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如何?」
提著一把手刀,穿著盔甲的平海水軍指揮使看著面前從刀魚船跳上水寨的刁,小心翼翼的問道。
「孫指揮使,放外面的海船進來吧。」刁精神抖擻,滿面春風的說道,「本官確認過了,那些人沒有敵意。」
「放他們進來?」一旁的澄海水軍指揮使有些遲疑,又問道,「通判,不知那是何處的水軍?來我登州港又是為那般?」
刁見狀,有些不悅了,便提高了嗓門,呵斥道「本官現在要你們快快放行,听到沒有!?上面可是有……有仰慕國朝的海外歸人,不可怠慢了!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官家怪罪下來,爾等擔得起嗎?」
「可是」
「可是什麼,還不快去!!!」
被刁這麼一番呵斥,兩位指揮使不敢再反駁,便是走到一旁,朝著水軍們大喝道,「放行,不可輕舉妄動!」
……
站在船樓上,朱雲打量著不遠處的刀魚寨,看著水寨中慌慌張張的大宋水軍們,對著身邊的孫平調笑道,「這刀魚寨選址選的不錯。」
刀魚寨東倚靠丹崖山,處在登州港的入口處,很方便管理進出登州港的船只。
「將軍說的不錯,我看這島嶼寨建在山後側,倒是頗為隱蔽,出擊時不宜被敵軍現,進可戰、退可守,再加上這度奇快的刀魚戰船,真可以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一旁的艦長孫平突然說道。
那刀魚寨的岸邊全是尖石絕壁,整個水寨與仿佛與丹崖山結為一體,有著「斷崖千尺,下臨天地」之勢。防浪堤、平浪台、燈塔、城牆、橋梁解釋一應俱全。
「說的不錯」專業人士的點評,對于水戰只是通曉一些理論知識的朱雲微微頷首,沒有做過多評論。
一艘艘碩大的福船和沙船緩緩通過,在不遠處刀魚寨中一眾忐忑不安的登州水軍的注視下,駛入登州港碼頭,慢慢停泊在了碼頭邊上。
「砰!」
一塊長長的跳板搭在了船舷和碼頭之間,隨即,十名頭戴鐵尖盔,身披重甲,手持大刀的士兵從船上,順著著跳板走了下來,踏在登州的土地上。
早已在聚集在碼頭上的數十名軍兵,看著這些精悍的士卒,一時間驚恐萬分,紛紛抓緊了手中的長槍和手刀。
「通判,這海外歸人好生悍勇!我登州水師絕非其對手」孫指揮使扶了扶頭盔,神色愕然的說道。
刁皺了皺眉,這尼瑪還用得著你說?
看著自己這邊穿著紙甲,帶著範陽笠,畏手畏腳的士卒,再看看對面那些人高馬大,渾身散發著殺氣,盔甲精良的士卒,刁心中忍不住感慨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呀!若是打起來,自己這邊絕對是一觸即潰。
刁望著從福船和沙船上走下來,盔甲樣式與宋軍頗為迥異的士卒,雖然他在軍事上就是個外行,但是這些士卒高大健壯,披堅執銳,身上帶著些殺氣,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閑之輩,花花架子。
「不愧是能從金人手中解救出宗室的精兵!」
縱使對武人不感冒的刁,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
「這里就是登州嗎?」
順在跳板跳下,一腳踩在碼頭上,朱雲環顧著碼頭四周,神色有些茫然。
登州港的碼頭現在只能用冷清,蕭條來形容了。
朱雲本以為這登州港再不濟,但起碼也能看到些來來往往的商船吧?
不曾想這登州港內除了朱雲麾下的福船和沙船,就是登州水師的戰船,此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船只了。甚至連岸上都看不到有幾個士卒以外的人影了。
這不是一個海港該有的樣子呀。
要知道唐代的登州可是北方最重要的海港,唐代山東半島海上對外貿易的港口主要集中在登州。
結果到了我大宋這會兒,就登州港這鳥樣,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相信這里在唐朝的時候,竟然有「絲竹笙歌,商賈雲集」,「帆檣林立,笙歌達旦」,「日出千桿旗,日落萬盞燈」的景象。
後世那些磚家吹捧的我大宋經濟多麼繁榮,GDP佔全球百分之七十,商品經濟發達雲雲,朱雲表示自己真的看不到。
「不過人少點也好。」朱雲看向對面正向自己打招呼的刁,對著他作揖行禮,在心中暗道,「起碼可以掩人耳目。」
朱雲扭頭看著站在船頭,呆愣愣望著登州城內的韋太後等人,沉聲道,「聖人,可以下來了。」
「有勞了。」還在發愣的韋太後等人微微頷首,輕輕的走下跳板。
站在登州碼頭上,重回故國的後王妃,公主有些恍惚的凝視著四周的人和事物,忽的不知為何,眼圈泛紅了起來。
「聖人,」刁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看著還在擦拭淚珠的韋太後,拱手道,「有什麼不適嗎?」
「沒,沒什麼,」吸了吸鼻子,韋太後帶著哽咽的聲音道,「只是回想起往日一路北行,有些觸景生情。」
「唉」刁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中盡是無奈和悲憤。堂堂一國之母卻被金人擄走,受盡了磨難,這其中的心酸往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刁還記得,當年執行官家的聯金滅遼大計時,登州就是宋朝使者出使金國的基地。
他初到登州上任之時,就听前任平海平軍指揮使呼延慶說過,他當年馬政出使時在金國的所見所聞。
結果哪成想,童公公率領的十萬伐遼大軍,居然被耶律大石帶著幾萬遼軍殘兵,給打的落荒而逃。
最後宋廷只得在金軍攻佔了燕雲後,以一百萬貫,稱為「燕京伐租錢」的巨資贖買回了燕雲地區。而金人卻是早已將燕京的金帛財物以及官吏百姓都席卷而去,童貫、蔡攸前來接收的時候,燕京已經變成一座空城。
就是這種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是吃大虧的交易,卻是被宰相王黼等人恬不知恥地上表稱賀,稱收復燕京是「不世之功」。大藝術家因此十分得意,宣布大赦天下,還命王安中在延壽寺中作「復燕雲碑」以紀念這一功績。王黼、童貫、蔡攸等人也被認為收復燕京有功,因此而加官晉爵。
而金國也在看出了宋廷的外強中干和腐朽後,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登州港的碼頭上,看著在登州城頭上飄揚的宋字大旗,一眾落難的太後,嬪妃,王妃,公主,宮人不禁淚留滿面,更有甚者伏地慟哭,包含著思鄉的哭聲中似有千百種悲愴。
建炎元年五月六日申時,在海上漂泊五日的朱雲,終于踏上了南宋京東東路的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