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皇宮的真相,似乎全天下只有我和陸雲姬知道,其余的人都是在雲里霧里。
盡管水崖禁止莊內之人談論皇宮與我,但是我還是從外人口中得知了一些關于我和項凜風的傳言。順帶一提,德源山莊自從有了項凜風親筆題寫的匾額後,便名聲大噪,每天登門買藥之人絡繹不絕,山莊門庭若市。我便是從這些登門客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傳言。
原來外界都盛傳,當今皇上項凜風得了一個掃把星轉世的妖妃,那妖妃回眸一笑勾人魂魄,故皇上被勾去了三魂六魄,雖幾次三番被連累差點至死,卻仍舊對妖妃寵愛有加,並且還不顧群臣反對要封妖妃為後,可見皇上有多痴迷這個妖妃。可諷刺的是,不安分的妖妃卻不知羞恥的在皇上與群臣針鋒相對時睡了南王項志安,皇上盛怒將妖妃打入天牢,並且將南王發配到了邊疆,可是妖妃不知使得什麼法子,讓皇上將其放出宮找了暗地里已經相好的男人,從此和那男人過上了雙宿雙飛的生活。而皇上自此便消沉了,再不提封後之事,並且極少去早朝。
果然是跌宕,果然是曲折!听的我差點暴跳如雷火冒三丈。這傳言中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是冤枉!
我知道關于自己的那部分是帶了些杜撰成分,而項凜風的不封後幾乎不早朝,恐怕是真的。陸雲姬的目的便是皇後之位,自我離開後項凜風便不再提這個話頭,那陸雲姬還不得急死?她是否有異動?或者在靜觀其變?
外界的傳言紛擾不一,現在的項凜風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景我已在心中揣測出了上百種可能,我不在乎這張臉能不能醫好,我只想馬不停蹄的趕去皇宮,可又怕陸雲姬……
在這種不安與擔憂中,我在德源山莊難耐的度過了半年之久,直至來年的春天,我這張臉終于不用再上藥了。不得不佩服水崖的醫術,本來以為臉上會留下一條疤痕,可如今,若不仔細看,便不會發現我臉上那條淡淡的痕跡。
臉基本醫治好了,沉穩的木頭當天便帶我向德源山莊眾人告別,馬不停蹄的帶我去了另一處地方。
落日崖。
當我站在這個地方時,內心是掩飾不住的激動。這里天高雲淡,青草滿地,崖下是兩間木屋,屋前開滿了花,屋後是片菜園子。而門前是潺潺溪水。
這一直是我想要的生活,平淡安逸,我做夢都想有那麼一天,跟著自己所愛之人來到這里,今天我來到了這里,雖然內心不免悸動,卻仍舊感傷,我所要的東西都在了,可是最為主要的人不在,這里對我來說仍舊是一片荒蕪。
原來,我最想要去的地方,一直都是項凜風的身旁。
木頭同我就在這落日崖住下了,他每日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就像是個丫鬟盡心盡力的照顧個半身不能自理的老太太一樣。我呢,每日都會在屋前剪剪草,屋後給菜地澆澆水,日子過的平淡而茫然。
我時常會想起那座富貴鳥籠,時常會狠狠的回憶著那里有關項凜風的一切,然後便心神惘然,不禁抱著鋤頭月兌口而出︰「我想回皇宮,我想去找皇上。」
不料說這句話的時候木頭恰好提著一壺涼茶走了過來,他眉眼中稍帶不悅,卻不表現在臉上,只是一邊將一杯涼茶遞給我,一邊清清淡淡的說道︰「皇宮那種地方不適合你待,皇上沒了你恐怕已另結新歡,過去的就別再想了,我們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
我們這樣?我仔細思考著木頭的話,實在沒法贊同他的說法。我們這樣究竟是種什麼樣的關系,在外人看來認為我與他是對小夫妻,可在我看來,出宮後他安排了我的一切,同時也束縛著我的一切。雖然說不出現狀有多不好,但是也說不上有多好。
于是在木頭面前我總是掩飾著自己這顆不安分的空虛的心靈,每至深夜卻倍覺痛苦難熬,只得坐在小溪邊,眺望著夜空中的繁星頻頻嘆息。
項凜風現在還好嗎?他的身邊是否真的有了新歡?或者陸雲姬是否已經取代了我的位置?
正當我嘆息到一百零八聲時,一道熟悉的身影躍然至我的面前。
那個風華依舊,如月皎潔,如夜朦朧的男子,此刻卻帶著一臉的怒氣,正用著一雙惑人的吊稍鳳眼灼灼的望著我。
「琉璃!」我驚叫出聲,卻又下意識的捂住嘴巴,怕讓另一件木屋里的木頭听見了。
「你怎麼來了?」我從地上站了起來,趕忙走到琉璃的面前。
他突然抓著我的手,薄唇囁嚅著,好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哪開始說起。
最終,他似兀自掙扎了一會,終于是開口了。
「你在這過的很好?」
我語塞,眨著眼楮楞了一會,這才輕輕回答道︰「還好……」
琉璃鳳眸瀲灩,手中一緊,語氣窮追。
「還好是有多好?和你的老相好過上了神仙般的生活?所以忘記了皇宮里的那個男人?」
原來琉璃也相信了外界的傳言,他也覺得我是個水姓楊花的女人。
我只覺心中一陣委屈,本想解釋兩句,可張口卻變為了賭氣似的回答。
「是,我現在過的就是神仙般的生活,我根本就不惦記他。」
出乎意料的是,琉璃听完我這句話便嘲諷的笑了起來,並且打趣的說道︰「過的很好?那方才我所听到的那一百零八聲嘆息是怎麼回事?」
我……!這人竟然躲在暗處一直數著我的嘆息,這得無聊到多麼喪心病狂的地步才能干出這事?
