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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真性之怒

誰能想到,小佛王真性居然絲毫不為方希然所動,一意孤行地動手!?

巨大的內力**砸下。

「大膽!」

方希然一瞪眼,一揮袖,五指一豎,並攏如劍,猛烈一斬。這一斬,似刀而成劍,刀劍之分在方希然這里已經完全地混淆了,找不出任何差異。

一刀一劍,濃縮一式,兩個人招數一踫。

轟然一聲巨響,兩股內力激撞在了一起,   ,擂台中央立刻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爆響,地面上的青石磚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碎裂。兩道身影也從爆炸的煙氣之中退開,方希然手中提著方傲君,而真性則空手而去,各自分開八步。

而在兩人各自八步,一共十六步距離內的擂台地面,則已經在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面前,徹徹底底炸裂開來,四散飛射。

——居然是不相伯仲!打個平手!

「好小子!」

方希然的臉色鐵青,冰冷,眼中好像有某種濃烈到極點的東西在醞釀著,凶狠得讓人有種被針扎、芒刺的感覺。

這其實是他倉促之下,臨時回擊的一招,和真性的必殺絕技「轉輪聖王拳」硬拼,才將將打了個平手,方希然仍然是佔據上風的。

但他是什麼身份?堂堂五大宗師,武中聖者,武林盟主,朝廷武丞相,居然被一個區區後輩給打成平手,這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情。

而且還有一點,方希然之所以沒有具足真力,是料定了自己一旦出手,真性就會停下手來。可是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和尚的性子完全和他的師傅一如大師反著來,是個橫行無忌、唯我獨尊的狂徒,即使面對方希然的出手,也敢悍然一動。

這是完全不將方希然看在眼中的舉動。

這一瞬間,方希然的心中,立刻升騰起了一股熾熱濃烈的殺意。

「嗯!?」

但他抬頭一看,卻發現遠處的真性那張面孔上,卻是比自己更加濃厚十倍的殺意。

猙獰、憤怒、悲傷、決然……一切的負面情緒,在真性這個和尚的臉上,形成了一張修羅般的圖譜,雙眼發紅,像是要滴出血來,雙手握成拳頭,像是要把自己的骨骼捏碎,其中情緒之濃烈濃郁,讓方希然都為之心驚。

方希然本來想下一秒就對真性動手,將其打趴下來,可是這一刻卻不知為何,沉默著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而真性甚至都沒有看向方希然,仿佛天下堂堂的大宗師,在這一刻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白衣女子。

可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幾個白衣女子怎樣得罪了他,這一連串的變化,完全是莫名其妙。

圍觀群眾都看傻了。

這時候,遠處的高樓上,杜長生神色平靜,看了看旁邊的王無法,「怎麼辦?方希然已經動真火了。」

「哼,他動真火?小禿驢可更怒呢!」旁邊的王無法長身而起,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他嗎的,那幾個蠢物,根本不知道自己搞砸了什麼東西!」

他口中的「蠢物」,就是方傲君的幾位情人。

旁人不清楚為什麼,但王無法卻很清楚,這幾個白衣女子之所以惹怒真性,就是因為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口道出了李照的身份。

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王前輩,真性有什麼可怒的?」旁邊的俞秀忍不住問。

他確實沒想通。

沒錯,李照的身份一旦暴露,站在方圓城的立場,是根本不能容忍這樣一個朝廷通緝的賊人參加閱經大會的。

但這又有什麼所謂的呢?

其實李照的作用早已經達到了,他吸引了天下宗師的目光,更使得方希然以自己的影響力舉辦了閱經大會。這樣一來,真性就可以抓住機會,有機會在這一個盛會戰勝甚至打殺了方希然、張北冥這兩位朝廷官方的宗師級別高手,以攫取武林之中的影響力。

近幾年來,真性和十二盟中的一些勢力,東海的涯角派,乃至于朝廷中的一些人物,都有聯系,就等著一個時機,就能夠揭竿而起了。

可以說,從利益來看,其實現在對真性一方而言,李照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的作用就在于促成這一場大會而已。

否則的話,五大宗師動身,天下武人齊聚,這樣的事情朝廷是不可能允許的。

當李照完成這個使命之後,又不願意加入到真性的事業之中,那對真性而言就沒用了。李照就算立馬被雷劈死,真性也完全是不管不顧才對。

事實上,到了這個地步,甚至連閱經大會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所有齊備的條件都即將完成,接下來的看點不再是什麼未來宗師,什麼奇陽大經,而是真真正正的五大宗師,以及天下重器的歸屬。

