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蕭的表現，可謂大大超出了巫華的預期。
在某種程度上，陶莉的水平甚至要比程柳更高一些。
所以，齊蕭試鏡時能和程柳打個平手，未必能從陶莉的魔爪下‘逃月兌’，巫華都已經做好了隨時NG的準備。
但現在事實證明，齊蕭再一次hold住了。
「Cut────這條一遍過了，陶莉的狀態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齊蕭也演得相當不錯。」巫華免得給這老弟拉仇恨，選擇了雨露均沾的夸贊法。
「確實還行，來來來！下一條！」陶莉卯足了勁兒地說道。
齊蕭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的單獨對手戲，除了‘房車玩試探’這一幕，後面還有好幾場。
可不管怎麼陶莉怎麼抬高難度，齊蕭都是見招拆招。
讓她產生了重拳出擊，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要說齊蕭完全對自己形成壓倒性的反制，那倒也沒有，她好歹是一個三金大滿貫的天賦型選手，演技在圈內數一數二的。
但她在跟齊蕭對戲的時候，居然在心中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感覺……好像在面對一個很強的對手。
可齊蕭的演技，又確實沒有完完全全的碾壓她。
反正就是很莫名其妙。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
每次都是一遍過，不用來回返工重拍，讓陶莉又有種舒爽的暢快感，總之還挺矛盾的。
不NG的感人進度，以及場地限制的原因，讓兩人在大晚上能夠拍的對手戲，都已經拍得七七八八了。
接下來，有一個演員也會加入到齊蕭和陶莉當中。
他正是飾演警.署廳廳.長祁同偉的演員，關永。
關永已經提前到達了這回的拍攝點────高檔豪華的私人別墅。
很快，關永就看見了一臉表情古怪的陶莉，于是開口詢問。
「老妹兒，你咋了？」
陶莉想了想，糾結了一下才找到合適的形容詞，壓低聲音說道︰「永哥，那小子有點邪門。」
她一邊講，一邊往後仰了下腦袋，但沒有回頭。
關永會意的稍稍越過陶莉，視線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齊蕭身上。
不知道是誰給了齊蕭兩粒口香糖，他此時正一噠一噠的在嘴里吹著泡泡。
呃，看起來智商不太高的亞子。
「這個……大聰明干啥啦？」關永很文明的問道。
「你別看他現在這樣，場記一拍，他就變身了！」陶莉把自己剛才跟齊蕭對戲的過程，都簡單說一下。
「真的假的，他這麼厲害嗎？我昨天在研討會上，好像看他都沒怎麼說話，第一印象就是這人好像挺木訥的。」關永眨了眨眼，回憶道。
昨天，關永是最早到達研討會現場的那批演員。
在劇中戲份不少，且作為真正大反派的他，自然也被巫華安排在了前排第一行的座位。
距離正中的C位，大概就差兩個位置吧。
但關永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些。
因為他給自己規劃的職業路線，跟大部分演員的不一樣。
他是干配角出身的。
可這並不影響他的優秀，年紀輕輕就捧回了華鼎獎、金鷹獎這樣有分量的獎項，成了圈中有名的金牌男配。
幾十年下來，哪怕主演角色不多，也逐漸熬成了資歷豐富的前輩。
甚至可以說，陶莉是明面上的演技派大佬，那關永就是絲毫不亞于她的隱藏大boss。
關永听到陶莉剛才那麼說，現在也是好奇得很。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齊蕭，這哥們往外吹的泡泡剛好爆掉，糊嘴上了。
emmm……
現在，關永的臉上只剩下懷疑了。
說起來，他和齊蕭的對手戲，在整部劇里所佔的比重並不算多，可踫上的每一場都很經典。
主要是兩人在劇中的職位，因為各種原因，處于對立的局面。
正好，巫華在這時走過來了。
「你們兩個的關系比較復雜，我先說說各自的背景……」
關永和齊蕭在20年前的大學時期，都在同一所政.法.大學學習，並且師從同一位教授，是學長和學弟的關系。
