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華燈初上, 馬路上整齊排成長龍的汽車一眼望——到邊際，紅色尾燈在夜色里閃爍，拖曳——朦朧的幻影。
機場里燈火通明, 宛如白晝, 拉著行李箱的人們來來往往。
陶知越站在安檢通道外, 看著今天總是慢半拍的霍燃, 好笑道︰「是——是應該把背包還給我了？」
他昨天——發的時候，除了——重的玻璃罐子, 就只拿了身份證和手機充電器這——必備的東西, 換洗衣物之類的——沒帶, 現在包里空空蕩蕩的。
霍燃聞言反應過來, 有——依依——舍地拿下掛在肩頭大半天的背包，遞給他。
「太輕了，我——忘記了。」
他看了一眼隊伍——斷前行的安檢口，訥訥道︰「你——了，一路上太堵了, ——沒能好好吃頓晚餐。」
「時間過得好快，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陶知越也有這樣的感覺, 明明這一天里他們去了很多地方, 說了很多話, 有了無數回憶。
但到了離別時刻，時光總顯得那麼短暫。
手心還殘留著對方的余溫，陶知越藏——了惆悵，笑著回答他。
「明天——上班，只能趕回去，等下可以吃飛機餐。」
「對了，忘記告訴你, 我辭職了，明天開始在新公司上班，同事們人——很好，工作環境也很舒服，在別墅里。」
陶知越強調道︰「我好像跟你說過，我之前在游戲公司做程序員，現在跳槽的這家公司，應該會做我真正讓我有熱情的游戲，給的薪水也很好，所以我很開心。」
「之前沒有說，——為我想——面告訴你這件事。」
霍燃看著他抑制——住的興奮表情，也跟著笑——來︰「真好，你工作——來一定很——色，那天看你寫調查問卷的時候我就覺得，雖然我看——懂，但可以感受到。」
沒有人——喜歡被戀人夸獎——
是陶知越很沉著地點點頭，「中肯地說，——算太差，但還可以再提升。」
听見陶知越提——自己的工作，霍燃也跟著感慨——來，「回去以——，我也會努力的，前兩個月什麼——沒有做，每天就是跟人交際，該認識的人——已經認識了，從明天開始，我會打——精神干正事的。」
「加油。」陶知越的思維跳躍了一下，「我們像——像兩個互相發誓以——好好學習的小學生？」
「像。」霍燃認真保證道，「我會好好學習的，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
新的戀愛關系剛建立，新的人生階段也才開始，一切——需——學習。
「所以，在這個很有意義的瞬間，是——是應該有一個紀念儀式？」霍燃話鋒一轉道。
陶知越沒能跟上他的節奏，一臉茫然︰「什麼儀式？」
話音剛落地，霍燃張開手臂，很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陶知越忽然撞進一個溫厚的懷抱，微熱的耳畔擦過對方的發絲，像在心頭很輕很輕地撓了一下。
片刻愣怔之——，他抬——手，慢慢擁住了對方的——背。
這個擁抱漫長熨帖。
那天在火鍋店外，陶知越只是匆匆地抱了霍燃一下，猶如蜻蜓點水，連對方的心跳聲——記得。
現在他听見了，急促有力，和自己的心跳那麼相似。
身體被來自外界的無盡溫暖包圍，仿佛陷進了柔軟的雲里，令人沉溺。
很久以——，霍燃松開手，有點——好意思地看他，半天吐——一句︰「一比一，我們打平了。」
「……」陶知越從滿心熾熱的感情里醒來，別扭道，「這個比喻好奇怪，你是在打球嗎？」
「我每周——會去打籃球。」霍燃意外道，「那我接下來是——是——應該說，下一輪換我發——攻勢？」
「……你已經說了。」
在分離的通道口，充盈著——同人們的話語聲和笑聲，低低地漫進空氣——
陶知越背著包，——進隊伍里，時——時地回頭看。
霍燃就一直站在原地向他揮手。
陶知越——記得自己回了多少次頭，反正每一次回望，——能撞進那雙情感豐沛的眼眸。
他將背包放進安檢筐，看著它被慢慢送進垂著簾子的機器。
然——他忍——住想——了陳列櫃上那一個個或可愛或古怪的套娃。
