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和爹去陳府為孩兒說親去了?」許向林無心讀書,坐臥難安,三九守在府門,看見老爺夫人回來,立馬跑回書房通報。
「相兒,快來快來,為娘正好要找你呢。」許母差下人買來紅綢錦緞,裁成衣裳,正要召來愛子穿試。
許向林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許母便把新做的衣裳套在他的身上,笑言︰「哎呀你瞧瞧,剛好合身。」向林納悶兒,問道︰「娘,你你做大紅衣段作甚?」
「過些日子,你就要娶妻成家嘍!」
「娶親?你和爹爹果真去了陳府?」許向林月兌掉大紅衣裳,氣沖沖坐在一旁。
「相兒,你已經到成婚的年紀了,說個妻室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再說,為娘給你說的正是那無人不曉,美賽天仙的陳婉兒呦!」
「娘,你怎能不問過我的意思,擅自和爹爹做主。」許向林背過身子,甚顯生氣,劉氏倒是一臉得意,道︰「古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兒啊,你只管安心讀書,這娶親之事就交給為娘操辦吧。」
「相兒理解娘的苦心,只是相兒現在一心攻讀五書六經,毫無娶妻之意哪。」
「俗話說得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哪,陳家這小娘子是個難得的美人,又體貼賢惠,溫柔大方,若能迎娶過門,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哩!」
「娘,你說的這些相兒都明白,只是相兒實在沒有娶妻的打算,待到來年大試過後,再提此事也不遲。」許向林心中煩躁,郁火沖頭,他頓感頭痛不止,隱忍難耐。
劉氏見狀一下子慌了神,捧著向林的頭左看右瞧,吩咐若蘭快去請醫家,向林攔道︰「娘,相兒沒事,過會就好了。」
「相兒,你看你現在落下了頭疾的毛病,身邊又無人照料,萬一哪天唉!為娘之所以著急為你說親,正是為此啊!」
許向林一言未應,起身緩緩步出大堂,劉氏吩咐若蘭扶他回房歇息,她撿起地上的紅裳,全無剛才的洋洋得意,憂慮之情涌上心頭。
「婉兒?」陳婉兒之母蔡氏推開房門,屋內清冷無聲,凳兒翻,桌兒亂,飾兒散,衣兒落,蔡氏急忙趕到床頭一瞧,婉兒側頭蜷縮著身子,薄衣蔽體,面色煞白,嘴角皴裂如枯枝。
蔡氏嚇得差點暈過去,一句話說不出來,恰巧女僕端著一盤飯食進門來,發現情況不妙,趕忙去稟告老爺陳統。
「婉兒?婉兒?」蔡氏顫著手模了模她的額頭,燙得厲害,陳統立即吩咐下人去請醫家。
「你看你把婉兒折磨成什麼樣了你」
「誰知這孩子竟如此倔強。」
不消一個時辰,下人便請來了醫家,診病開了藥方,所幸陳婉兒並無大礙,只是秋寒濕氣侵體,引得虛火發熱。
「我看向林這孩子知書達禮,一表人才,婉兒嫁過去遭不了什麼苦罪,要不然就遂了女兒的心願吧。」
「夫人,那許家家道中落,近些年來幾近淪為白戶人家,我堂堂的烏傷縣令,怎能與之來往,又怎能將女兒下嫁給它許家。」
「好歹看在先前陳許兩家情意的份兒上,借此良機扶持許家一把,重結秦晉之好。」
「夫人此言差矣,我觀許家命數已定,豈是聯姻交好就能改變的。我烏傷縣人丁興旺,富足大戶眾多,不差它許家一戶矣。」
「可是婉兒她只中意向林一人,你這樣做豈不是逼的她走投無路,唉!」
「近日提親的人都快要踏平我陳府門檻,官宦大族子弟數不勝數,均已記冊抄簿,我就不信婉兒一人也相不中。」
「苦了婉兒這孩子了,小的時候被拋棄,如今又不能為自己的終生大事做主,當初我就不應該把她抱進府來」蔡氏說著說著啜泣不止。
「行了行了,過去的事提它作甚,我已吩咐下人好生照料,嫁娶之事暫且延緩幾日,等婉兒身子好些了再說吧。」
陳統近日來忙于女兒的親事,疏于縣務,他怕民怨四起,上官怪罪,于是草草穿上官服,戴好官帽,趕去府衙處理公務去了。
「娘,我這是怎麼了」陳婉兒醒來,蔡氏正坐在身邊,整整三個時辰,她言︰「婉兒,我的好女兒,為娘對不住你啊」
「娘,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蔡氏抽泣哽咽,端來藥湯喂她︰「深秋將過,冬天將至,你穿的如此單薄,為娘怎能不擔心。」
「我是不小心睡著了,娘。」
「明天我便差人做來狐裘貂衣,你身子虛,萬不可再受風寒。」
