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思音懷疑是蓄意報復。
蔣措將盒子重新蓋上不久, 何姨——送水果,他一本正經地——︰「你們家空調的溫度好像低了些,我體質畏寒, 勞煩幫我拿條毯子。」
何姨也是特別會體察女婿心,聞言馬上道︰「我們小姐怕熱,家——的空調都調得低,我這就把溫度調高一點。」
寧思音︰?
她連阻攔都沒——得及,何姨就小步跑去調溫度了,調完溫度又恭恭敬敬送——毯子。
她就親眼看著蔣措慢條斯理地對何姨道了聲謝, 她帶著類似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笑容喜顛顛離開。
然後,蔣措將折疊的毯子紋絲不動放到了沙發上。
「……」
就是故意的。
何姨恐怕一下把溫度調高了兩度不止, 寧思音很快就感覺到一絲絲悶熱。
一旁蔣措倒是很自在,仿佛一點都不覺得熱。
「你真的不熱嗎?」寧思音不——了解他們這些羸弱嬌氣的人,身體真的會虛到大夏天不能吹空調嗎?
蔣措靜若止水地反問︰「你很熱嗎?」
熱得都快要——汗了。
寧思音起身拿起毯子刷拉一下抖開, 蓋到蔣措的腿上, 把他的雙腿以及腰部蓋得嚴嚴實實,還往——掖了掖。
那關懷備至的服務讓人毫不懷疑, 但凡蔣措此刻是躺著的, 毯子一定會緊緊蓋到他脖子。
他一動沒動, 看著寧思音「無微不至」地為他蓋好毯子,然後一臉真誠地——︰「您身體那麼虛, 可別凍著了。」
蔣措八風不動︰「——勞。」
寧思音微笑坐回去︰「不必客氣。」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們兩人相對無言的沉悶,蔣二女乃女乃很快回——客廳, 與寧思音閑——家常, 征詢她對下個月訂婚宴的意見或是想法。
寧思音能——什麼想法,乖巧地——︰「這些我都不懂,听您的。」
蔣二女乃女乃又問蔣措︰「老三, 等辦完訂婚宴,你想什麼時候舉行婚禮?老爺子跟寧老的意思,都想早點辦。」
這個問題要是問寧思音,她當然希望越晚越好,最好拖到最後干脆不用辦。
但兩個老頭兒的想法不謀而合,一個上了年紀一個病入膏肓,都希望能早些看到兩個孩子結婚,如果運氣好點,——不定還能抱一抱孫子或曾孫。
「盡快吧。」蔣措適時地咳嗽了兩聲,慢吞吞地補充,「趁我還活著。」
寧思音︰「……」
蔣二女乃女乃︰「……」
離開寧家時,蔣二女乃女乃走至門外,只听佣人叫著「旺仔!旺仔!」從廚房的方向跑到院子。
原——是小狗崽偷偷跑了——,誤打誤撞跑到了她跟。
兩個月的小狗崽,看上去很小一只,淺黃色的毛發,見人——沖著人家搖尾巴。
「這狗……」蔣二女乃女乃眉毛微微動了動,「看著——些眼熟。」
「這時我們小姐剛養的小狗,叫旺仔。」佣人解釋道,匆匆把小狗從地上抱起。
蔣二女乃女乃的目光落在她懷——的小狗,仔仔細細打量好幾眼,這才官方地一笑︰「這名字好——福氣。」
清早的空氣——些許清涼之意,與漂浮其中的花香構成清新宜人的二重奏。佣人彎腰在花園中采摘鮮花,仔細將多余的葉子去掉,——規律章法地裝扮成漂亮的一束。
回去時剛好踫見蔣措端著茶站在一樓窗邊,——捧著花束——去詢問。
「小三爺,今天的花摘好了,這就給寧小姐送去?」
蔣措往她——中瞥了眼。
這佣人平時常幫忙料理花園,擅長園藝,每天挑選的花都很講究顏色搭配。
今天摘的這一捧是無刺的群舞,干淨柔和的女敕粉色,——的濃一些,——的——一些,深淺漸變,不需搭配別的顏色。
一個很少女的品種,適合送給女孩子。
「不用了。」蔣措——,「她不喜歡。」
「這……」佣人怔住。她每天采摘鮮花送去,已經持續一周了,沒听——寧小姐不喜歡啊。這麼漂亮的花怎麼會——女孩子不喜歡呢?
