域宇宙外圍召開聯誼，黑市還好，要是在外域宇宙，你沒通行證真去不了】
【陳以南︰雖然但是，我並不是這個原因，姐姐，一個證而已，誰申請一年下不來不著急啊】
【葉松珍︰嘻嘻，所以說你真要去呀】
【陳以南︰是啊，我上司天天被相親催得緊，他不解決人生大事，我也得跟著倒霉】
葉松珍︰「？？？」
上司結婚不結婚跟你有啥關系？
但是沒等她問，陳以南就下線了。
商務司是個奇特的地方，管轄人員眾多卻同一個崗位很少開倆人頭的，業務範圍浩大，上個月陳以南去145宇宙處理事故，合上宇宙時間軸前後大概十天，回來之後不得了，工作堆積如山，雷迅司長大發神威，短短數天里猛砍了四五顆宇宙，為商務司年終業績再添新光——
作為代司長秘書的陳以南，就得跟著面對浩如煙海的文書工作。
今天已經是她連續加班第九天了，忙得連看一眼窗邊綠植的功夫都沒有。
歷史文教司糖主任是被秦崇芳領上來的，秦大部長大喇喇地敲門，雷迅還沒喊請進，人就推門進來了︰「部長，我說你別逮著我們陳以南使勁使喚行嗎？」
「人家糖主任外頭喊了多少次會見申請了，也沒見你辦公室通過。」
雷迅︰「」
他看了看對面被文件淹沒的陳以南。
「這有什麼，雖說我司很尊重員工意願，她想外調就不會強迫她留後勤，但她現在外調不了，又是我親自選的學生，你當她能消消停停做個普通員工嗎？」
「想得美哦。」
「老子當年上位比她慘多了，這點文書算什麼。」
雷司長對心月復也很沒架子。
秦崇芳︰「_」
他側身讓開，讓糖主任進來，「陳以南，死了沒？找你的！」
文件堆里準時伸出一個腦袋，「部長我在這兒。」
「……糖主任？？」
糖主任尷尬一笑，坐在陳秘書對面。
練了一年，陳以南很有做秘書的覺悟，糖主任一坐下，立刻一杯茶送上︰「好久不見，主任，您這趟是來……？」
糖主任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專程來感謝您的。」
「謝謝您在145宇宙期間源源不斷地送來二戰歷史材料，我司…我司為此申請到了好幾個文化項目。」
回來星雲宇宙馬上一年的陳某南︰「……」
「勞煩問您一句，您是剛知道我活著回來對嗎？」
糖主任有點懵︰「難道不是嗎？」
陳以南︰「……」
果然很有搞歷史研究的風格，後知後覺，穩如磐石。
「是，」她微笑，「我上周剛回來的。」
糖主任哎哎兩聲︰「我就怕您剛回來事兒多，才趕著第二周過來，想……跟您結算一下這九年多的工錢。」
陳以南︰「？？？」
「我以為，當年商定的是我免費提供材料。」
糖主任忙擺手，明明面前是個漂亮的年輕人，他卻有些緊張。
也許是陳以南這個人氣場驚人，也許是商務司這個地方不容小視，從踏入商務司那一刻開始，糖主任渾身上下都緊張。
「我知道，跟商務司談報酬談結算頗有些——」不自量力，糖主任低聲道，嘆了口氣，還是堅決地說︰「但我司真的很想表達對您真誠的的謝意。」
「請您千萬不要拒絕。」
陳以南失笑︰「我沒有拒絕，我現在經濟狀況也不好。」
「商務司雷厲風行，砍人手起刀落，145宇宙這趟常駐我不太听話，回來被收拾的很慘。」
遠處，偷听的秦部長大聲咳嗽起來。
糖主任眼神放出光芒，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心思實誠，就怕大富大貴的商務司看不上自己那點報酬。
陳以南沉默片刻，「我能問問貴司用這些材料做了什麼嗎？」
「申請的什麼項目？」
糖主任忙掏出文件，「您給的材料對我們幫助很大，早先文化司和教育口就想多多發掘一些二戰時期的宇宙，但咱們這邊總是滲透不成功，有宇宙意志原因，還有人文歷史掌握不夠細致的緣故。」
「二戰是地球時代最亂的幾個時間點之一，宇宙意志反抗性很強，本土排外，您那屆高考的最後一題，算是比較成功的實驗了。」
「——特別是您還從145宇宙整理出了完整的戰爭材料，非常、真的非常有幫助。」
陳以南看著桌上將近一米高的文件。
她知道歷史文教司還保留著紙筆記錄的習慣，但她不知道老主任誠意這麼足，竟然都帶過來了。
最上面一頁就是曾經陳以南親筆畫過的申城地下水道。
呆在145宇宙小二十年，她跑遍了亞洲戰場，從海參崴到馬六甲海峽，從北海道到日光城拉薩，每到一處都會盡可能的搜集資料，地圖、人文風土、科技發展水平……
她希望有更多的人了解到這段歷史面紗後的真實，而不僅僅只是教科書上十幾頁的簡述。
對戰爭歷史掌握的信息越多，後期研究、商業化甚至考試都能更細致。
「我很抱歉，沒能突破到歐洲戰場。」陳以南真心實意說。
糖主任搖頭，認真說︰「完整歷史的刻畫哪兒能只靠您一個人？這不公平，您已經很無私了。」
陳以南︰「……」
「我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無私評價我。」