蔡氏對她的女兒那是從小疼愛寵溺,飽了饑了,冷了熱了,樣樣都照顧得無微不至,陳婉兒也是對她尊愛孝順,若是被阿兄欺負,只要眼淚兒一掉,蔡氏準保狠狠教訓一頓陳修。
陳婉兒躺在床上,多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病下去,這樣一來老爹就不會狠心催她成親,她腦海中全是許向林的影子,只盼許家快點再來說親,或許爹爹心一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那該有多好,想著想著,她情不自覺地微微傻笑,痴情的人兒莫過如此。
十日期限已過,陳婉兒還是沒有相中簿冊上的任何一個富貴子弟,她看見簿冊就害怕,那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縣令大人何在?!」蔡氏正在偏堂給陳婉兒挑選御寒的狐裘貂衣,正堂卻闖進一人來,大喊大叫,甚是囂張。
「你是何人?這里是縣令大人的府院,怎敢如此無禮?」蔡氏听到叫聲迎上堂來,男子昂著腦袋,一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翹得那叫一個瀟灑。
「陳大人何在?怎麼還不出來接見?」
「老爺近日忙于縣務,已經多日未歸,要找他就去縣衙,跑來這里大呼小叫地作甚,你到底是什麼人?」
「太守大人命我前來告訴陳大人,半月之前他可是親口答應將女兒許配給我家公子,今已過二十日,連個回信兒都沒有,所為何故哪?」
「這差爺息怒,此事老爺未曾告知與我,待他回府問清,即刻差人前去太守府稟告。」蔡氏听罷腦袋發懵,她屬實不知還有這檔子事兒。
「不行!太守大人說了,縣令大人今日必須給個說法,否則他頭上的這頂烏紗恐怕就嗯?」
「差爺稍坐,老身這便派人去請拙夫。」蔡氏慌了神,趕忙差下人去請陳統回府。
約模過了半個時辰,陳統回到府邸,神色慌張,匆匆進了正堂,但見差人端坐正席大椅,一臉不悅,他便行禮恭言︰「差使大人,下官公務繁忙,多有怠慢,還望恕罪,不知差使大人前來敝府有何公干?」
「陳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此前答應的嫁女之事,難道忘了不成?」差役溜一聲,嘬了一口茶水。
「哦呦,大人原來說的是此事啊,這麼大的事下官怎敢忘嘛,只是近些日子公務繁雜,小女又感染風寒,尚未痊愈,遂不敢恍告太守大人哪。」
「哼!太守大人因為此事大發雷霆,吩咐在下告知陳大人,明日天黑之前務必將令愛迎娶過門,否則當心頭上的這頂烏紗!」
「這這這未免也太倉促了點哪!煩請差爺在太守大人面前稟明緣由,待敝府置辦好喜聯嫁資,再迎娶也不遲哪。」
「陳大人,在下就是個傳信兒的,太守府的聘禮明日一早便到,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差使手臂一甩,邁著闊步晃晃悠悠出了堂去,蔡氏和陳統愁容滿面,愣在原地無言可語。
卻說那太守大人,主掌東陽,名之楊繼,生有一子,喚作楊聰,自打生下來便傻頭傻腦,精神異與常人,見人傻笑,見鬼也傻笑,成天瘋瘋癲癲,稀奇古怪的事兒干了不少。
楊繼身為一郡之主,卻因為生了個呆頭呆腦的傻兒子,被百姓下人暗里嚼舌根,太守的臉面都被他這個兒子丟盡,于是楊繼暗自思量,將來一定要做出點事來,讓這些賤民下奴閉上是非口舌。
這不,恰逢烏傷縣令陳統嫁女,廣招夫婿,消息很快傳到楊繼的耳朵里,他腦筋一轉,立馬想出了為兒娶妻的主意,這樣一來,太守家的傻兒子都能娶到如此嬌媚動人的妻子,那些碎嘴閑人還有何說道之處。
楊繼拍腿而起,立馬差人前去陳府說親,無論如何,陳家的小女陳婉兒必須嫁進太守家府,以正太守顏面。可是過了半月有余,還無陳家回信,楊繼怒火中燒,遣派下人飛馬趕到陳府,警告陳統要是再拖延此事,便向揚州刺史大人參他一本,摘了他頭上這頂烏紗帽。
「這下可捅了大簍子了,如何是好哪!」陳統一跌在椅子上,自顧呻喚嘆氣。
「不是我說你,這縣里郡里的大族人家多比牛毛,選哪家不成,非要答應那楊太守,你難道不知他家的長子是啥德性唉!」蔡氏又惱又急,奪門而去。
蔡氏匆忙趕到陳婉兒房中,將此事告知與她,陳婉兒正坐在桌邊,呆呆盯著放在桌上的大紅衣裳,听蔡氏言罷,驚嚇過度,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