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連昭歿,吳淑媛悲痛難消,遂效仿燒七祭禮風俗,每隔七日便會邀請落伽寺空無法師入府舉行佛事,設奠誦經,超度亡靈,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方能作畢。
伏連昭韶華薄命,扶風公主蕭寍也自此變成了沒有母親的孩子,年幼無知的她在母親去世的那日哭得撕心裂肺,似乎也感受到了深如淵海的悲痛與難過。
自打伏連昭嫁入刺史府,蕭綜對她不聞不問,反感厭惡,冷漠無情,就好似她做了什麼天大的不可饒恕的禍事一般,伏連昭自那時起從未感受到蕭綜帶給她絲毫的溫暖與柔情,事事小心謹慎,步步如履薄冰,在這高牆深院中默默承受著無盡的孤獨與悲傷。
然鄭小喬的到來讓她心中僅存的星點希望灰飛煙滅,伏連昭自此更加謹小慎微,盡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蕭寍的身上,然即便如此無爭無求,低聲下氣,鄭小喬還是像索命鬼一樣步步緊逼,仇怨相向,伏連昭到頭來還是沒有躲過薄命悲慘的下場,真真令人扼腕嘆惜。
蕭寍喪母,如今在偌大的刺史府中,除了吳淑媛和子英外再無一人愛她護她,作為父親的蕭綜不管不顧,而鄭小喬也躲在暗處虎視眈眈,蕭寍的處境依舊微妙堪憂。
幾年前伏連昭救下子英一命,失憶的子英無處為家,為報恩情隨入刺史府,伏連昭視她親如姐妹,無話不談,無情不訴,子英也常伴左右盡心服侍,因其樂而樂,因其悲而悲,伏連昭生前遭受的痛苦與折磨盡數印在心上,刺入骨髓,她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她知道形如煉獄的刺史府是怎樣將純真善良的佳人一點點折磨,一步步毀滅。
父母早亡,今番又痛失最親近的姐姐,子英痛不欲生,萬念俱灰,甚麼榭中花,樓台月,甚麼朱紅閣,庭窗欄,曾留幾許歡思憶,朦朦朧朧,今惹幾多傷心淚,不堪回首。
子英本已無心眷戀這里的一切,打算辭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轉眼間又打消了念頭,她回頭靜靜看著蕭寍純澈似水的眼眸,還有那稚女敕無邪的笑臉,剎那間淚光閃閃,今若撒手不管狠心離去,她似乎已經看到了蕭寍的未來,她難以忍心將她獨自留在這里,更難以忍心看著她在無邊的恩怨是非中長大。
如今伏連昭撒手人寰,幼小的蕭寍無人看護,蕭綜不管不顧,鄭小喬居心叵測,今若一走了之,萬一蕭寍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對得起伏連昭的在天之靈,這個時候無論如何更應該留下來,縱使內心萬般不願子英深思熟慮後決意留下,發誓從今往後便把蕭寍當作自己的親骨肉看待,直到她長大成人。
「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擄走了寍兒?!」吳淑媛緊攥絹帕憤憤問道。伏連昭思兒殞命,吳淑媛夜夜悲嘆,華發更生,更是惱恨當初擄走蕭寍的賊人,誓要抓住此賊千刀萬剮,一解心頭大恨,遂又派人細細查察,後將那日尋回蕭寍的侍領喚入堂內問話。
侍領據實相告,吳淑媛起身問道︰「可認得那伙賊人?」侍領搖頭,「回夫人,那日雙方交戰甚酣,那伙黑衣人個個蒙面遮臉,我等一心搭救公主,並未識得真切。」吳淑媛又問︰「可認得那老婦女郎?」侍領眉心一緊細細回想,而後緩緩搖頭。
吳淑媛泄了半腔子緊氣正欲坐定,侍領忽而又眼楮一亮,「回夫人,那女郎卑職實不認得,可那老婦似乎在哪里見過」吳淑媛提緊了氣忙問︰「哦?哪里見過?」侍領再三細想時腦海中隱約浮現一位老嫗的身影,佝僂駝背,手里握著掃把正在清掃庭院,他帶著一干侍從經過時,那老婦偏頭笑臉相迎。
「回夫人,卑職似乎在府上見過那老婦人」侍領將適才所憶緩緩道來,吳淑媛大驚,「速速將府上眾奴盡數喚到堂前!」侍領應聲退下,吳淑媛又急急吩咐婢女將點名簿拿來。稍時,刺史府的一干奴才盡皆聚到堂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隨後端見吳淑媛緊著步子趕出堂來,一個個立馬閉嘴低首。
侍領細點花名冊,叫到名字的婢女緩緩走到吳淑媛跟前,吳淑媛觀詳盤問後方能退下。名簿查完已逾半個多時辰,然並未發現異常和人丁缺失的狀況,吳淑媛拿過名簿再三細查,隨後盯著眾僕冷冷又問︰「府上曾有一老嫗在府作僕,佝僂駝背,左眉稍有顆黑痦甚為顯眼,負責清掃庭台院落,爾等竟未見過麼?」一干婢女聞言詫異,低聲議論,夢妍、晴霞及散花三人卻低著頭沉默不語。
「回老夫人的話,府上確有此人。」稍時,晴霞緊著眉頭上前稟道,吳淑媛忙忙又問,晴霞回言︰「依夫人所說,此人便是府上老奴李氏李秀蓮,是長夫人生前收進府上的,大家都喚她李媽媽,媽媽年紀雖高卻身骨強健,便做了清掃庭門院落的苦活」吳淑媛心頭一痛,「昭願與人為善卻被反惡相待,老天無眼哪老毒婦實在該死死有余辜」
晴霞思忖道︰「老夫人,李媽媽為人本心良善,勤勤懇懇,我等小婢全都看在眼里哦對了,奴婢听說李媽媽前些日子突染疾病,告假回老家去了,至今還未回來」吳淑媛拭去眼角的淚滴忙問︰「你適才還說那老婆子身骨強健,卻又如何突染病疾?」晴霞回言不知,吳淑媛追問︰「是誰允她告假的?」晴霞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散花說道︰「听說是小夫人準允的」散花面色一緊僵在原地。
「散花!你既然是錦之身邊的婢子,想來定知此事,你且如實告來,敢有半點欺瞞定扒了你的皮!」吳淑媛冷眼相問,散花嚇得心頭一顫忙忙回道︰「回老夫人,李媽媽確實因染疾而被小夫人打發回家養病的」吳淑媛憤憤盯著她,片刻後又言︰「你且速去將錦之喚來見我!爾等都散了吧!」晴霞等人應聲退去,散花緊著步子趕去鄭小喬房里。
「夫人,大事不妙!老夫人喚你堂上問話!」散花入房急稟,鄭小喬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慌什麼,我早就料到了」吳淑媛召集眾奴問話時,鄭小喬便覺察到了危險,躲在房內已經盤算了好大工夫。
「去將大人請來,我隨他一同去見老夫人。」鄭小喬吩咐,散花便匆匆趕去後院小亭請蕭綜前來,蕭綜正和向林等人閑坐笑談,听散花悄聲稟報後眉頭一緊,散了小宴徑直朝房里而去。
蕭綜入房後卻見鄭小喬倚在床頭掩面啜泣,哭得梨花帶雨,蕭綜忙問何故,鄭小喬緩緩訴來心中委屈,蕭綜听罷氣郁胸腔,拉著鄭小喬即往正堂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