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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晉江文表發家獨城學

霍燃迎著月色走下樓的時候, 已經快要晚上十點。

他洗了半個小時碗,電視里早就放完了新聞,開始播晚間劇場。

然後他們不知不覺坐在沙——上——起了電視劇, 即使沒頭沒尾不知前情, 也——得津津有味。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時間如流水一般過去。

最後還是九點半整, 霍燃手機上突然響起了鬧鐘鈴聲,才打破了溫馨的氣氛。

「你怎麼定了一個九點半的鬧鐘?有事——忙嗎?」陶知越好奇地問他。

霍燃吞吞吐吐︰「因為你以前說過每天十點睡覺, 所以九點半的時候——提醒一下你停止聊天, 去洗澡。」

「但是有時候——也——忘記時間, 所以只能定鬧鐘了。」

陶知越愣了一下, ——起來心情很好地笑了︰「結果這兩周的每一天,都是快十二點鐘才睡的。」

霍燃十分感慨地點點頭。

他從小到大都很好用的自制力,在充滿魔力的語音電話中,消失得一干二淨。

月光灑落清輝,陶知越跟在他身後, 腳步落在硬石板鋪成的地面上,——出輕輕的聲音, 四周的樹影隨風搖晃。

霍燃想起了什麼, 抬頭——了——路燈, 「這里晚上的光線真的很暗,——覺得可以找物業投訴了,這樣很不安全。」

「你怎麼知道路燈暗的?」陶知越驚訝道。

「你喝醉酒走回家那天跟——說的。」

「……那天晚上——到底跟你說了多少事?」陶知越懷疑道,「——應該沒有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你吧。」

「雖然你跟——說了很多話,但是這個確實沒有。」

「你的語氣為什麼听起來很遺憾的樣子?」

「有嗎?」霍燃忍住笑意,正色道,「其實就是你把回家路上見到的東西描述了一遍, 還告訴了——你喜歡和討厭的東西,沒有什麼敏感話題。」

「雖然喝了酒,但你很清醒,——問你家里為什麼——有丘比特的時候,你還不肯告訴。」

陶知越好像松了一口氣。

「所以到底為什麼——有丘比特呢?」

霍燃的好奇心往往十分長久。

「不告訴你,你可以等——下次喝醉的時候——問我。」

「不行,沒有下次了,喝酒傷身體。」

「那喝可樂呢?」

「……我回酒店就跑步!」

陶知越失笑︰「——開玩笑的,你昨天肯定沒有睡好,回到酒店趕緊休息,明天還——工作。」

提到工作,霍燃嘆了口氣。

「——爸明天早上到,應該上午就會開始定好的行程。這一周大概是不停地參觀、開——、見人、吃飯,希望一切順利。」

說著,他陡然想起了一個人,「對了,昨天見到的那個人,靳少遠,如果以後你單獨遇到他,千萬別理他。」

「怎麼了?他昨天——起來還挺正常的,一點都不像一個紈褲。」

「只是昨天正常,那天——去找他的時候……」

霍燃想了想,決定和盤托出。

他始終記得靳少遠對陶知越的那句形容,長得還挺好——的。

靳少遠這個變態,對著直男都能連送兩個月玫瑰花,指不定還能干出什麼來。

所以霍燃——把所有可能的火苗都掐滅在搖籃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完全不懂尊重,一旦對誰感興趣,就會亂來,像我新家的地址,就是他偷偷查到的,所以會莫名其妙送花過來。」

「那個周末我們在燕平玩,他也找人跟蹤了,還查了你。」

他有點緊張地瞄了一眼陶知越︰「——知道你肯定——很生氣,那天——已經警告過他了,但是我明天可以——去嚴正警告他一次,讓他離你遠一點。」

陶知越停下了腳步。

「……他查了——什麼?」

「——猜大概是一些基礎資料吧,他只跟——說,你是我的學弟。」霍燃隨口道,「其實——不太相信他說的話,所以前幾天沒有跟你提,你也是燕大畢業的嗎?——是21級生科院的。」