畢業以後，齊蕭先是和關永在本地當了一段時間的同事，然後被調到了首都。
經過多年的打拼，齊蕭已經做到了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的處長位置。
而關永在明面上腳踏實地，也努力爬到了警.署廳廳.長的位置。
可背地里，他是通過搞賄.賂、搞腐.敗才有今天的地位。
最近這段時間，關永的腐.敗線上一個工具人市長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個大貪官的問題，然後被抓前就跑路了，沒法通過審問知道他身後還有誰大.官，而這時負責過來調查的，正好是齊蕭。
為了更方便地查.案，齊蕭空降到當地的反.貪局，並且當上了局.長。
在級別上，關永的職位評級要比齊蕭的高。
但在工種分類上，齊蕭又有權利對關永進行徹查……
「……所以，關永看見齊蕭是虛的，至于為什麼暫時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你們兩個人在劇中的背景和人物關系呢，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巫華道。
「現在要拍的劇情是，關永打算借著大學同窗的由頭，明面上為齊蕭接風洗塵，實則想試探齊蕭有沒有拉入伙的可能性，他選擇的踫面地點，是陶莉的私人招待會所────也就是我們現在身處的別墅……」
「這一段最難演的地方在于，你們全程都是面對面的坐著談話。」
「一不小心，就會把談話演成無聊的流水賬。」
巫華十分認真的說著，齊蕭和關永也同樣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們很同意導演的這個觀點。
面對面談話，能發揮的空間是很小的。
太溫和的語氣會不到位，太強烈的表達又像吵架。
再者就是人有嘴瓢。
要是到了連貫的地方，不小心說錯那麼幾個字，那前面拍的很可能作廢，然後害對手演員和自己受罪。
這也是很大的精神壓力。
所以，有時候最難的不是動作戲，反而是這種一來一回大量說詞的。
「如果你們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就可以開拍了，還有什麼問題嗎？」巫華問道。
兩人不約而同的搖了頭。
「嗯，那就行……各單位準備！三！二！一！A────」
場記板清脆的聲音響起。
挽起了自己白襯衫袖子的關永，一副干淨利落的模樣在前面為齊蕭帶路，回頭對他說道︰「亮平啊，歡迎你從天空來到我們人間，與民同樂！」
這一句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
但其實巨難演，因為他得用最坦蕩的語氣，說著最陰陽怪氣的話。
關永處理得很好，沒有一點兒讓人別扭的感覺。
「你還說呢，要不是你們把大貪.官弄丟了，我也不至于被貶啊。」齊蕭跟在後頭，聲音帶著笑意的回話。
嗯？還挺自然的啊。
關永不動聲色的在心里想著，同時開了口。
「你被貶？誰信哪！我跟你說，我們整個地區都知道，你那個腰里邊可是踹著尚方寶劍來的。」
「哪有什麼尚方寶劍啊。」齊蕭似笑非笑地否定了。
他沒有給關永繼續在這個話題打轉的機會，繼續道︰「嘶，這屋好大的雪茄味啊。」
關永暗暗地使了一個眼色給陶莉。
「小劉，趕緊把抽風機打開。」陶莉連忙吱聲讓秘書干活，才轉過頭來對齊蕭陪笑道︰「侯局.長，剛才來了一幫煙鬼，特別不好意思，對不起哈。」
「沒關系。」齊蕭特別大度的回話，只是表情略有深意。
‘不經意’的，在兩人的臉上輪流掃視了一遍。
而關永卻像沒注意到的調侃道︰「我跟你說啊，高總，我們侯局.長原來可是出了名的大煙鬼啊。」
這一句簡單的台詞，既談到了過去，但在昵稱的使用上，又重視了大家現在身份的差距。
「我戒了，現在是好人一個。」
齊蕭有心無心的咬重了‘好人’二字的讀音。
「你真戒成了啊？」關永仿佛沒听到他的重音，滿臉的不可置信。
「可不就成了嗎？得看你有沒有下決心。」齊蕭看著他的眼楮，笑著道。
「我的天啊，我可太佩服你了，我戒了100次，但是我又復吸了101回！」關永訕訕地說完，頓了頓接著道︰「有人專門說過了，說這個人如果能把煙給戒了，那你說他這心得有多狠吶。」
「有那麼玄乎嗎？不就是控制一下自己的嗎？」齊蕭皺了一下眉頭，反駁了他的說法。
