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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家的小可愛漏訂章節啦!  可阮咚咚實在不好哄, 阮秋平不管怎麼安慰都無濟于事——受了小郁桓的挑撥,原先只是想讓阮秋平揉揉手的阮咚咚,此刻仰著臉, 又哭又喊地非要去親阮秋平。

阮秋平哪里敢讓她親, 且不說夏芙水留的紙條還熱乎著, 光「親霉神」這個舉動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他都無從得知。

想到這兒,阮秋平轉頭看了眼小郁桓, 眉頭皺得緊緊的, 略有些擔憂。

哭著哭著,阮咚咚的聲音就越來越小, 她畢竟年齡小,精力也不太足,十幾分鐘後, 就拽著阮秋平的衣角,眼角掛著眼淚,抽抽噎噎地睡著了。

若是在別處, 阮秋平大可用法術將阮咚咚一身的泥點子清理掉, 再移她到床上睡覺。可現在人類郁桓還在身邊,阮秋平不敢使用法術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請了小郁桓家里的女佣幫忙給阮咚咚擦洗了一下,換了件干淨的厚衣服, 最後放在二樓客服的床上,讓她繼續睡了。

剛安頓完阮咚咚, 阮秋平就轉過頭,認認真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小郁桓。小郁桓看起來健健康康的,既沒有嘴唇蒼白, 也沒有滿身虛汗,更沒有什麼意志不清,搖搖欲墜。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開口問道︰「你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小郁桓搖搖頭。

阮秋平繼續詢問道︰「你再好好感受一下。真的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嗎?比如說頭暈目眩,惡心想吐,忽然渾身無力……就是那種被厄運纏身的感覺。」

小郁桓認真感受了一下,然後再次搖了搖頭,說︰「沒有。」

……這不合常理呀。

即便他阮秋平下凡之後,霉氣只剩下十分之一,可小郁桓剛剛可是親了他一口,怎麼可能一點兒事都沒有。

除非是司命誆了他。

看來他當時在藏運球里灌輸的霉氣根本就敵不上郁桓十分之一的吉運。可司命卻誆他說已經中和了郁桓的氣運,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凡人。

阮秋平恨恨地磨了磨牙。

原來吉神下凡後仍然是個超級無敵大幸運兒,幸運到他阮秋平身上的霉運對人家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怎麼了?」小郁桓問道,「你害怕你的霉運傳染給我嗎?

阮秋平點了點頭︰「但是很奇怪,你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被我傳染到。」

阮秋平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也許是因為你本身太幸運了,把我這點兒霉運全都覆蓋掉了。」

听到這兒,小郁桓垂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也有可能是我本身是個過于不幸的人,因為太不幸了,所以連你傳染給我的霉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瞎說什麼呢?」阮秋平反駁道,「你怎麼可能不幸!」

他不允許吉神說自己不幸,這是對他霉神,對整個世界的侮辱!

小郁桓似乎想笑一下,可笑容還沒勾起來,就緩緩淡了下去。

他垂下頭,問道︰「你一直不踫你妹妹……就是因為你害怕把自己身上的倒霉傳染給她嗎?」

阮秋平轉頭看一下小郁桓,笑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迷信地無可救藥?」

阮秋平覺得小郁桓一個凡人,不理解這些很正常,可沒想到小郁桓卻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說︰「我只是覺得你一定很愛你妹妹……但是,但是我卻惹你妹妹哭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經開始討厭我了。」

