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蔣六少與寧家小公主訂婚的消息不脛而走,鋪天蓋地的新聞將寧思音這個冷門名媛帶入大眾視野。
以寧家在蘇城的地位與盛名,寧光啟的孫女不該如此「默默無聞」。網上幾乎扒不出任何過往信息,前陣子回國時在機場引發的小騷動,竟是這位小公主的第一次曝光。
一時之間,整個上流圈層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寧小公主身份神秘,照片倒是很夠用,出現在媒體上的全是精修高清寫真美照。
——說不是她買的通稿她自己都不信。
所有報刊、網絡平台曝光的照片都拍得很漂亮,不論來自機場圍堵記者的攝影機、還是在寧家城堡里的生活照。氣質優雅、姿容姣好,簡直像是每天24小時帶著專職攝影師生活。
寧思音開始頻繁地在網絡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頻繁地收到一些並不認識的好友申請、早晚問候。
頻繁地被拉入各種名目的名媛群。
她還在與頑強不服輸的加州時差做斗爭,原先通訊錄好友不超過十位的微信變得異常忙碌,右上角紅色數字每天都在沖刺閾值。
距離第一只腳踏入國土長達半月之後,寧思音終于「棄暗投明」,順利皈依北京時間。
早晨醒得早,去花園里轉悠,何姨想起什麼,跟她說她要打听的事有結果了。
「過去太久了,那個佣人也不記得那天在花園的是誰,她說只顧著找你,沒注意。不過你說年輕、長得俊,應該是他們家新請的園藝師。」
園藝師?
種花的?
寧思音若有所思,怪不得長得跟朵花似的呢。
「你打听花匠做什麼?」何姨好奇多問。
「我最近突然很想養花。」寧思音笑得眼楮彎彎,「你再幫我要個聯系方式唄。他們家的小花匠,嗯,技術不錯。」
家里的佣人每天也沒太多事情做,寧思音這邊一吩咐,很快就給她辦妥,把人請了過來。
午覺醒來寧思音習慣喝點冰涼的東西醒神,何姨給她送來鮮榨的葡萄汁,寧思音癱在窗邊的沙發椅上喝果汁。
何姨說︰「您要請的園藝師來了,在樓下花園等著呢。」
葡萄汁沒能喚醒的萎靡精神,被園藝師叫醒,寧思音支稜起來,咬著吸管從打開的窗戶向下望。
寧家的花園也有專人打理,但寧光啟在園藝上並無興趣,規整得有些死板。
這會兒修剪得如同城市宣傳片里的景觀灌木區中間站了個人,細蒙蒙的小雨中,戴著棒球帽背對著她,正在研究那棵正方體灌木。
寧思音看著他的背影和後腦勺,倒也挑不出毛病,但總覺得沒有那天花仙男的神韻。
「那個?」寧思音問。
何姨勾頭往下瞧瞧︰「對,就是他。」
寧思音懷疑那天隔太遠了是不是自己眼花,撐著頭趴在床沿上,懶得下樓「面試」,又不死心想再看看正臉。
「長得帥嗎?」寧思音又問。
「啊?」何姨都給她整迷糊了,請園藝師不是來養護花園的,還要看臉嗎。「我沒瞧見。你不是說長得很俊?」
那句詩怎麼念來著?
你站在樓下看灌木,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寧思音啜著葡萄汁在心里念,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
帶帽子的園藝師回過頭,朝樓上望過來。
寧思音從窗口走開,大失所望放下葡萄汁。
「讓他走吧。面試沒通過。」
這就不通過了?何姨心里嘀咕她家大小姐也太難琢磨了,又問︰「那咱再找個別的園藝師?你想找長得帥的嘛對不對,我有個朋友群呢,里面都是在大門戶里做佣的,我給你問問誰家的長得帥。」
寧思音說︰「不找了。」
何姨又迷茫了︰「那你不養花啦?」
「突然又不想養了。」變臉如翻書的大小姐說。
一周沒間斷的雨在這日清晨消停,下午轉晴,司機準時將車停在階梯前。
寧思音的腳正要落向喝飽雨水之後的濕潤土地,司機搶先一步將一卷紅地毯塞入她鞋下,刷地一下延展至車門。
寧思音在心里默念「你是公主你是公主你是公主」,踩上紅毯,自信優雅地走向剛剛清洗打蠟過的……粉色勞斯萊斯。
經過嚴格培訓如流雲般的優美步伐有一微秒的抖動。
這車是誰挑的?