陶知越低著頭笑——來，等過了安檢，徹底看——見霍燃的身影之——，他模——一整天——沒怎麼用過的手機，給對方發去消息。
[陶︰我順利通過了。]
[陶︰每次過安檢的時候，你會想——被一個個打開的套娃嗎？]
[hr︰！！！！]
[hr︰現在我想——來了……]
[hr︰我又尷尬了，啊啊啊啊！]
[陶︰沒關系，以——我每次看到安檢機，也會想——它們的。]
[陶︰狗勾打滾.gif]
周末的燕平到處——堵，他們差——多是卡著點到了機場，陶知越到達登機口以——，很快就開始通知登機。
陶知越——過登機廊橋的時候，在沉沉夜色里，依然能看到大晚上還在辛苦工作的行李裝卸工。
這一次，他望著陌生人的背影，露——淺淺的笑容。
他知道霍燃此刻也在凝望著這架即將——航的飛機。
看著它慢慢劃過深邃的夜空，飛往另一座城市。
曖昧的網戀宣告結束，異地戀又開始了。
陶知越覺得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類型構成真的很豐富全面，簡直像——彌補過往二十多年里缺失的感情經歷。
第二天，旭日初升，陶知越早早地——了門。
新公司離家比較遠，通勤時間差——多——一個小時。
幸好他——坐的——是熱門公交路線，還能找到站立的空地，上車以——，他一手握住扶欄，一手給霍燃發消息。
[陶︰早上好。]
[陶︰——門上班~]
半小時——，霍燃才回復。
[hr︰早上好！我剛睡醒。]
[hr︰這麼早嗎？昨晚快十二點才到家，困嗎？]
[陶︰——困，很精神，以——這個時間——門。]
[陶︰一想到今天是新公司的第一天，就很興奮。]
[陶︰小熊轉圈.gif]
[hr︰那明天開始我再早一點——床！]
[hr︰我也趕緊洗漱去公司。]
[hr︰我爸肯定會很震驚。]
陶知越想象了一下霍振東震驚的表情，——由自主地笑——了聲。
以前在網上搜索霍氏信息的時候，霍燃的消息無處可尋，他能找到的只有霍振東神情嚴肅的照片，一度——通過這——照片來推測霍燃的外形。
那——霍燃以外的人和事，也漸漸有了實感。
再一次來到過去被官宇冬掛在嘴邊的陽光別墅前，——需——再等待誰來開門，陶知越低頭在電子門鎖上輸入了密碼。
沐浴著早晨陽光的爬山虎郁郁蔥蔥，攀在牆壁上輕輕搖晃葉子。
陶知越來得很早，是全公司第二個到的。
第一個到公司的人竟然是老板江野。
他進門——過玄關，就看見了客廳盡頭處的開放式陽台那里，小圓桌上擺著青翠蓬勃的垂葉榕，江野坐在圓桌前拿著一本書在翻閱。
陶知越腦海里突然蹦——了一個神奇的念頭。
真是恩愛啊。
江野听到了動靜，抬頭看他，沒什麼表情︰「早。」
「早。」
陶知越記得榕樹好像會長得很大，看其他員工的反應，「榕總」似乎已經在這里很久了，但還只是一株——算太大的盆栽。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好奇地提問︰「老板，你的樹如果長大了，帶——來會——會——方便？」
江野搖搖頭，「養了二十多年，已經長大了很多次。太大了會留在家里，取一部分重新栽。」
看見陶知越有點驚訝的表情，他補充道︰「它們的基——依然屬——同一株樹。」
原來還是青梅竹馬，就是形式有點特別。
「老板你真的很長情……」
陶知越一時間有點失語，試圖轉移話題，他看向江野手中的書。
「這個跟游戲有關嗎？對了，公司里有什麼推薦大家看的相關書籍嗎？」
既然——開始大量輸——，就應該保持穩定的輸入，陶知越打算買一——游戲有關的書提升一下自己。
江野繼續搖搖頭，「去問時武吧，我——懂游戲，也——干預你們的具體工作。」
他隨意地舉——手里的書，陶知越看見了書名。
《原子物——學》。
「……好的老板，打擾了。」
受到極大震撼的陶知越立刻轉身，——到昨天安排的工位上，默默坐下，等待其他同事的到來。
這樣一位專心養樹，只負責掏錢，——管閑事的老板，真是難能可貴，堪稱楷模。
同事們陸陸續續地抵達，主策劃方時武找到陶知越，問他以——會——會想轉型游戲制作人，如果有這方面規劃的話，就可以更多地參與到游戲設計中來。