「你一定特別討厭我了……」小郁桓把頭越埋越低,喃喃自語道,「……因為我本來就很惹人厭。」

「誰說你惹人厭了?誰說的?」

吉神要是惹人厭,那天底下就沒有人招人喜歡了。

阮秋平走過去輕輕彈了一下小郁桓的腦殼,笑道︰「小孩子的腦子怎麼想這麼多?我不但不討厭你,還要感謝你呢。」

「感謝我?」小郁桓仰頭看著阮秋平,有些好奇。

阮秋平想了一下,說︰「嗯……感謝你,明明踫到了我,親到了我,卻沒被傳染上霉氣,既沒有走路的時候摔倒,也沒有突然生病暈迷,看起來就像正常人一樣。」

小郁桓眨了眨眼︰「因為這個感謝我嗎?」

「嗯,感謝你沒有因我而不幸。」

阮秋平忽然很想抱一下小郁桓。

他這一生中有無數次妄想去擁抱別人,可只有這一次,他沒有壓抑下來。

他半跪到地上,伸出手,緊緊地把小郁桓抱到了懷里。

小郁桓身子很小,很軟,也很暖。

阮秋平臉頰蹭了蹭小郁桓柔軟的黑發,輕聲道。

「還感謝你……可以讓我擁抱你。」

小郁桓緩緩眨了眨眼,臉龐紅了起來,耳朵也紅了起來。

他伸出兩只小手,也小心翼翼地抱在阮秋平的背上。

「嗚……」床上的阮咚咚突然發出一聲囈語。

「啪!」

幾乎在同一瞬間,小郁桓見阮秋平一把將自己推開,立刻站起身子,扭頭就往床上看去——

緊接著,阮秋平長長舒了一口氣︰「呼——幸好沒醒。」

否則見他抱了小郁桓估計又要鬧騰。

小郁桓︰「……」

小郁桓默默地站起身子,指了一下自己頭上被泥球留下來的痕跡,說︰「我去洗頭發了。」

阮秋平說︰「以防萬一,你洗頭發前再多往自己身上撒點兒鹽,多撒點兒。」

郁桓點了點頭,然後他從另一個屋子里拿出來了一套衣服遞給阮秋平︰「你身上也有很多泥點子。」

阮秋平拿衣服比了比︰「這衣服是誰的,還挺合身。」

「……我父親的,只不過他從來沒穿過,是新的。」

阮秋平點了點頭。

突然間,他又想起了什麼,看了眼還在床上睡大覺的阮咚咚,又看了一眼阮咚咚身上的粉色套裝,眯起眼楮問︰「那阮咚咚穿的是誰的衣服,不會是你的吧。」

「不是,是廚娘女兒的。」

「廚娘女兒多大了,這衣服看起來還挺新的。」阮秋平隨口問道。

「和我一樣大。」小郁桓說。

「哦。」阮秋平點了點頭。

等小郁桓已經離開房間,走進浴室洗頭的時候,阮秋平才忽然反應過來。

等等!廚娘的女兒!和小郁桓一樣大!住在同一棟別墅里!

這是什麼?

這、是、青、梅、竹、馬啊!!!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

阮秋平走到窗邊去看。

車停了下來,從里面走出來了一個女人,女人手里牽著一個小女孩兒,並且從後備箱里拿出來了一籃子菜。

看樣子,這就是廚娘和她的女兒了。

阮秋平探出頭又仔細瞧了瞧。

只見那小女孩長得水靈靈粉女敕女敕,雖然衣著簡樸,卻蓋不住一身的活潑氣。

阮秋平心中立刻就勾勒出了美好未來。

他,是容貌精致,智商超群的豪門孤僻少爺。

她,是活潑靈動,卻身份低微的廚娘之女。

他們身份有別,卻心靈相通。

他們愛戀彼此,卻跨不過現實的鴻溝。

年少時支離破碎的初戀,多年後一眼萬年的重逢。

她不再自卑,他也不再怯懦。

他們手拉手,承諾來生還要永遠在一起。

一輩子很長,可他們在一起,卻每天都很甜蜜。

她壽終正寢,長眠于地。

他隨之而去,卻升至天際。

「廚娘女兒,就算去陰曹地府,就算見十殿閻羅,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郁桓,你可還記得你天婚石上有份婚約?」

——「婚約算什麼,除了廚娘女兒,我誰都不娶,那四十九道天雷,我受了便是!」

想到這兒,阮秋平一邊樂得合不攏嘴,一邊激動地直拍大腿︰

穩了!穩了!!!

