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頓時沉默。
只期望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眸子微閃,迎著雲傾塵的目光,停頓片刻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當初在白龍寺時你師傅曾與我說我不屬于這里,早晚有一日會離開當真會如此嗎?」
她又沉默片刻,
「當初怎麼來的,便會怎麼離開嗎?」
「你察覺到了?」
雲傾塵眸子一凝。
在看到沈明珠默不作聲的點頭時,心中也頓時多了幾分沉悶,猶豫半晌後看著她緩緩開口,
「畢竟,這本來就不屬于你,你要離開也不過早晚的事。」
如今種種皆在預料之中。
當初師傅的話,更是在耳邊不斷的回響‘天命難違,不是一人之力便可扭轉的!她來去皆是命數,更不是人為可以操控半分’。
那她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只為了讓她參與進來這一切嗎?亦或者,如她所做的那般,改變一些人的命數
他心緒復雜。
面前。
沈明珠則是輕笑一聲,神色間更是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沒有想象中的震驚驚愕,只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接受了一切。
預料之中。
來時身不由己的來,走也會身不由己的走。
「我還有多少時日?」
她語氣淡漠。
毫無波瀾的語調甚至像在詢問旁人的事一般,面色間更看不出任何難過亦或其他的情緒。
可偏是這般平靜,卻讓雲傾塵喉嚨里似被什麼堵住一般,
「最快半年,最慢也不到一年。」
「嗯。」
她平靜應聲。
甚至輕笑一聲,語氣輕飄飄似乎沒有任何難過,
「看來,我的時間還頗為緊張啊。」
「」
雲傾塵喉嚨一滯。
看著她那平靜的姿態,心中更是莫名有些壓抑的難受,一時間,更是抑制不住的開口道,
「或許,只要她肯自行消亡,亦或滿足一切,你便可順理成章的留下來了。」
「自行消亡?」
沈明珠一愣。
而後便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如今體內兩個靈魂相互盤踞,只要其中一個消散,另一個自會理所成章的存活下來,若原主甘願消散,那她也自不會到離開的地步!
可原主怎麼可能會自動放棄?
就像他師傅所言那般,她也注定要走,一切都是天命所歸,不會有任何差錯,她能重活這一遭,已經是上天憐憫了。
沉默許久。
她才站起身來,看著雲傾塵開口,
「在這半年間,我身子可會出現什麼情況?亦或者,被她佔據,不受自主的去做一些事?」
「是。」
他應聲,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你會逐漸成為被控的那一方,直至她徹底佔據,屆時便是你徹底消散的時候。」
「」
那便是日後自己可能會做一些不受控的事,亦或者,是傷害到某些人或做出超出預料範圍的事。
可真糟糕。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沈明珠垂眸苦笑,可她還有諸多事還未做,還未為小月她們報仇,還未曾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美景,還未徹底放松自由一番,更未與他表明一切
沈明珠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
她若離開,傅無咎又該如何呢?
他會看出日後那個人不是她嗎?亦或者,她是否會頂著這個身子,理所應當的和他在一起,等他許給她的承諾兌現時將她娶回府中,恩愛兩不疑?
單一想想,沈明珠便覺得心中悶疼卻又無能為力。
雲傾塵看著她的神色,似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嘴唇蠕動了一下,卻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許久。
桌上的茶都涼了。
風淺淺的略過,漾起層層波紋中映照著沈明珠那張沉默壓抑的臉,面色淡淡,但渾身卻透著莫名的孤寂。
似被一切排斥在外。
沈明珠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從雲傾塵那里離開的,只記得明明是晌午的風,卻讓人冷的止不住發顫,似吹到了骨子里一般,從內而外的冷
***
回去後。
沈明珠躺在床上整整兩個時辰。
午膳都沒用。
怔怔的看著床板,腦海中各種想法紛亂交雜的讓她整個人都極其壓抑,床邊,是傅無咎遣人送來的庫房鑰匙,枕頭下是當初乞巧節那晚他送她的玉簪,泛著溫潤的光澤,靜靜的躺在那里。
從來時,她便飛快的接受了一切,甚至感激老天給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可如今,想到自己極力適應改變的這一切最後還要一一交還回去,更是渾身都充斥著無力感。
畢竟。
這是原主的身子。
她才是那個外來的闖入者。
能再活許久,已是不易。
只是她曾想過,甚至在前幾日與傅無咎重逢時還想著待給原主報仇後,可以兩人在一起,去體驗這個世界的種種,去過一過自己期望中的生活。
可如今在一次次感受到原主的存在時,卻全都破滅了。
她早晚會消散的。
不知是徹底消散泯于世間,還是重回到前世,都意味著她和傅無咎只能到此為止了。她不知原主是否存在體內見證了這一切,卻害怕自己做的這一切最後卻全都成為了旁人的嫁衣。
一想到她消散之後,原主或許會頂著這張臉,清楚兩人之間一切,順理成章理所應當的與他成親,生子,去完成她與他期望過,許諾下的一切事,沈明珠便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可她卻無力改變。
「姑娘」
春華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沈明珠慌忙的擦了擦面上的淚痕,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起身,將心中那紛雜的情緒全都壓了下去,
「怎麼了?」
「午膳姑娘一直未用,我熬了些羹湯,姑娘先喝些吧?」
「」
她沉默片刻。
掀開床簾,迎著春華那滿漢關切的眼神中,動作微頓,勉強扯出了幾分笑容坐在了桌邊,
「謝謝。」
「姑娘」
春華欲言又止,沉吟半晌還是忍不住的開口,
「我知姑娘心中藏了許多事,但無論如何,春華都會跟在姑娘身邊,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姑娘在哪兒我在哪兒,只要姑娘說一聲,春華便是豁出去這條命,也會幫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