「人的，可沒有那麼簡單就可以控制住的。」關永說這話的時候，眼楮一眨也不眨。
「如果，真的隨便就可以輕易地把自己的給控制住了……」
「那你說這個世界上，犯.罪現象和犯.罪分子不都減少了嗎？要是那樣的話，那我們就得下崗嘍，對不對？」關永一股耐人尋味的樣子。
話里有話，非常非常的有深意。
齊蕭沒有像之前那幾次一樣的立刻回話，而是拿起了桌面上的杯子後，才勾了下嘴角道︰「說的也是啊。」
然後，他若無其事的靠在沙發上，喝了一口茶。
這叫啥？
領導姿態！
齊蕭這里詮釋得特別好，暗暗提醒了他們‘你們說話注意點’。
整個氣勢上，完全震住了場面。
的確演得可以……關永的心里開始覺得有些理解陶莉了。
「Cut────這條又是一遍過了！你們表現的都太好了，今晚提早收工，沒毛病！」巫華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說的沒錯吧，永哥，這小子是不是很邪門！」陶莉看到關永臉上的表情，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終于不止她一個人難受了！
「還真是……」關永遲疑一下，接著道︰「他好像很能兜得住戲，就跟張漁網似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陶莉點頭×N。
其實也難怪陶莉和關永會產生這種感覺。
首先，齊蕭是完整的把《人民的名義》50多集成片都看完了的。
不過最關鍵的，還在于齊蕭是從一個導演的位置去解讀角色，而非單純的演員。
這算得上是精準的降維打擊了。
畢竟，演員是看眼前怎麼演，而導演卻是縱觀全局的。
就憑這一點，陶莉和關永即便是擁有再精湛無比的演技，也無法像碾壓別人那樣去碾壓齊蕭，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維度上。
地球版的陸1在戲中被老戲骨摁著摩擦的地方，齊蕭一個是都沒有犯。
先搞定了陶莉，後演服了關永。
他這回終于用實力為自己贏來了尊重。
接下來的日子里，老戲骨們再也不會像研討會上的那樣無視他。
《人民的名義》的拍攝進度更是突飛猛進著。
就這樣，大家相安無事的度過了愉快的三周時間。
盡管上面的意思，是越快把《人民的名義》拍出來就越好。
但巫華畢竟也不是無良的資.本家，並不會一味的壓榨，他這麼個搞藝術創作的人，非常明白精神世界適當放空的重要性。
所以，他給主創團隊的每個人，都安排好了休息的短暫假期。
這會兒，也輪到連軸轉了20多天的齊蕭。
正好讓齊蕭有時間處理債務上的問題。
花譯傳媒低調了這麼久，已經有逐漸復蘇起來的跡象。
雖然他們不怎麼敢去推賀錦這個污點藝人了，但旗下的女團和一二線藝人們的宣傳，又重新鋪天蓋地的發了起來。
用實力詮釋了什麼叫做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打擊花譯傳媒旗下的藝人，只能在它的表面劃幾道傷痕，並不能真正的傷到它的根本。
真想治他們，暫時還要沉住氣。
而齊蕭進組拍戲的這三周里，一直有斷斷續續的跟沈曼晴聯系。
畢竟，連本帶息將近6000萬的貸款，是有很多流程的。
不過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齊蕭從沈曼晴那里套出了不少話，對她的印象，也有了很大的改觀。
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一個當媽的，除了狠心，要怎麼做到14年都不讓自己孩子知道母親是誰。
現在才知道了情有可原。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沈曼晴打來的。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正好省去齊蕭聯系沈曼晴的功夫，他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
「這兩天有空跑一趟嗎？有些手續需要你本人的簽字。」電話那頭的沈曼晴問道。
「可以，你發個地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