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君問照滅的一句話,他至今記憶猶新。
為什麼要認為哪一個是他的一生摯愛,或者認為哪一個人是他一生不能有的「錯」!
其實絲絲入扣的詢問,都會化解成一種似乎是難以吸收的梗阻。
他感到心痛,她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愛,而他一輩子卻再也沒有愛過其他人。
他,該穿上昂貴的皮革繼續戰斗嗎?
還是為了愛一直淒慘的默默無名。
似乎是他才會懂得她,她為什麼不會懂得他呢?
他並不求什麼永生永世,因為對于她來說,也許一生只有一瞬間,對于他來說也許也是,但是他希望膽大得能夠永遠陪著她,因為分別再也不能說明一個人不愛,她死了他也會愛著她。去來生來世再去尋找她。
他痛苦的流著淚,淚水打在街道上,落了一場雨,可是他也是好好的人,何必要為了愛受什麼折磨。
他的心,胸口擰在一起,他知道她並不愛他的時候幾乎要停止心跳。
心跳從來都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他從來不渴望什麼榮華富貴,而他卻渴望他每次心跳都能夠有她的肯定和贊揚。可是她為什麼又要問他那句話呢?難道她不知道嗎?
可是這些小兒科,早就好了,早就在她可以發現之前好了。
他迎上她冷漠的臉蛋,迎上她的神經麻木的表情,他問︰「怎麼了,我難道不夠努力,還是不能夠有進步?」
渡君說︰「可怕的是,我每次都認真的看著這些作品,卻一點也看不到什麼光感,什麼深情,我總覺……」
他心疼不已還不至于要表現得那麼明顯,他明顯得開始顫抖起來。
他說︰「可是我有努力在畫啊,我沒有什麼偷懶的,埋頭一上午,難道真的就一點都不好?」
渡君說︰「不好……我只是覺得你有心表現一種情感,但這種情感並不能深入脊髓。」
他說︰「我能夠理解你說什麼,但是我真的無法全情投入……我的內心有些疑惑,難以解開,你真的是那個罪神……難道你也像她那樣最終會走向覆滅?」
渡君問︰「罪神嘛……不知道呢……我好像真的是她本人呢,因為,我還曾經夢回那個地方,看到那個人呢,我覺得我還挺熟悉的呢……」
他問︰「如果你真的是她,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法術,也沒有哪個人會害怕你,只有不斷不斷的人來欺負你?」
渡君說︰「我可能真的很笨吧,如果聰明點,或者有些什麼法寶之類的,也會變成另一個人吧?」
他愣了一下,他不敢相信,一個人會變成另一個人,但是這樣的話,他就要真的和她分開了,她即使是轉世,他也有本事找到她啊。
如果真的像罪神一樣,肯定會被神界所誅殺。
那麼她就不可能再陪在他的身邊了。
神界什麼時候都不可能容許一個罪人流芳百世的,就算她再次逃月兌,也不可能再做一個悠閑的有自由的人了。
可是她究竟應該怎麼樣處置自己的命運呢?
應該告訴她,不可以相信那樣一個事實嗎?
他應該告訴她,不要再對任何一個人保留「天真」嗎?既然蜜悅早就已經盯上了她,那麼她就可以隨時被另一個神盯上,她就死了唄。
死是個什麼東西——不是直教人生死相許,而是真叫人從心底里害怕到不行。
生死相許是一種意境︰她是完美的,帶走了一切完美的。
但是心底里害怕的是,當你面對你的愛人,你會感到無比的孤獨,當他離開你,還有快要離開你。
這種孤獨感隨時隨地冒出來,就像一種煙霧從汽車的尾巴排出來一樣。
渡君心中覺得或許她不用面對這樣一個男人,有哪個男人會真心對她。
可是又覺得十分的孤獨,就像撲面而來就是無盡的深淵,就像撲面而來就是數不盡的幸福。
照滅話漸漸變少了。
因為某些原因,渡君也是。
他們對視的時候,渡君又問了照滅︰「你真的覺得你能夠原諒一個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的人嗎?」
照滅說︰「不能。我可以向你保障,但是我覺得她一定是被保護得太多了才會這樣。」
可是渡君覺得這就是她的最佳寫照。
她從小就被人們保護著,她覺得似乎這就是她給別人的一點「恐嚇」。她覺得恐慌的原因是在于,她隨時都可能會被那些保護她的人拋棄,這是致命的,是恐怖的。
她對于那些保護她的人都采取了排斥和打壓的手段。因為她覺得這樣她更能夠接受,她自己是個非常糟糕的人,更能夠正視她自己的不足。
可是她更加的覺得,她是個非常可怕的女人,才認識照滅,照滅似乎又要讓自己省時省力,那麼她又拿什麼回報他呢?