陶知越沉默了一——兒,霍燃理解他現在可能的憤怒,不敢出聲,只是悄悄靠近他的手,有點涼,所以他試圖捂熱它。

半響之後,手心依然冰涼的陶知越回答道︰「——是23級的,但是退學了。」

霍燃很錯愕。

陶知越問他︰「上了燕大還退學,是不是很奇怪?」

「不是這個。」霍燃立刻搖頭,快速組織了一下語言,「——不相信靳少遠說的話,是因為……你比——大兩歲,應該是我的學長吧?結果你竟然真的是學弟。」

這次輪到陶知越錯愕︰「你怎麼——知道……覺得——比你大兩歲?」

「你pp資料上寫著啊,26歲。」霍燃理所當然道,「——認識你第二天的時候——過,那時候——一直以為你是醫生,還覺得你年紀很輕就當上了主任,很厲害。」

話一出口,他又迅速打補丁︰「當然現在做游戲也很厲害!」

夜晚蟬鳴更甚,在樹叢間寂寂低語,小區門口近在眼前,陶知越卻再也邁不動腳步。

「所以,到剛才那一刻為止,你都一直以為我是一個26歲的程序員嗎?」

陶知越定定地看著他,眼里涌動著某——很復雜的情緒。

清亮的瞳孔里好像盛滿了剔透的月光。

霍燃點點頭,隨即他開始進行嚴肅的自我反——,「——的傻事清單里是不是又多了一項?不應該啊,這次我是有根據的。」

「雖然我妹是亂填了一個十五歲,但是之前聊天的時候,——覺得你確實比——成熟,26歲很合理,當然見面以後你——起來比——還小,不過基因好長得顯小也很正常,比如——媽——起來就比——齡人年輕很多,所以……」

他忽然被人很用力地擁住,未竟的話語消失在溫熱的呼吸里。

那是一個漫長的吻。

氧氣漸漸告急,交換的柔軟吞沒了一切聲音。

在這個四下無人的夜晚,甚至顯得有些寂寥。

眼前人松開手的時候,霍燃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良久,他低聲道︰「剛才是下小雨了嗎?好像有雨滴落到我臉上了。」

「沒有,你又出現幻覺了。」

「哦……那什麼時候,——可以——出現一次這樣的幻覺?」霍燃一本正經地舉例道,「就是西瓜主動來親——,這樣的幻覺。」

「這是概率很小的隨機變異,正常情況下,西瓜怎麼——親人?它又不——動。」

「那我親西瓜也可以。」霍燃道,「今天的西瓜真的很好吃,特別甜。」

在曖昧的雙重含義里,陶知越听不下去了,踢踢他︰「可以了,快打住,不然真的沒有下一次。」

霍燃見好就收︰「好的,有下一次,——明白了。」

沒有人再提起幾分鐘前的那個話題。

出了小區,陶知越陪他走到公交車站。

「怎麼不讓司機來接?」

「不行,——破壞這——美好的氣氛。」霍燃堅持道,「——有始有終,給今天留下一個完整的回憶。」

「體驗普通人的一天嗎?」

「——也是普通人,你——今天洗碗都沒有摔碎。」他解釋道,「是因為坐公交車回去,感覺可以更悠閑地回味一整天,沒有一個人坐車那麼安靜,而且不用在司機面前保持冷靜的表情。」

「嗯,現在還能趕上末班車。」

馬路上的路燈明亮許多,陶知越低頭——著自己被拉長的影子,霍燃——他,又——正隨著他們腳步晃動的影子。

「那天——想象過你一個人走回家的樣子,只有影子陪著你。」

「但是現在有兩個影子了。」霍燃努力地尋找著話題,「對了,你怎麼不問我生科院是干嘛的?」

「生命科學?生物科學?」

「你居然知道。」霍燃提高了聲音,「——之前和那些跟——爸有生意往來的人聊天的時候,總有人喜歡問我大學學了什麼,是金融還是歷史,——說生科,有些人就很驚訝,還——特地湊過來問我,是不是搞生物武器的……」

「一開始——很正經地跟他們解釋,後來遇到的次數多了,——索性點頭,說是,然後他們的表情——特別震驚,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能端起杯子假裝喝酒。」

「一般這時候,——也——舉起酒杯,裝作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跟他們踫一下。」

在余光里,認真听他碎碎念的陶知越終于笑了。

霍燃覺得提起的心好像落回了原地。

「好多人都覺得——學這個很奇怪,以為——爸要進軍生物領域。其實是我自己選的,因為我那時候覺得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到處旅行,——這個世界,——想世界的本質是生命,所以當然要選生命科學。」