阮秋平此刻著急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這根小小的紅線就這樣壞了郁桓在凡間的姻緣。

「阮阮。」郁桓忽然撓了一下胸口,神色有些茫然,「我怎麼感覺有些不舒服……這開了光的紅線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功用啊……」

阮秋平心中猛地一跳,慌忙說︰「你哪里感覺不舒服?」

郁桓眨了眨眼︰「哪里都覺得不舒服……這紅線到底會讓人怎麼樣啊?」

阮秋平立刻就有些坐立難安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郁桓解釋,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說︰「這……這是開了光的姻緣線,其實我具體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說被這根線纏上的兩個人就會對彼此產生異樣的感情……」

「什麼異樣感情?」

阮秋平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了昨日下凡時和郁桓誤看的影片。

頓時,他說話更結巴了︰「……男……男女之情。」

郁桓湊近了些,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一下,眼楮清明透徹,懵懂無辜︰「那阮阮也會對我有這樣的感情嗎?」

阮秋平幾乎覺得郁桓的睫毛要掃到他的臉頰上,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子往後仰了一些,說︰「我……我沒有,我對這個免疫。」

「為什麼?」郁桓皺了一下眉,表情似乎有些受傷,「阮阮不喜歡我嗎?」

阮秋平︰「……我自然是喜歡你的,但不是這種喜歡……小郁桓,你冷靜一點,你、你現在有點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勁?」郁桓又離他更近了些。

「哪里都不對勁,這樣不對!」阮秋平想要伸手去推郁桓,卻沒推動,甚至一不小心,胳膊肘打了滑,整個人都仰躺在沙發上。

郁桓欺身而上,把他壓在身下,說︰「是阮阮說要更喜歡我的,阮阮現在是說話不算數了嗎?」

「……我哪里說話不算數了?」阮秋平小聲反駁道。

「既然阮阮說了要更喜歡我,那阮阮就把對我的情誼轉換成男女之情就好了,為何現在又這麼抗拒?」

阮秋平睜圓了眼楮︰「你、你胡說什麼,這……這怎麼可以隨意轉換,而且你說那是男女之情,我們卻明明是兩個男的……」

「可是阮阮,你明明知道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的。」郁桓眼眸中的水波蕩了蕩,似乎漸漸沉了下去,變得濃郁深沉,「阮阮和我除了不能生孩子,什麼都可以做。」

郁桓低下頭,微涼的鼻尖在阮秋平的臉龐上蹭了蹭,神色顯得曖昧不清︰「……阮阮要和我做做看嗎?」

阮秋平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隨著郁桓的一寸寸靠近,溫熱的呼吸灑落在阮秋平的肌膚上,他大腦如同被冰凍住了一樣的空白,可胸口卻如岩漿般火燙,他心髒不受控制地瘋跳起來,幾乎要沖破喉嚨。

最後一刻,他不知所措地緊緊閉上了眼楮——

一。

二。

三。

阮秋平只覺得身上一沉,郁桓的頭砸了下來。

阮秋平︰「……」

阮秋平困惑地睜開眼楮,只見郁桓閉著眼昏睡在自己身上,而在不遠處,祈月正黑著臉站在一旁。

阮秋平︰「……」

不知為何,阮秋平覺得臉龐突然燥熱了起來,他猛地把郁桓推起來靠在沙發上,然後自己站起來,慌里慌張地整了整衣服。

「咳咳……祈月學長,你怎麼來了?」

「手環監測到你使用了法器,是什麼?」

阮秋平︰「……月老的紅線,今天我偶遇月老,他非塞給我的,而且這次是不小心誤用了。」

「就區區一根紅線,你們就躺在這里準備行不軌之事了?」祈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把「不軌之事」這四個字說得格外用力。