她還不如早點趕他走。
可是她再次感覺到孤獨——孤獨到沒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她又感覺到完全不行。
孤獨,可怕的孤獨,讓她再次擔心起來,或者他們會再次在黑夜里襲來。
完了。她覺得她要愛上照滅了,但是這樣是不可以的。
不可以,她絕對不可以再愛一個人——因為這是犯罪,是犯法,至少她不應該再卷入到非人類的隊伍中了。
可怕的是,每個人都像是裝聾作啞一樣,她也像是裝聾作啞一樣。
她不敢告訴照滅,她漸漸厭倦了他。
但是她更不敢照著她自己想的去做——因為照滅甚至學習得更加認真了。
她就是很艱難的進行著抉擇,最終選擇了,跟照滅談談。
她說︰「我又夢到了那個地方,在羅馬,然後那個女孩子,毀滅了世界,這是我的未來嗎?傷害所有人,然後讓所有人為我犧牲?」
她有些緊張,然後將照滅一把抱住︰「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真的是那個人,但是萬一我真的毀滅了世界,我成了一切人的罪惡怎麼辦?」
他說︰「沒有必要擔心,那樣的事並不是每天都會發生,罪神已經被封印了起來,她不會再重生了,這個世界將永遠安全。你也不會是她,你和她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說︰「可是我明明絕對有自信,但是我看見你,我又不忍心了,萬一你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工作,你該怎麼辦啊,我想這才是你沒有想到的吧。如果你整天都在擔心,而沒有付出行動,你就會真的像被無數個罪神弄死那般,毫無價值了。」
她說︰「我很擔心,是因為我覺得這很重要,我沒有做那麼多事,是因為我沒有辦法下手,我覺得我是個很特別的人,我既然是個很特別的人,我就應該按照特別的方式去做事,但是我根本下不了手,我覺得壓力太大,我不但害怕未來,更是害怕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說︰「何必騙我。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本領。我早就知道,我會設計,你要我教你嗎?」
渡君瞪大了眼楮︰「你會設計,真的嗎?你是一個高手嗎?……」
狗血的劇情不止在我國有,可能在整個宇宙,整個人種中都有。
他用淡定又柔和的眼楮對她說︰「我是一個非常善于感受別人的人,我之所以放棄殺你,也是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那個窮凶極惡的人,或者那個女神說的威脅。你知道,我的感受能力,是很強的,我能夠知道什麼樣的設計更好,你跟我學準沒有錯!」
渡君說︰「我就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要做那些設計,多麼冷漠啊!」
他說︰「設計師從來不會這樣評判他們的客戶,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極其敏感的人,害怕被人指責,但是你這樣說,你怎麼會知道他們就會那樣做設計呢?」
渡君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甚至直接想給他一巴掌,因為這一巴掌打得重了他就會痛,打得輕了他就不知道她有多難過,她才是一個設計師。
她心里像是被什麼點著了似的,像是多少年都不曾見到敵人了一般,痛苦得要站起來絞殺她面前唯一的敵人。
她又冷卻了血液。
她說︰「我不認為他們做得有多特別,完全是沒有感情的設計,我根本不講究什麼形式感,整個畫面,出了形式感什麼都沒有。」
她再次高聲強調︰「我好歹也在最好的地方學了整整那幾年,我都沒有一個自學而通的人厲害嗎?我難道還要再向一個才學不到幾分鐘的人取經!」
他的心里被殺了個片甲不留,卻蓋起了一座城堡,來掩蓋自己的傷。
他笑得甜蜜︰「我是真的覺得那些設計師做的都是些非常真摯的作品啊!他們的胸腔里充滿了靈感,因為他們是最最感性的啊。」
她對答如流︰「可是他們從來不能打動我,證明你在說謊,要麼就是我有什麼問題,從小就月兌離人群潮流,就不在人類這個範疇上。」
他對她說︰「你很難過,我明白,但是我知道,設計師是很辛苦的,你想要當設計師,我也很感動,但是說實話,我真的偷偷做過很多年的設計師!我的設計也能賣錢!」
她很感動,但是卻心痛得掉了渣。
她揉了揉鼻子,再看了看牆。
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更加生龍活虎的說︰「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接受意見,但是我現在接受了。我覺得你可能真的能夠教我。」
是啊,有個人教她有什麼不好。
是啊,承認自己的失敗有什麼困難,這樣有什麼必要。
像一個風流的男人會喜歡**的美女一樣,這樣的內心世界真的是值得好好反省的——可是她卻痛得不省人事。
她問︰「難道我的設計,你真的覺得一點都沒有‘好’?」
他說︰「我覺得你的設計缺乏一種情感,甚至是,就是你所說的那樣,缺乏一種情感,沒有表達自身的內在,而只在用技法,用形式。」
然而,就是這樣,也不能夠直說啊!
她就算是再不怎麼樣,也不應該被說啊——至少她已經做了那麼多的努力,至少她已經有了那麼大的進步了……
甚至搞了那麼多邪門歪道的捷徑,不就為了能夠毫不費勁的工作嗎?
她說︰「你倒是看透了我不太喜歡工作吧。」
他笑了︰「我可以教會你,你一定會喜歡設計,我相信你真的能夠做出來的。」
可是他說的她都不信,他說的她都當作是廢話。
他說的都是他自己的經驗,他根本沒有理解她心中的感受,她心中的那份純真,那份感動,從來沒有人給過她,這樣這些作品怎麼能夠說是有情感的呢?
可是他們指責她這也是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受到指責,她又能夠怎麼辦。
她只能給自己挖個洞。
沒有什麼比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做不了一件最簡單的事更來得痛苦了。
「我像你這樣的時候,我就是多看多模仿就好了。」
渡君听照滅那樣說,簡直是不敢相信。
她說︰「我倒是從來覺得模仿沒有意義。我有一天做得好,一定是因為從來不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