「不過入學以後,實際學的東西跟想象有一些差距,前三年學得很辛苦,每天寢室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好在提前完成了論文,又能跑出去玩了。」

「那些專業知識其實忘得很快,一段時間不踫,就全都還給老師了。但是遇到新風景的時候,偶爾——想起在課本上——過的只言片語。」

霍燃的聲音里浸染著鮮明的回憶。

「有一次在海里浮潛,海水是透明的藍綠色,——往上望,隱隱約約能看見陽光透進來,還有一片橢圓形、像船底的陰影,慢慢地在遠處飄走。」

「周圍是彩色的熱帶魚,岩石和珊瑚上有顏色很深的海藻,海水里很安靜,甚至可以听見身體里血液流動的聲音。」

「那時候——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以前在顯微鏡里觀察過的舟形藻,它的形狀很對稱,像一只船,又像一片葉子,——過一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劃了一下手,所有魚就一起從——身邊游過去,碎裂的陽光像波紋一樣閃爍著,——在海里,卻覺得身旁長滿了無數片屬于陸地的葉子,和無數條隨波的船。」

陶知越听得入了迷,連呼吸都差一點忘記。

「生命脆弱又頑強,所以被它們構成的世界也奇妙而神秘,這是幾年下來我學到的最重——的事。」霍燃輕聲總結道,「在大多數時候,——覺得這個世界是浪漫的。」

「比如世界那麼大,但是我們遇見了兩次。」

「那天你問我相不相信命運,——想再回答一次。」霍燃鄭重道,「對于美好的事,——相信是這個世界提前寫好的浪漫,像海底的葉子和顯微鏡下的船。」

「其他那些令人難過的事,並不是命運,只是揮手時蕩起的波紋,它們最終——消失在寬廣的海洋里,不——成為永恆。」

說到最後,霍燃有點不好意思道︰「如果電影里的情節真的有用,擁抱和親吻可以讓人忘記不開心的話,——隨時都可以出現的。」

陶知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遠處的紅色燈光漸漸變得清晰,末班公交車向這里開來,像一艘駛上陸地的船。

臨別時刻,他低聲道︰「——有一個秘密,也許在很長時間里,都不能告訴你。」

「但——永遠記得你今天說的話,——希望你也可以記得。」

陶知越站在路旁,目送霍燃上車,最後朝他揮了揮手。

「謝謝你,霍燃。」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這個名字。

霍燃坐在窗口座位,回頭望去,——見他一直站在原地,靜靜地凝視著公交車遠去。

孤立的身影變成一個渺微的小點,最終消失不見。

他收回視線,總覺得悵然若失。

立刻下車回去的念頭在腦海里閃了又閃,霍燃還是按捺住了。

某個瞬間里,他覺得陶知越——起來很難過。

他敏銳地察覺到,雖然他們離得很近,但其間仿佛隔了千山萬水,那是一——任何外人都無法參與的情緒。

霍燃知道他哭了,那不是雨水,是咸澀的眼淚。

旁人眼里突兀的退學,異常看重的年齡,橫遭變故的朋友,沒有親人的家庭,規律穩定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像散落一地的拼圖碎片,背後藏著一個也許超乎想象的秘密。

平日里總是好奇心旺盛的霍燃——考了很久,決定不去拼。

他想,應該尊重每個人想要保留的秘密。

在乘客寥寥的末班公交車上,電子女聲柔和地播報著下一站的名字,霍燃在回憶上午剛收到的文件,設計部出了燕平市tod項目的最新示意圖。

晉北市的項目還沒有確定,不過霍燃覺得敲定的概率很大,一旦真的——做,他準備跟霍振東商量,讓他常駐在這里。

他隨行李攜帶著的深棕色皮質筆記本上,寫著幾行略顯倉促的字。

陶知越喜歡寫代碼,因為那是靠他一個人就可以完工的,由虛擬冰冷的符號構成的大樓。

而未來,晉北市——建起一大片最恢弘壯麗的建築群,那是無數人用磚瓦和智慧建造的大樓,能容納真正的人們在里面行走、生活。

從灰白無序到熠熠生輝,他們可以一起見證。

窗外的路燈與夜色在逝去的方向漫出虛影,幢幢高樓被不斷拋在身後。

霍燃靠在窗邊,目光平靜地掠過流逝的一切。

眼前仿佛出現了建築已落地完工的幻覺,與黑藍色濃稠的夜空重疊。

于是他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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