阮秋平︰「……」

阮秋平皺了皺眉,解釋道︰「那只是意外,而且郁桓他被紅線控制了,我推不開他……」

「你推不開他?」祈月譏諷道,「阮秋平你一個神仙,你跟我說你推不開一個凡人?!」

阮秋平︰「……我當時來不及反應。」

「你來不及反應所以就閉上了眼楮?!阮秋平,你記清楚了,這里是司命學院的實踐課程,不是你用來談情說愛的地方!」

阮秋平感覺整張臉都火燒火燎地燙了起來,他看著面前咄咄逼人的祈月,紅著臉喊道︰「我哪里談情說愛了,你看見我跟誰在談情說愛了,你不要在這血口噴人,我和你說了這就是一場事故,你哪兒那麼多話啊你!有本事你上報老師啊,不就是寫檢討嘛,誰怕誰!我寫了就是!用得著你在這兒喋喋不休地批評我嗎?」

反正經過這幾天的實踐課程,他總算是看出來了,整個天堂所有的課程中,就司命這門課最水,不管犯了什麼錯誤,就是寫檢討,寫檢討和寫檢討,有什麼好怕的?!

祈月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也冷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著阮秋平,涼涼地說︰「阮秋平,有件事情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阮秋平撇了他一眼,表情相當不屑︰「什麼事情?」

「這門課程的記錄作業,你看起來是整個班里完成得最認真的,可你的成績卻將會是最差的。」

阮秋平愣了一下︰「為什麼?」

祈月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郁桓,輕扯了一下唇角,言語中有些諷刺︰「因為與事實不符。」

……與事實不符?怎麼會與事實不符?

阮秋平心中忽然就有些不安。

「還有一件事情。」祈月右手一揮,原本在阮秋平和郁桓手腕上消失不見的紅線就又顯露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到了祈月的手心。

「又是什麼事情?」

月老的紅線只對凡人有用,對仙人無用,對下凡歷劫的仙人亦無用。

「算了。」

祈月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阮秋平,他食指一捏,將那根紅線捻作灰燼,然後給阮秋平留下了一句「你好自為之」,便轉身走了。

阮秋平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莫名其妙。

阮秋平看著沙發上正在昏睡的郁桓,心中的不安愈發嚴重了。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然後翻箱倒櫃地想找些冰水喝。

可他打開冰箱,卻發現郁桓的冰箱並沒有通電,里面也並沒有放什麼食物,而是放滿了雜物。

也是,郁桓是學生,雖然晚上在這個公寓里休息,可吃飯全是在學校食堂吃的,自然不需要冰箱。

阮秋平隨便撥動了一下那些雜物,卻發現在冰箱的最內格有一個骰盅,看起來外緣都被磨得有些發亮。

莫非郁桓平日里閑來無事,便會搖骰子來玩?

阮秋平是真的不太理解,按照小郁桓的運氣,他一定是回回搖出來的都是六,有什麼好玩的?

阮秋平覺得自己有些不太了解郁桓的腦回路,他把骰盅放回原處,見這里找不到冰水,便穿上外套,下樓自己去買水喝了。

阮秋平買完冰水後,當場便喝完了大半瓶。

冰水太涼,一瞬間冰得他腦袋都有些發疼。

他閉上眼楮緩了一會兒,依舊是覺得心中的煩躁難以撫平。

突然,阮秋平好像听到郁桓在喊他。

阮秋平睜開眼,又听見一聲呼喊。

原來他沒有听錯。

阮秋平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只見郁桓腳上穿著拖鞋,身上穿著單衣,臉色慘白地跑了出來。