她要是喜歡,送去的花不會擺放在寧家一樓用——接待客人的客廳。
蔣措沒解釋,望著朝氣的花園緩緩喝茶。
每一個清晨——臨,都會——新的花苞盛放,迎著風散發香氣。
「那這花……」
「拿去老頭兒房間吧。」
這麼嬌女敕的花給老爺子看——什麼意思。佣人失望地正要拿著花走開,又停步問︰「那寧小姐那兒?」
蔣措沒——,擱下茶,沿台階下去進了花園。
從佣人的角度只看到他的背影在某處駐足,不知道伸——在觸模什麼。片刻後他轉——身,——捏著一支花。
去了葉子,刺卻留著,蔣措將親——修剪——的那支花遞給她︰「送——去吧。」
「送這朵?」佣人似乎——些踟躇,委婉地——,「會不會不——妥當?」
蔣措的唇很輕微地扯動一下,重新端起他的茶,悠悠道︰「不會。很適合她。」
佣人看了看那朵孤零零的花,滿心疑慮又不敢多嘴,小心翼翼接——去找花瓶——盛。
寧思音早晨醒——下樓,剛好見何姨捧著巴掌大的小花瓶進——,嘀嘀咕咕︰「今天怎麼送——的是這……」
她听到抬頭。
何姨皺著臉也不知是嫌棄還是發愁︰「——幾天的花多鮮艷啊。這黑色的看著……擺在客廳也不吉利。」
老人家總是迷信一些,看著黑色的花容易聯想到某些東西。
「我看看。」寧思音伸——,何姨把花拿。是跟上次一——的黑色薔薇,但花朵更大更密,顏色好像還要更濃郁一些。
「挺好看的。」寧思音欣賞完——,「放我房間吧。」
「上次那朵也是小三爺送的?這小三爺也是,哪——給未婚妻送黑花的……」何姨拿著花上樓——還在嘀咕︰「之——那麼多漂亮的花你都不往房間放,怎麼又放著一朵黑花……黑乎乎的——什麼好看的。」
寧思音伸著懶腰去吃飯。
她就喜歡黑花。
何姨上了樓梯,不知怎麼突然福至心靈,自——為這些奇怪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哎呀,你們現在的小年輕,定情信物都搞得這麼與眾不同。」
寧家——足夠多的空房間,旺仔擁——自——單獨的一個超大臥室,在樓下,到寧思音的房間需要經——四層樓梯。小狗崽上樓——不——利索,樓梯的高度令它望而生畏,偶爾往上爬幾個台階。
這天晚上寧思音卻在睡夢中被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吵醒了。
睜開眼看床邊露——半顆狗頭,因為——高而上不——,扒著床沿干著急。
寧思音不嫌棄跟狗睡一張床,而且這幾天小崽子身體不虛弱——于可憐,也不知道是怎麼自——爬上樓——的。
她困得眼楮睜不開,伸——把它撈上——放在了枕頭邊。
這一秒鐘的一念之差,導致旺仔恃寵生嬌,從此就賴在了她的房間,每天都要上她的床睡。
于是寧思音的床邊增加了一個小狗專用的小台階。
寧思音倒是願意縱容它,但狗這種生物,可能上輩子都是鬧鐘,旺仔每天早晨都會定時定點叫她起床一起玩,——時還會把球叼到床頭等著。
寧思音醒——,它——立刻跳下床歡快地搖晃著往樓下跑。
她若不肯起,它就會在旁邊哼哼唧唧嚶嚶嚶。
連續數天被它在六點半叫醒之後,寧思音撐著滿臉的困倦揪住它的後頸皮,幽幽——︰「你這老年人作息,應該去跟三爺爺一起住。」
旺仔體質實在是差,藥吃了幾天精——頭好了一點,但進食依然不多。
寧思音半夜被奇怪的聲音弄醒,打開燈發現它不在床上,正四下尋找,听到那個聲音——次響起。
循聲一望,旺仔蹲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身體劇烈地蠕動幾下,嘴巴大張伸著舌頭發——嘔吐的聲音。但並未吐——什麼內容。
寧思音一個激靈,這才發現地上已經——好幾灘嘔吐物。它這幾天進食很少,沒多少東西可吐,後——干脆已經變成綠色的膽汁。
寧思音趕忙下床去查看︰「旺仔你怎麼了?」
小動物不會——疼,一臉無辜單純地望著他,發——弱弱的哼聲。寧思音迅速換了件衣服抄起它下樓,匆匆叫——司機奔去醫院。
又是一番檢查。
「這麼吐下去可不是辦法啊,只要能吃東西還好——,吐成這——得輸液了。」醫生建議。
這麼小的狗輸液?撐得住嗎?
「它究竟生了什麼病?」
「就是體質差,動物——些是這——的,沒辦法。」
體質差?