面對琉璃這樣直白的質問,我一時間語塞,不知作何回答。
琉璃似乎有些不耐煩,手中猛的一用力便將我攬進了懷中。
我有些驚訝,將想推開他時,卻听他在耳邊說道︰「楚沐白,跟我走。」雖看不到琉璃的神情,卻能從他的語氣中听出幾分心疼幾分憐惜。
我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望著他,怯怯的問道︰「跟你走?去哪里?」
琉璃勾著唇,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月光清清冷冷的在他臉上灑下光輝,竟然顯出幾分不真實,那傾國傾城的容顏,此刻更顯得驚艷群芳。
他牽著我的手,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這樣一直向大路的方向走去,而我亦是沒有追問下去,我知道琉璃不會傷害我。
大路邊,一匹健碩的駿馬正在那里默默等候著。
「上馬。」
我看看馬,又望著琉璃,這才不放心的問了一句,「我們還會回來嗎?」如果就這樣不辭而別,我會有愧于木頭,可是我卻隱隱覺得,琉璃會帶著我去我最想去的地方。
他淺淺一笑,玩味的回答道︰「你想回來便回來。」
我不再多問,翻身上了馬。琉璃的雙手拉著韁繩環在我的腰間,我們便踏著月光消失在了落日崖。
此一行便是從夜晚行至日升,又從日升行至日落,一路馬不停蹄塵土飛揚,終于在深夜來到了那座富貴鳥籠。
站在皇宮院牆外,我心虛翻涌蕩漾,整個人開始局促不安起來。等下如果見到了項凜風我該說什麼?是該解釋?還是……
額……扭捏了一會我才覺著,當務之急是翻過這座院牆。
琉璃不愧是翻牆好手,輕功了得,即使之前皇宮的院牆已經被項凜風下令加高了三尺,他依然翻來翻去跟鬧著玩似得,即使是帶著我,依然翻的那樣輕松。
翻進了皇宮後,琉璃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兩套太監的衣服,換上了這衣服,我們倆便能大搖大擺的在皇宮內行走了。
「皇上這時候應該在軒凝殿,我們去那里吧。」我身心急切,真不恨不得立馬飛到軒凝殿去。
琉璃瞥了我一眼,從他的眼神中我讀懂了不甘心,不忍心和不理睬等眾多復雜的情緒。最終他也沒說什麼,領著我往軒凝殿的方向趕去。其實那個地方,我比他熟悉萬倍。
我們倆方走出沒多少距離,便見前方走來一隊太監,領頭的是太監副總管,雖然我和他不熟,但是他認得我,于是在他們還沒到來之前,我便趕緊低下頭,企圖擦肩而過。
「哎?你們倆,怎麼掉隊了?快跟上。」副總管捏著尖細的聲音,停下腳步來怒視著我和琉璃。
我心中暗暗叫苦,趕忙點頭稱是,拉著琉璃跟在了太監隊伍的尾巴上。我苦著一張臉看著離我們越來越遠的軒凝殿,心中一陣傷感。
琉璃悄悄貼過來,低聲在我耳邊說道︰「不如我將他們全都放倒?」
我一驚,連連搖頭,「不可不可萬萬不可,等下我們再想法子去軒凝殿。」
琉璃聞言便不做聲。
「喲,鐘護,這麼晚您還在巡夜?」副總管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聞聲望去,見著了一臉嚴肅的鐘策。
「嗯,皇上與瑤妃飲酒至深夜,方才命我將瑤妃送回寢宮。」
原來項凜風還是沒有讓陸雲姬留在軒凝殿,我這心中又是一陣說不出來的感覺,見那廂副總管與鐘策寒暄完,便拽了拽琉璃的衣袖,趕忙低下了頭,如今我在衛國皇宮就如妖孽一般存在,被發現了難免會引起一場騷動。
鐘策目不斜視與我擦肩而過,我剛想松一口氣,卻听他停下了腳步。
「慢著。皇上那邊需要人去伺候著,你,你,隨我來。」鐘策拍了我與琉璃的肩膀,而後二話不說便轉身。
我心中甚喜,真是老天眷顧,于是便答應一聲,和琉璃匆匆跟在了鐘策的身後。
三人一路無言,將行至軒凝殿外,鐘策便開口了。
「皇上近半年以來時常酗酒,幾乎每日都喝到酩酊大醉方能安然入睡。娘娘,希望您好好陪陪皇上,他心中的苦,您自是知曉的。」