看見阮秋平,郁桓松了一口氣,他慌張的跑了過來。郁桓臉色蒼白得要命,眼楮卻紅了一圈。

郁桓似乎想抱他,卻不知道在顧忌什麼,並沒有動手,只是滿臉不安地問道︰「阮阮……你去哪兒了?」

阮秋平舉起手中的水︰「我出來買瓶冰水,怎麼了?」

「我以為我以為你離開了。」

阮秋平看著郁桓凍得嘴唇都有些發青,便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給他穿上︰「想什麼呢?我怎麼會突然離開。」

「我以為你討厭我了。」郁桓如釋重負地笑了。他分明是笑著的,可是眼淚卻忽然就掉了下來,他啞著嗓子說︰「我以為……因為我對你做了那些事情……所以你討厭我了……

阮秋平一見郁桓掉眼淚就心里軟得不行,從小就是如此。

他慌忙伸手去擦郁桓的眼淚︰「我不會討厭你的,永遠都不會,而且你剛剛是被開了光的紅線影響了,現在已經沒事兒了,紅線已經被解開了。」

「紅線……已經被解開了?」

阮秋平點了點頭。

郁桓眼楮閃爍了一下,說︰「阮阮……如果……如果我不是被紅線影響了,是我自己主動對你做了那些事情……你是不是就會討厭我了?」

「怎麼會?」阮秋平說,「你對我做什麼了?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做。」

「可是我差點差點……」

「差點親上我嗎?」阮秋平笑了笑。

他忽然伸出手,捧住郁桓的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笑容溫暖得不像話︰「這有什麼。」

郁桓伸手捂上自己的臉頰,朝著阮秋平笑了起來。

突然,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阮秋平頭上,郁桓伸出手仰頭看著天空,笑容比雪花還要純淨︰「阮阮,看,下雪了。」

阮秋平看著郁桓臉上干淨明亮的笑,心中的不安一寸一寸擴大,幾乎要將他吞噬。

天庭的晚上大多是晴朗的,阮秋平坐在書桌前,翻起那本厚厚的記錄本。

阮秋平這才發現,前面十幾天的記錄里,司命每次批改都只會寫一個已閱,從沒有為他打分,也從沒有寫過任何一個評語。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阮秋平第二天下凡的時候,凡間正值盛夏,而且正好是郁桓高考日的前一天傍晚。

郁桓成績向來穩居全市第一,考上全國最好的a大沒有一點兒問題。

可即便如此,當郁桓提議要和阮秋平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阮秋平還是拒絕了。

阮秋平敲了一下郁桓的腦袋︰「想什麼呢,高考生?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還玩什麼玩?」

「可我等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來了。」郁桓似乎是有些郁悶。

「但我年年都會來,高考卻只有一次。」

「……不還能復讀嗎?」郁桓小聲反駁道。

「你還想復讀?」阮秋平眯起眼楮。

郁桓︰「不是,我只是覺得一天不學習也沒什麼,不會影響我考試的。」

「越是到考試越不能松懈。」阮秋平在書桌上敲了幾下,說,「開始學習吧,我就在這看著你,我想看看學習好的人是怎麼學習的。」

「阮阮學習不好嗎?」郁桓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

「學習不好就算了,只是有時候……別人說我做錯了,我卻死活發現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是數學題嗎?」

「不是,是其他的東西。」阮秋平看著郁桓書桌上a大的照片,問道,「你為什麼喜歡a大?」

郁桓抬頭看了一眼照片,笑著說︰「因為他是全國最好的學校。」

「只是因為這個嗎?」

「這是最重要的原因,畢竟我也想要向一些人證明我自己。」郁桓頓了一下,看向阮秋平,「而且听說a大的學校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面包店,阮阮,你明年來的時候,我帶你去吃。」