只有一秒的思考,寧思音果斷地在嚴秉堅與爺爺之間選擇了爺爺。
沒把他們家整個外牆都砌成粉色已經是爺爺最大的克制了。
造價千萬的粉色勞斯萊斯招搖過市穿行于雨後潔淨的街道,半個小時後抵達目的地。
訂婚消息預熱多時,今天是寧思音與「緋聞未婚夫」的單獨會面。
照舊約在芳里。
這次不知誰又選了這好地方,也不知名鎮蘇城的蔣六少是不是沒辦會員進不來,寧思音等到八點四十,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四十分鐘五十二秒。
桌上的菜紋絲未動,青玉筷架在同樣質地的玉托上,未曾移動分毫。
寧思音坐在蒲團,敲了敲發麻的右腿,將雙腳在桌子底下舒展伸平。
盯著手表。
十九分鐘後。
秒針跳動一個輪回抵達12,寧思音起身、拿包、穿鞋、開門。
隔日,托「緋聞未婚夫」的福,寧思音登上各大平台頭條娛樂新聞——
「婚事沒談攏?寧小公主枯等三小時,蔣六少拒現身」
「未婚妻獨守空‘閨’,蔣昭野深夜約會大胸女敕模」
「從蔣昭野公然打臉寧家,淺析蔣寧聯姻背後的利益紛爭」
……
不僅網友吃瓜吃得亢奮,名媛群里也跟過年了一般熱鬧。
窮人愛看有錢人的笑話,有錢人愛看別的有錢人的笑話。這兩周寧思音被拉入的群數不過來,從未冒過泡,估計這些群也將她的加入遺忘在八卦熱情之外。
寧思音早上剛睡醒,看到一個叫「蘇城第一名媛群」的群里正在歡天喜地大肆暢聊她的笑話。
寧思音把腦袋倒吊在床沿清醒,懶懶散散地圍觀。
【果然是蔣昭野,寧家的臉都不給,笑死。】
【六少肯定看不上那個野公主啦,這邊放小公主鴿子,那邊帶一打模特游艇開轟趴】
【哈哈哈哈哈蔣老六威武,我今年笑料全指望他了】
【不過寧家也不是省油的燈,被這麼打臉,你們說野公主會不會去找金楚楚的麻煩?】
【哎呀肯定不會的啦】
【為什麼不會?】一個陌生的頭像問了一句。
【臉都被打爛了,還找誰麻煩啊,換我肯定先躲起來三個月整個容換張好臉】
【哈哈哈哈luna你真筍,小心野公主記你一筆】
【記在哪,臉上嗎】
在一片哈哈哈刷屏時,寧思音點開那位luna的頭像。
一張並不認識的臉,照片風格很網紅。
最近倒時差刷了不少平台消磨時間,大數據把蘇城的網紅給她推薦了個遍。
那些網紅不是長得千篇一律,就是把照片拍得千篇一律,一時寧思音也記不起曾經在哪里見過。
【剛才那個是寧思音本人嗎???】
這時,不知誰突然從某個一掠而過的頭像發現端倪。
寧思音精神一振,打了兩個字發送。
【是我】
猶如一顆悶雷擲入湖中,聚會嗨歌的金魚一瞬間四散逃去,徒留尷尬的靜謐。
好半晌,比教導主任突然出現在窗外還死寂的群,才有人敢說話。
【luna,昨天問的裙子你朋友怎麼說?能訂嗎】
那個叫luna的回︰【可以】
寧思音等了半天,沒等到想看的畫面,倍感無趣。
正要退出,起話題的人特地艾特她。
【d家春夏高定的裙子蠻好看的,不過超難訂。luna法國的朋友可以幫忙,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訂?】
哦,原來聊裙子是幫luna解圍。
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其他人也紛紛加入「邀請」行列。
【沒關系啊,一起來吧】
【國內根本買不到,luna朋友認識他們家創意總監,可以訂貨】
【對啊,只有luna有門路】
「盛情難卻」,寧思音回了句話,讓所有人在一瞬間閉了嘴。
【很難定嗎,我上個月就拿到了耶】
一己之力造成的第二片死寂中,寧思音退出群聊。
吃飯時的氛圍很微妙。
盡管偌大餐廳,只有寧思音一個人。
何姨將餐食端上來時唉聲嘆氣,其他佣人各自忙碌自己的活計,盡可能繞開她走。以寧思音為圓心、半徑十米之內杳無人煙。
前些日子每天都會有幾刊最新雜志擺在桌子上供她吃飯時閱覽,今天一本都不見。寧思音便自個兒拿手機刷新聞,通過蘇城各個八卦媒體了解「緋聞未婚夫」的動向。
寧光啟得知蔣昭野爽約時沒有什麼反應,寧思音沒能在他的神色里找到一絲縫隙。
之後關于蔣昭野的花邊緋聞明顯感覺受到了某些勢力的壓制,想來應是爺爺或蔣伯堯的手筆。
但架不住蔣昭野這貨莽,好像打寧家的臉沒打夠,三天兩頭帶著女敕模上新聞。
網上傳播的消息日益豐富,短短時日,已經有人為他和寧思音創作了一部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精彩紛呈的三角戀愛情巨制。
什麼家族聯姻棒打鴛鴦,什麼惡毒千金逼婚、男主角痴心不改唯愛女敕模……
好家伙,劇情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另一位女主角——女敕模,也逐漸被揭開廬山真面目。
金楚楚,拍雜志出道的小模特,腰細腿長身材好,但可能是因為胸太大一直沒能走出國際成為名模。蘇城本地人,生意做得不大不小,自稱白富美。
惡毒女配本人寧思音,就著新鮮出爐的蔣昭野與金楚楚出海同游的消息吃完早午餐,嚴秉堅的電話剛好進來。
「你要去利豐拍賣行?」單刀直入的問題。
寧思音︰「嗯哼。」
「今晚有雨,不建議你出門。」語速沉穩嗓音嚴肅,生生將無厘頭的理由說得一本正經。
寧思音︰「不接受你的建議。」
那端靜默數秒。
「今晚的拍賣會金楚楚會出席。」
嚴秉堅想點到即止,寧思音偏不接他的招,恰到好處地茫然︰「金楚楚是誰?」
嚴秉堅在第二次沉默後放棄「好意提醒」。
「拍賣會六點四十開始,司機六點會去接你。我依然不建議你去,如非必要,最近最好不要和金楚楚踫面,對你沒好處。」
「謝謝。」寧思音彬彬有禮,「我依然不接受你的建議。」
繼半年前某知名企業家在三號廳被親夫人當場捉奸一槌子敲爛倆腦袋,珍稀粉鑽變血鑽的傳奇事跡之後,豐利拍賣行迎來新一年新的驚心動魄。
——寧家小公主和小女敕模為了一條項鏈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