糖主任笑了笑，「我司準備了兩份報答，看您需要什麼。」
「一份是二百萬太陽幣的報酬——」這話一說，旁邊頓時傳來兩聲嗤笑，陳以南瞪了司長和秦部長一眼，「沒事兒，別理他們，您接著說。」
糖主任︰「……」
「——另一份是二戰商業項目0.5%的股份。」
「我記得您當年非常厭惡將歷史稱作產業，用歷史賺錢，但我司確實資金周轉不如商務司充沛，拿不出更值錢的東西了。」
老主任有些沮喪地低頭，神色間滿是文化人被一文錢難倒的苦楚。
陳以南知道，她現在應該問問這個項目的總估值是多少。
但她沒有問。
「二百萬就算了吧主任，你們項目剛開始，需要流動資金。」
「我選二。」
「當年我確實覺得做歷史產業不好，不合適，但那是我二十一歲的想法，不是三十歲的想法。」
糖主任︰「？？？」
陳以南一份份幫老主任將材料收回去，「寶藏就放在那里，想等別人主動來挖掘是等不來的。」
「我們需要做噱頭，做藏寶圖出來，做出天下英雄都想搶的樣子，然後才能吸引到更多人來尋寶，讓寶藏綻放真正的光輝。」
「——這種穿針引線的事，只有商業化能做到。」
糖主任望著眼前姑娘，她瞧著和當年沒大變化，容貌的美麗卻像蛻掉了一層刺，眼神深處的鼓噪不平消失了，整個人很沉靜，像樓下那顆葉冠擎天的大樹，有雨時擋雨，有光時承接太陽，生根發芽，遮天蔽日。
這孩子，終于長成了真正的棟梁之才啊。
老主任心里感動地涕淚橫流。
他艱難地忍住了，「陳秘書，您現在應該還沒拿到外域通行證，是嗎？」
陳以南手一停，「是的，還沒有。」
糖主任點頭，心頭有點激動︰
「我幫您。」
「我司雖然沒錢沒勢，但佔著文化高地和精神領袖的位置，作為我司的合作伙伴，您的忠誠必然和歷史文教司的名聲一般高潔無垢，法律司一定會寬容您的。」
陳以南︰「……」
果然，糖主任走後一小時，法律司通過了陳以南第七十一次通行證申請。
陳以南︰「！！！」
這叫什麼事兒？
秦部長湊過來︰「別鐵青著臉了，法律司就這樣，喜歡那些心里啥都有就是不能有錢的蠢貨，迂腐得很。」
「——你幫歷史文教司這步閑棋，算是善因，所以會有善果。」
陳以南︰「……」
「我現在懷疑糖主任說剛知道我回來是不是在騙人了。」
秦崇芳嗤笑︰「我不知道他騙不騙你，我只知道，他這趟來絕對是散財童子。」
「你知道二戰歷史項目在我司的估價是多少嗎？」
陳以南豎起耳朵︰「多少？」
秦崇芳︰「500起。」
陳以南︰「……」
「單位是億嗎？」
秦崇芳︰「萬億，還是個正在波動上漲的項目。」
陳以南睜大眼楮，「這……」
秦崇芳搖頭，「所以我就說啊，這些搞文化做道德的人就是不誠實，他們非要逼你說出你不愛錢，你體恤精神文明，才肯讓你看到黃金。」
「——也好，我是來跟你說聯誼的事呢，時間提前了，這周五到周天，三個晚上，490宇宙外圍和宇宙黑市的交界處，工業部的俊俏和尚等您光臨。」
陳以南︰「……」
她瞬間想起了之前在程橋面前口嗨的那句，「我會等價補償的。」
什麼叫等價？
什麼叫補償？
我對程橋虧欠最大的地方恐怕就是把他甩了吧。
一點也不懂少男心的陳渣渣惴惴地想。
……
……
三天聯誼來得很快。
說是聯誼，但周五也是個工作日，陳以南忙到昏天黑地，羅敏在光腦里喊了她少說二十個通訊，她也沒接上。
果不其然，周五這天錯過了。
忙完工作都夜里兩點了，陳以南打個哈欠，滾蛋回家。
周六依然是個加班日。
面對著長達三頁的待辦清單，陳以南頭大如斗。
……
273宇宙外圍。
時空管理局項目273宇宙部分快要收工了，程橋作為副總師，這一個月以來都緊鑼密鼓地盯著流程，生怕收尾部分做不好，砸了整口鍋。
光腦一閃，正在輪休的林沖發來消息。
【林沖︰今天聯誼啊，你不是要傍富婆嗎？】
【林沖︰不來嗎？】
程橋一頓，恍然發覺今天已經周末了。
【程橋︰工地收尾呢，沒空】
正在聯誼現場的林沖︰「……」
他將光腦遞給羅敏看，兩人齊刷刷草了一句。
「這倆人，一個比一個工作狂。」
「是呢唄。」
遠處時空鑽機傳來嗡嗡的切割聲，星海一角被切裂開來，露出了宇宙深處氤氳涌動的黑色能量團，程橋點支煙休息片刻，望著空蕩蕩的工地出神。
他當然很想去。
一面擔心著商務司的陳富婆是不是在聯誼上大放光彩，一面又惴惴不安地想著她是不是會在會場找找自己來了沒。
你真是又矯情又自戀，程橋自嘲。
一支煙吸完，程橋重新站起來，加入工地勞作。
就算他再想去，時空項目都是第一位的，他不能也不會放棄正在開拓的星辰大海。
剝離宇宙後，開始嵌入星際躍遷陣了，噪聲陣陣刺耳，讓程橋忽略了光腦的聲音。
【林沖︰咦，陳富婆也沒來】
………
轉眼到了最後一天，周日晚上。
星月華彩漫天，秦崇芳西裝革履，神采飛揚地敲開了辦公室的門，沖加班對數據的陳秘書道︰
「走吧，一百萬一次的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