「好。」阮秋平有點兒期待。

郁桓坐在書桌前開始學習,阮秋平也拿了一本書坐在他旁邊看。

時間靜靜地流淌。

窗外有蟬在鳴叫。

屋里很安靜,只能听到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阮秋平覺得一切都很好。

明明昨天天氣還很晴朗,高考這天早上卻忽然下起暴雨來。

阮秋平叫了一輛出租車去送郁桓進考場,沒想到出租車卻壞在了半路上。

不過還好,郁桓的考場離這里並不算遠,而且時間很充足,不用擔心遲到。

阮秋平和郁桓從出租車上下來,共撐著一把傘往考點走。

郁桓突然湊到阮秋平耳邊說︰「阮阮,我下個月就要滿18歲了。」

阮秋平眼楮亮了亮︰「那我下次來,你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喝酒了!我還沒喝過這里的酒呢!」

「除了喝酒,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郁桓眼楮閃閃發亮。

「什麼事情啊?」阮秋平很是好奇。

「明年你就知道了。」

郁桓笑起來的時候,眼楮里像是灑滿了星光。

暴雨又猛烈了些,夾雜著狂風傾盆而下,碩大的雨傘被風吹的七歪八扭,幾乎要完全遮擋住兩人前方的視線。

雨點打在雨傘上, 里啪啦,很是嘈雜。

「郁桓,你被淋濕了嗎?要不我們再找一輛出租車吧!」

阮秋平抬頭看向郁桓,卻發現郁桓的臉色頃刻間變得一片慘白,瞳孔也在瞬間緊縮,隨著一聲刺耳的急剎,郁桓突然伸出手,猛地把阮秋平推了出去——

暴雨聲,剎車聲,尖叫聲。

鮮血被水流沖散,變成一條紅色的河。

「哎,听說是高考生,怎麼這麼倒霉,剛好在這一天發生了事故。」

「那麼寬的一條路,百米內就這倆人在路邊走著,怎麼就能剛好撞到呢,真可憐啊……」

手術室旁有兩個護士在竊竊私語,看見阮秋平走了過來,慌忙止住了聲音。

阮秋平渾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鮮血滴在地上。在醫院的白瓷磚上留下一灘粉色的水漬。

他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右手的手臂顫地更為明顯,手環已經被石塊砸地扁了下去,手腕上也留有一道長長的劃傷,鮮血將手環腐蝕得焦黑,緊緊貼在他的皮肉上。

他當時想用法術治療郁桓,可他微弱的法術對郁桓的傷勢無濟于事。

他想砸開手環,用全部的力量去救郁桓,可卻砸不開手環。

他割破手腕想用自己的鮮血腐蝕手環,可是也失敗了。

阮秋平是第一次如此明確地知道,他自己是一個多麼的無能的廢物。

手術室門被打開,醫生走出來告知情況。

阮秋平慌忙趕了過去︰「……醫……醫生……怎麼樣?」

「病人的情況很不好,腿部有感染和組織壞死,必須進行截肢。」

阮秋平呆在原地,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他顫顫巍巍地說︰「……不對,不對,你再看看……這樣不對……他……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一直運氣很好的,他不可能遭受這種事情……」

「你說郁桓運氣好嗎?」

隨著一聲嗤笑,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年突然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

是郁樊。

郁桓的弟弟。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運氣怎麼會好?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厄運災星就是因為煞氣太重,氣運太糟,才會從小就被我爺爺從家里趕出來了嗎?」

阮秋平渾身都僵住,像是幾十道天雷齊齊朝著他劈了下來。

「不喜歡。」

「那我叫你什麼?」

「我覺得你叫我哥哥就挺好。」

現在吉神不叫他哥哥,他以後還有什麼機會听見吉神叫他哥哥?!