這明明才是大事。

俞秀完全無法理解真性的憤怒。

「的確是這樣沒錯,現在這件大事已經不需要李照了,接下來的舞台屬于我們,是武者的大業。」王無法的神色看似平靜了下來,雙眸內卻好像有一股驚濤駭浪般的力量,「但是在這之前,真性還是想要和李照完成最後一場戰斗!他已經期待這一場決戰,期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俞秀疑惑道,「最後……一戰?」

「沒錯,你明白‘責任’這兩個字嗎?」王無法說,「這是小禿驢跟我說的東西,他說他在見到李照面前,一直覺得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古怪異常,從來沒有下定決心。但在見到了李照之後,他就忽然明白了‘責任’這兩個字,即使李照反駁他,他也覺得開心,因為反駁本身就是一種承認——只有願意和他認真探討這件事情的人,才會反駁這件事情。」

「責任……反駁……」

俞秀若有所悟,又看向擂台之上的真性臉上的憤怒,似乎理解了什麼。

「沒錯,但自此之後不會了,因為他有了同伴。他被反駁之後,是既傷心又開心,傷心是沒有早遇上李照,開心是有李照的存在,終于讓他明白自己在大方向上沒錯。而事已至此,錯有錯著,他已經沒辦法停下來了。」

王無法道,「武道發展到了這個階段,必須要有他這樣一個人站出來,這就是他的責任,這就是他的天命——不是天來決定的,而是他自己出生在這個時代,自己擁有這種能力,自己終于覺得自己應該去做的一種‘命’,這東西握在他的手中,已到了要踏出去的一步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俞秀點點頭,閉上眼楮,腦子里想象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人張弓搭箭,弓弦拉滿,箭已經是蓄勢待發,不得不發。

真性就是這一柄箭。

之前之所以沒有發出,只是還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一支箭,配不配當一支箭,甚至是這個世界應不應該有一支箭。

但現在,李照站了出來,說「你瞄準的地方錯了。」

他沒有說「你在干什麼,為什麼不像別的木條一樣,而是要去搭在另一個東西上」,這是一如大師的問法。而在李照的腦子里,這個世界是應該存在弓箭的,甚至是必須要有弓箭的,只是他覺得應該用另一種辦法。

——在這一刻,真性終于領會到了︰沒錯,我果真是一支箭,我已到了該發的時候了。

不用去管靶子對不對,不用去管瞄準的方向對不對。

這個世界需要弓箭。

而如果一個人瞄錯了……

俞秀低下頭,握了握自己的刀柄︰那下一支箭就是我。

杜長生從頭到尾都默不作聲,只是看到了俞秀這個動作,便偷偷把腦袋歪向一邊,俞秀看不到的地方,那冷峻的面容緩和了一些,笑了一笑,然後轉回來。

冷傲如常。

「原來如此,我現在終于明白他的憤怒了……」俞秀嘆了口氣,「在這之後,他有了自己的‘責任’,不能夠為了一己私欲去冒險交手,一旦有了損傷,更為後悔。更何況李照是方外之人,兩個人以後連見面都未必有機會,這次決賽或許就是他最後一次與李照相會乃至于動手了——他是該憤怒。」

俞秀說完之後,又想了想,然後一字一字重重地說,「不,應該說他不能不憤怒!」

「但是他打不過方希然的,起碼現在還不行。」

王無法走了幾步,來到陽台,眯了眯眼楮,伸展自己的雙手四肢,似乎測量了一下高樓與擂台之間的距離,「老杜,你不用動手,我去就好。張北冥還沒有到,一如也沒有救出來,還沒到你出場的時候。」

「阿秀,你下樓吧,現在立刻下樓。」杜長生端起一杯茶水,靜靜道,「你可以去近距離看一看,接下來是一場很精彩的大戰。」

他說完這番話,王無法已經消失了。

而俞秀話也不說,立刻轉身,一刀橫斬,一腳踩下,   ,木屑橫飛,將高樓的地板硬生生破開一個大洞,整個人轟隆一聲落了下去。

足尖一踏地面,立刻一個折返,施展輕功,眨眼間一步七八丈距離,提刀朝著擂台飛馳而去。

這一連串動作,只需要三四個呼吸。

三四個呼吸的功夫,俞秀就下樓、遠遁,一連串動作如同電閃雷鳴,追風趕月一般,與擂台就只有一半左右的距離了。

轟隆!