這種模稜兩可的結論寧思音並不滿意。
「那你開的又是什麼藥?」
她是蔣明誠帶——的客人,寵物醫院的醫生自然知道她身份,賠著小心解釋︰「主要是一些補充營養劑和增強抵抗——的藥,寧小姐,您的狗確實沒什麼問題,就是體質差,——點營養不良,您就算去別的醫院,也不會——第二個結果。我們這是全國連鎖品牌,診斷開藥都——記錄的……」
見她蹙眉臉色不好看,悻悻提議︰「你要是還不放心,要不等我們主任回——看看?」
主任外地——差,一周內回不——,小狗的身體可等不及。
算了。
寧思音問他︰「輸液能保證治好嗎?」
醫生——些為難︰「這……現在就算是人看病,也不敢打包票——一定治好的呀。不——寧小姐您放心,我開的藥都是——助于它身體恢復和生長的。」
「行。輸吧。」寧思音決定。
醫生示意護士去準備藥,就在這時,寧思音把——背到身後,看著他們——︰「要是它在你們這——什麼事……」
她微微一笑,一臉單純但滿含威脅︰「你們醫院就別開了。」
醫生瞬間汗都下——了,趕忙應著聲快步走進配藥間。
藥配好,旺仔——被帶進了輸液室,放進籠子。
「這三瓶得要五個小時,寧小姐您先回去休息,等輸完了我們把它送回去。」
寧思音叮囑護士多關照,抬腳走了兩步又回頭,不知是因為——不舒服,還是發現她要走,旺仔哼哼著想要爬起——,但扎著針的——臂軟了一下——摔到了。
寧思音頓了一下,腳尖——又轉了方向。
「我在這陪它。麻煩幫我拿一把椅子。」
護士搬——椅子,寧思音坐到旺仔身邊,它安靜下——,很乖又很可憐地躺在籠子的墊子上。像是很困,眼楮不停地想合上,又不斷地睜開看她。
寧思音模模它的頭︰「睡吧。我不走。」
蔣明誠與蔣曜征雖然姓蔣,待遇上與孫子沒——任何差別,其實是蔣家的外孫。但他從小——和蔣昭野一——,對蔣二爺夫婦喚作「二爺爺」與「二女乃女乃」。
老爺子在家,幾個孫子——都常回——陪他一起吃飯。晚餐之後,蔣明誠單獨在走廊時,踫見蔣二女乃女乃。
蔣二女乃女乃看到他停了腳步,「明誠。」
蔣明誠面含微笑︰「二女乃女乃——跟我——?」
「也沒什麼,我見你最近朋友圈經常發一只狗,你什麼時候養的。」
「小思音養的。」蔣明誠回答得倒是很利索。
拐著彎迂回開場,沒料到他打直球。
蔣二女乃女乃停了幾秒道︰「我就——,——幾天跟你三爺爺去寧家拜訪,見到思音那只狗,還在想怎麼跟你朋友圈——那只那麼像。我還當是我認錯了,這個品種的狗都長這。」
「我送給她的。」
他的直球是一個接一個,蔣二女乃女乃干脆不——迂回,直入主題︰「明誠,你最近和思音是不是走得——些——近了。」
蔣明誠挑了挑眉,若無其事道︰「正常——交距離。」
「思音如今是老三的未婚妻,且不——老三是你的長輩,將——思音——了門,你還得叫一聲三女乃女乃。就算是旁人的未婚妻,你也應該主動保持距離,你——呢。」
「只是送只狗而已,二女乃女乃你是不是想多了。」
「雖然我不是你的親女乃女乃,我們到底是一家人,我不想看著你犯錯。」蔣二女乃女乃語重心長規勸,「明誠,你和昭野不一——,你是個——分寸的孩子,你知道我在——什麼。是我想多了當然更好,但如果你心——真的——什麼想法,二女乃女乃勸你,還是盡早自——整理干淨。思音和老三的事是你外公跟寧老一同定下——的,不會——什麼變故了。」
蔣明誠似笑非笑回一句︰「既然不會——變故,你們又怕什麼呢?」
二女乃女乃頓住。
「旺仔病了,我得去看看。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二女乃女乃。」蔣明誠——完沖她一點頭,——插兜風度翩翩地走了。
蔣二女乃女乃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皺了皺眉。
大約——了半個小時,外面走廊響起護士的聲音︰「旺仔在——面輸液呢。寧小姐也在。」
寧思音回頭,看到蔣明誠走進。
「你怎麼——了?」
「他們告訴我旺仔病了,我——看看。」蔣明誠停在她身後,拿——指逗了逗她面——的旺仔。「小可憐。」
他的——收回,卻在半途落在寧思音頭上,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腦袋頂,寧思音抬頭,看到他因為略微彎腰的姿勢而靠近的臉,以及背光含笑的眼。
空氣中——某種皮革調古龍水的味道。
「辛苦了。」他安慰似的拍著她的頭。
寧思音戀愛經驗為零,但她相信,剛才那一瞬間的曖昧,估計是個女人都會心動。
蔣明誠留了下——,坐在她旁邊,溫聲陪她——著。
寧思音不記得自——什麼時候睡著的,應該是在醫生第一次換——藥沒多久。
她是被護士叫醒的,告訴她︰「寧小姐,旺仔的藥已經輸完了,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寧思音從椅子上直起身,身上——件外套滑落下去。
蔣明誠的。
嘖。
她把外套從身上拿下——,腦子——冒——的第一句——竟然是︰
這孫子竟然想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