「可你已經有妹妹叫你哥哥了,我便不想與你妹妹叫一樣的。」小郁桓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叫你哥哥,我還不如叫你平平,叫你秋秋,叫你阮阮……」

小郁桓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阮秋平,眼楮都亮了亮:「阮阮好听,我叫你阮阮吧!」

阮秋平眯起眼,陰惻惻地說:「欠揍嗎?」

「阮阮阮阮阮阮!」小郁桓大喊了幾聲,便笑著跑開了。

阮秋平跑上去追他,快追到的時候,小郁桓卻忽然伸出手,緊緊牽住了阮秋平。

小郁桓依舊在奔跑,跑得很快,他眼楮緩緩閉住又睜開,他似乎在看著前方,卻不知道具體在看什麼,他好像有些茫然,卻也有些期待,他像是一只剛飛出鳥籠的鳥兒,不知道該飛往哪里,但從籠子里出來了,總歸是開心的。

阮秋平偏過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握緊小郁桓的手,一同向前跑去。

拐了一個彎,前方是公交車站。

車站旁邊正停著一輛天藍色的公交車,似乎正準備離開。

小郁桓又加快了速度,在車門關閉之前,拉著阮秋平擠了上去。

阮秋平抬頭看了一眼車窗上陌生的地名,喘著氣問道:「……要去哪兒?」

小郁桓跑的臉頰都紅通通的,他喘著氣稍微休息了幾秒,然後也抬頭看了看車窗上的標志,搖了搖頭:「我也……我也不知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擦掉了臉頰流下來的汗,然後他們對視了一眼,忽然就齊齊笑了起來。

「車費能投幣,刷卡或掃碼,一個人兩塊五,兩人五塊。」司機師傅提醒他們道。

等等……

阮秋平模了模自己的口袋,想起自己在之前就把錢花了個精光。

就在這時,小郁桓從口袋里拿出了厚厚的錢包,里面全是支票和各種紙鈔。

阮秋平從沒見過那麼多錢:「……你一小孩兒隨身帶著這麼多錢干什麼?」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郁桓本來是要去參加宴會的吧,莫非人間的宴會主題是撒錢?

「因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小郁桓拿出一張紙幣,說,「我只是帶夠了不管你在哪里出現,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去玩的錢。」

「去哪里玩兒需要這麼多錢啊。」阮秋平隨便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

「很多地方都可以去玩呀。」小郁桓投完車費後,坐到阮秋平身旁,「你不在的時候,我想過很多種計劃,想和你去海邊撿貝殼,也想和你去山上看日落,想和你一起看電影,也想和你一起去吃大餐,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做。」

「但我們現在沒有去撿貝殼,也沒有去看日落,只是坐在一輛不知道開往哪里的公交車上,也不知道會在哪里下車。」

「可是這樣也很好。」小郁桓把車窗打開了一個小縫兒,冬日的風吹了進來,帶來了清新無比的空氣。太陽已然下沉,但西邊卻被澆染上一片溫柔的藍紫色。

小郁桓和阮秋平一同看著這片漂亮的天空,說,「我覺得現在比去海邊比去山上還要美好,和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都很好。」

小郁桓把窗戶關住,轉頭看向阮秋平,眼里清透得像是映了光:「阮阮,你應該還能在這里待29個小時左右,29個小時,很長的,我們能干好多好多事情,我們明天甚至有一整個白天和大半個晚上……算一下,現在是下午七點,我們可以晚上十點再睡覺,然後明天早上起早點,剛好能夠看日出,阮阮你听說過飛井橋上的日出……」

「那個,小郁桓……」阮秋平打斷他,撓了撓頭說,「沒有二十九個小時了。」

小郁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問道:「什麼?」

「我其實早上就來了,但見你去木屋里睡覺了,就沒打擾你,所以現在準確地來說……」阮秋平低頭看了眼表,說,「還有二十個小時零十分鐘。」

小郁桓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地說:「也……也就是說……我們明天也沒有一整個白天了,也沒有大半個夜晚了……你明天下午三點十分就要走。」

阮秋平點了點頭。

「你……你…你來了,為什麼不喊我呢?」小郁桓眼眶都紅了。

阮秋平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小郁桓反應這麼大,只好說,「我听說你很困,覺得你在睡覺就沒打擾你,而且也沒多久,只是少了八個多小時……」

