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赫連墨帶回了南桀扎營處。
可心里有些惦記著西烽的傷,他怎能如此不顧全大局,傷了自己,若真有什麼好歹,這一仗要如何打下去。
料想赫連墨攜我回來,也不會將我如何,我自然無所畏懼。進了營帳自個尋了地方坐著,愁眉不展。
赫連墨卸了輕甲,將劍放在一旁,又驅散了跟隨的侍從和伯安,為我倒了一杯水遞過來,輕聲道︰「在想什麼?」
我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想你帶我來這兒的原因。」
「我不會害你!」他急忙道,又將水杯塞進我手里。
我接過水杯,呲牙一笑︰「那你是悔了兩年前的過錯?」
他定定的望著我,說不出一句話。
「阿兮,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他款款深情道,那樣的溫柔,險些讓我忘記兩年前發生的一切。
可那一切深深的印刻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這兩年若不是為了報仇,也不會如此籌謀,苟活至今日。況且,我不甘碌碌無為,如此活一世。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這一心人,當真可以對我一心嗎?」我微笑望著他,直戳他痛處。
他早先迎娶了和月,而後又娶了青梅竹馬的彩衣,為了穩固前朝,後宮又不知是充實了多少。我曾期盼一心人,他亦是知曉的,而如今竟叫我給他一個機會。
無非是瞧著我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身份地位,對他有大益處。
「赫連墨,如今我是西景的慕王妃,我傾城閣亦只會傾其所有,為保西景昌盛不衰,你的算盤,還是不要放在我身上了。」
赫連墨皺眉,彎腰低下頭湊近我,眯起眼緩緩道︰「莫不是你和西烽,這兩年竟也兩情相悅了。」
兩情相悅?
「不錯,西烽待王妃的好,西景皆知,今日我瞧著他也願為了你一死,沒想到,除了姜子期,竟還有一個西烽肯為你死心塌地…」
他聲音里有一絲挫敗。
死心塌地。
是啊,當局者迷,我曾一度以為西烽只單純的利用我,才故意待我好些。可如今細細想來,他待我的好當真是真心實意的。
盡管我是良錦的女兒,盡管我的娘親曾與他的娘親敵對多年,她的娘親也是間接死在我娘親手中。可他利用我,卻也待我真心。
若不是赫連墨這樣說,我竟要執迷不悟許久。
我闔下眼,默默不語。
「阿兮?」赫連墨喚了我一聲,隨即坐在我一旁,一直望著我。
我回過神來,淡淡道︰「你挾持我,大抵是為了要挾西烽,可如今他身負重傷,你還擔心些什麼?我若想走,你怕也攔不住。」
他神色一僵,道︰「我知道這周圍必有你的人,自然知道你的傾城閣不是浪得虛名,于西景我早就見識了,也曾與傾城閣暗中有過糾葛,險些被發現了身份。」
「可如今,我只是真心盼著你能留下來。」
留下來。
我輕嘲︰「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和西烽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你也不要忘記,兩年前,我的孩子,是因你而死。」
說罷,我瞧見他雙眸一亮,又立刻暗下來,滿臉愧疚,苦笑道︰「阿兮,那個孩子,真的我的骨肉。」
雖是肯定句,仍是帶了半分疑惑的語氣。
我暗暗一笑,他必是听了若素和伯安的話,才知道我當年所言不假。那個孩子並非是姜子期的,只是他遲遲不敢信。
「若我當年知道那是我的孩子,萬萬不會造成那樣的結局…」他低聲下氣般的,緩緩握住我放在膝上的雙手我,溫柔的環握住,微微收緊,「那日我听太醫令說,當年你月復中孩兒已可辨性別,是個男孩兒。」
「我們還會有個男女圭女圭的,還會有的。」
我轉眸去看他直視我的眼,狹長溫柔,神色溫暖,我卻冷眼相待。
還有會?
可還會有當年的那個孩子?
我用力抽出被他握著的手,端坐好,雙手垂在一旁,揚頭淡淡道︰「妾身乃是慕王妃,封號眠。」
他被我一言一行,一窒,緩緩起身,深吸了幾口氣,道︰「你會回心轉意的!」
我若能寰轉心意,怕就不是楚兮了。
既他暫時不會加害我,那麼于南桀軍營我也不必多家戒備,暗中暗香已度過薄江守在軍營左右,若有不測,也可及時抽身離開。
過了片刻,伯安端了水來,伺候我洗漱,順便帶來了夜宵,叫我用過後再洗漱,仔細安睡。
我望著他,心里縱有千般思緒,卻也不能說明。
「這些年難為你了。」我一邊吃著他備著的精致夜宵,一邊狀似不在意道。
「王妃嚴重了。」他低垂著頭,並未正眼看我。
「我也知道各為其主,也不曾怨過你和若素,只是如今,至少我是站在慕王爺一邊的。」
「為何不考慮陛下?」
我失笑,「你也大膽,竟這樣問。」
「如今,我並未想過白首不相離,不過是為了自個,為了自個。」我篤定道。<
br/>「王妃,仔細過往,還有許多您未發覺的事兒。」伯安低低道。
我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他只一味低頭,不曾再說些什麼。
用了宵夜,洗漱後,我便安睡。只軍營遠不比王府里安逸,睡的也不是很踏實。有夢卻不清晰。
恍惚記得,夢里有個孩童遠遠的喊我娘親,伸著雙手哭著喊著要我擁抱他。
我心疼著很想過去抱一抱他,卻怎樣走都走不到他身邊,只能任他哭喊,一句句痛進我心里。醒來時,眼角濡濕。
恍然覺得,那一定是我初到人世便離去的孩子。心里便又是一陣疼痛。
赫連墨,你叫我如何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