但他剛走到一半,就听到前方擂台出現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俞秀抬頭一看,天上的空氣被蕩出一條又長又大,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流痕跡,那痕跡恢弘無比,破空排雲,一道人影如同天上的流星,劃著一條又大又重的弧線,狠狠砸落在了擂台的中央。

呼呼呼呼——

一陣肉眼可見的狂風,以擂台中心為圓心擴散吹拂,朝著四周震蕩開來,吹得無數人發絲衣帶狂舞。

甚至一股力量直竄大地,方圓數十丈的地面,都地動山搖一般,狠狠搖曳了一陣,圍觀群眾們把握不住平衡,一個一個搖頭晃動,驚呼起來,都疑心是有地震產生。

這當然不是地震。

只幾個呼吸,一切恢復了平靜。

眾人這下看去,才發現擂台的中央,已經下沉一個大坑,而一個須發戟張、衣衫襤褸的老人,正站在其中。這個老人又高又大,唯有一雙眼楮則瞪得圓滾滾、黑溜溜,好像一個孩子般天真純趣。

全場寂靜。

在這個寂靜的功夫,俞秀才渾水模魚,輕巧靈動地進入人群之中,稍稍停歇下來。

這幾個呼吸的狂飆,即使是他的功力,也已經氣喘不止,面色發紅,心髒狂跳,面有微汗。但他看向台上的王無法,卻發現這個老人雖然速度比自己更快了一倍以上,但呼吸卻一點兒也不亂,神色平靜。

顯然,王無法還留有余力。

「王無法。」方希然神情不亂,一挑眉,「你什麼時候入得城中?你來做什麼?」

旁人一陣喧嘩,這才知道,此人竟然是五大宗師的另一位,傳說中視天下一切法理如無物的自在武夫王無法!

「我來找你打架。」王無法隨口胡扯,看也不看旁邊的真性和李照,仿佛和這兩個人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一般,「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

「……」方希然看了看王無法,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真性李照,竟然也不發怒,只是冷冷道,「我只是保護我家女兒,並沒有其他的意思。真性,你若是為了一如大師之事,也應該問一問王無法此人,我到底對大師有沒有惡意,不要做了其他人手中的槍。」

他這話一出,王無法愣了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真性更是絲毫不動搖。

原來,方希然隱約發現真性和王無法對自己的惡意,也沒有想得太多,而是認為這小子被王無法蠱惑。明明一如大師是王無法幫忙制服,卻以為自己才是動手的那個人,所以才對自己有所敵意。

雖然他也的確動了手,只是輸掉了而已。

可惜的是,他根本沒有弄明白王無法和真性的關系,其實是真性做主導,而王無法才是那桿「槍」!

這其實也不怪方希然,因為他沒有多少文化,便只有通過往常的經驗判斷。現在他對王無法和真性兩人的關系,就有一種山寨搭伙、馬賊配隊式的猜測,各種利用,各種背叛,各種利益糾葛。

總之,都是一些江湖上常見的事情。

但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兩個人的關系,其實並不是江湖,而是由武道進入了一個更大的格局之中——一個方希然此前從未想過,從未進入的世界里。

眼看真性不為所動,方希然皺皺眉,輕輕一撒手。

他手中失魂落魄的方傲君輕輕一飛,被一股輕輕柔柔的李來那個丟在遠處,落入了一眾噤若寒蟬的白衣女子的手中,自己獨自面對王無法。

也是到了這時候,真性才深吸一口氣,收回了自己滿懷怒意的目光。

他知道,王無法過來是吸引注意力,但自己恐怕是沒有機會殺死這群白衣女子了,就算殺死他們,這輩子也很難和李照交手一次了。

想到這里,真性遺憾而不敢地看向了旁邊的李照,李照則朝著他點點頭。

兩個人相繼走下了擂台。

他們並沒有對話,因為都清楚,彼此是兩條路的人,一個抬眼望向天空,一個低頭俯瞰人間,自那一日之後就不用對話了——只要看著彼此做的事情即可。

李照未嘗不想要看著武道昌盛滿人間的時候,真性未嘗不想要探尋人神極限乃至于更上一步的境界。他們兩個都是天之驕子,而且把握了時代的脈絡,明白武道要發展下去,必須要有這兩種選擇。

可惜的是,彼此能力有限,他們都不能把二者全部包攬在手中,只能夠選擇其一。

這就是他們兩個天才,在這樣一個時代之中分別把握到的責任,這種責任不只是對自己的,也是對武道的,更是對對方的。

他們明白,最好的交流就是,我給你看你想要的,你給我看我想要的。

那比一切的話語都有力量。

而到了這時,台上就只剩下了王無法、方希然兩人。

「不要廢話了,我們大戰一場,是對是錯都有了定論。」王無法咧嘴一笑,「你怎麼看?」

「很好。」方希然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今天的事情太復雜也太亂了,我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還是打架要明白一點!」

兩個人同時踏出一步。

忽然之間,他們已經相距半尺,方希然的拳頭到了王無法的腦袋右邊,王無法的手指去戳方希然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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