「不是少了八個多小時,是少了八個小時五十分鐘,四舍五入就是九個小時,再四舍五入就是十個小時,你一年只出現三十個小時,卻告訴我少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時間不算什麼……」小郁桓聲音越來越小,嗓音都帶著些啞意,似乎十分委屈,「而且我也不是在一直睡覺,明明喊我一下我就出來了……」

說著說著,小郁桓就不說話了,只是把頭偏過去,去看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空。

阮秋平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小郁桓,突然,似乎看到了什麼,他睜圓了眼楮,震驚地問道:「小郁桓,你哭了?!」

「……沒有。」小郁桓抹了把眼淚,悶聲悶氣地說。

阮秋平伸出雙手把小郁桓的臉龐掰過來,小郁桓的眼淚就落到了阮秋平的手心上。

阮秋平一下子就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趕緊伸手去給小郁桓擦眼淚:「別哭了,你怎麼還哭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小郁桓移開阮秋平的手,聲音低低的,也啞啞的:「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我只是很後悔……我不該睡覺的,我今天早上如果沒有去小木屋里,就不會……」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就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城畫夜街,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阮秋平听到車內的提示音,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透過車窗,只見不遠處便是一條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夜街,里面似乎有游樂場,也有路攤游戲,有賣衣服的,也有賣小吃的,看起來十分熱鬧。

為了轉移小郁桓的注意力,阮秋平一下子就把小郁桓從座位上拉起來,說:「這個地方看起來挺好玩的,我們去玩吧。」

小郁桓下了車之後依舊沒有從難過的情緒中抽身出來,仍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阮秋平蹲下,捏了捏小郁桓的小臉,很溫柔地開口說:「小郁桓是不是一點都不想浪費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小郁桓點了點頭。

「可是你已經難過了十分鐘了,如果我們把這十分鐘拿來玩,就可以玩兩趟海盜船了,那你這樣算不算浪費時間?」

小郁桓眨了眨眼楮,他眼圈兒還是紅色的,睫毛還是濕潤的,可此刻,他卻伸手又抹了把眼,手放下來的時候,唇角就淺淺彎了起來。他聲音仍帶著些沙啞,眼楮卻緩緩變得清明堅定。

「阮阮……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難過下去浪費時間了,我們去玩海盜船吧。」

海……海盜船?

阮秋平看著那條搖晃的船,忽然感覺有點兒頭暈。

海盜船剛開始動,阮秋平整個身子就繃緊的——他平常蕩個秋千都會出問題,要是他的霉運帶動整個游戲設備出了問題怎麼辦?

阮秋平兩只手緊緊地抓著前方的扶手,可他抓著抓著就覺得扶手都搖晃了起來,身旁尖叫連連,阮秋平心髒也陣陣發顫。

天,這要是出了事,這可就是整整……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三十七條人命!

海盜船停止之後,阮秋平仍覺得心口陣陣發緊。

這海盜船竟然比御劍飛行還要顛簸刺激,想當年,他剛開始練習御劍飛行,直接從半山腰掉下來。整個人倒掛到樹枝上,也沒現在這麼緊張。

「阮阮……」小郁桓忽然喊他。

阮秋平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從始至終都抓著小郁桓的手,將小郁桓的手都抓得青白了起來。

阮秋平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想起來他是什麼時候抓的小郁桓的手。

也許是他發覺得扶手開始晃動的時候。

似乎是看出來了阮秋平不太喜歡這種刺激的游戲項目,小郁桓便帶著阮秋平去玩了好幾個溫和的游戲,比如說旋轉木馬,踫踫車,摩天輪之類,但阮秋平也不太喜歡摩天輪,似乎是很害怕他們從天上掉下來。

听到這個理由,小郁桓忍不住笑了:「你怎麼總是想那麼多啊?」

阮秋平小聲說:「倒霉的人總要預想到最壞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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