部分程序員大佬會兼任或轉型制作人，但常常會——現一——相似的思維缺陷，比如大局觀一般，容易對細節過分看重。
陶知越思考了一會——，給——了否定的答案。
「現在我只會寫代碼，還沒有能力做別的事，雖然上次提——了一——想法，但我只能在程序上試著去實現，對構成一個游戲的其他方面還太陌生，比如讓我判斷什麼樣的文字劇情更吸引玩家，我肯定——行。」
「我想——在這個領域里突破自己，再做延伸。」
方時武有——意外，隨即點點頭，把周末他自己在家完善過的一——想法和大家分享。
坐在開放式的長條形辦公桌周圍，大家熱鬧地討論著，在陶知越提——的構想上，新的游戲雛形漸漸成型。
到了午飯時間，二樓的其他項目組同事也下來了，跟新人陶知越簡單寒暄——，就很積極地去廚房拿午餐。
公司有專門的阿姨過來做飯，應一——同事的呼聲，今天中午阿姨做了冷面，還另外準備了小炒和米飯給——想吃的同事。
陶知越從廚房小心地端來一碗冷面，清澈的湯水，上面擺著辣白菜、黃瓜絲、雞蛋和牛肉片，顏色很好看。
他嘗了一口，酸酸甜甜，沁入心脾，驅散了輕微的暑氣。
陶知越心念一動，拍下照片，發給同樣認真工作了一個上午的霍燃。
[陶︰今天中午吃冷面！]
[陶︰好清爽，夏天的味道。]
[hr︰！！公司沒有。]
[hr︰我也——吃，我叫個外賣！]
[陶︰真好吃^-^]
[陶︰這里的做飯阿姨手藝很好。]
[陶︰今天一切——很順利。]
[hr︰真好啊。]
[hr︰可惜——能跟你一——吃到。]
在酸甜冷面的撫慰下，下午也很快過去，六點一到，就有同事關電腦下班了。
每——有一個人——身，房子里總會響——一聲又一聲的「明天見」。
這曾是陶知越——渴望的生活。
能實現自我價值的工作內容，很好相處的上司和同事，優——舒適的辦公環境。
中午吃了很好吃的冷面，他可以拍下照片，炫耀地發——去饞那個人。
傍晚下班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任務，所以能拋開工作，安心地回家，享受屬——自己的時間。
在回家的路上，陶知越特意在手機上搜索了一個問題︰異地戀的情侶有什麼娛樂方式？
下面的回答大多是一——玩游戲、看電影或劇。
陶知越想了想，開始搜索好看的恐怖片。
在這樣充滿了快樂的日子里，——然應該看點刺激的。
到了晚上，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電腦前，開好了播放界面，給剛吃完晚飯的霍燃撥去語音電話。
「這是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
分別了一天的聲音在手機那端響。
陶知越精確回擊︰「一比一，我們打平了。」
「……我錯了，听——來真的好奇怪。」霍燃誠懇道，「我下次再也——打奇怪的比喻了。」
陶知越笑了一下，問他︰「電影開好了嗎？」
「開好了，——數三二一然——同時點開始嗎？」
「對，那我數了，三、二……」
霍燃突然打斷他。
「等一下！門鈴好像響了。」
他的聲音飄遠了一點，「可能是我妹妹突然跑過來了，她居然學會按門鈴了……我去開門，馬上就回來。」
陶知越應好，心里還有一點隱隱的期待。
他听霍燃提——過很多次妹妹，但一直沒有跟她有過直接的交流。
片刻——，霍燃興沖沖地跑回來，拿——手機的時候還在喘氣︰「玫瑰很好看！比那天我訂的更漂亮！」
陶知越有點疑惑︰「什麼玫瑰？」
「就是你送我的玫瑰呀，我數了，有九十九朵！是——是很貴？好大一捧，是附近花店的人送來的……」
霍燃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有哪里——對，聲音漸漸小下去。
陶知越沉默了一下，溫和道︰「我好像——知道你家的地址，所以沒有給你送玫瑰。」
「如果你喜歡的話，以——我也會送給你。」
「但是，你收到誰送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